然打断她:“为什么学艺术?”
仪蘸酒的指尖停在半空,酒液坠落在《昼与夜》的涂鸦上:“因为小时候总梦见自己站在巨大的拼图里,每捡起一块碎片,就会发现后面藏着更大的空白。”
她突然用筷子敲了敲陈的碗沿,“你呢?
为什么把自己困在财务报表的迷宫里?”
玻璃杯外的水珠滑过陈的虎口,凉意让他想起鸣沙山的夜风。
正要开口,老板端着焦糖布丁过来打断:“送你们的,像不像《重庆森林》里的厨师沙拉?”
回公司的路上,仪从帆布包里摸出个铁皮盒:“回礼。”
盒子里是晒干的薰衣草,上面躺着片树脂封存的枫叶,叶脉里嵌着细碎的金箔。
“上回捡的,做了标本。”
她说话时,地铁通道的穿堂风掀起她的刘海,露出额角淡粉的疤痕。
陈在会议室里打开铁皮盒时,发现盒底用荧光笔写着极小的一行字:“迷宫出口在第五个转角左转。”
连续三夜的跨国会议后,陈在机场贵宾室收到仪的彩信。
照片里是苏州河晨雾,灰白的水汽缠绕着生锈的钢架桥,右下角有铅笔写的标注:“7:02,等待某个西装革履的逃兵。”
他取消了飞往纽约的航班。
出租车停在河堤时,晨雾正浓。
仪裹着军绿色派克大衣蹲在堤岸,三脚架上的相机蒙着水珠。
听见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抛来罐热咖啡:“冰美式患者今天改喝拿铁?”
陈接过咖啡,发现罐身贴着手绘标签:戴墨镜的简笔小人举着“投降”白旗。
雾气濡湿了他的定制西装,他索性脱了外套垫在潮湿的石阶上。
仪调试快门的间隙,他看见她冻红的耳尖和微微发抖的指尖。
“为什么不戴手套?”
“戴手套摸不准快门线。”
仪忽然把相机塞给他,“试试?”
取景器里的世界被切割成规整的矩形。
陈第一次发现,晨雾中的流浪猫会留下棉花糖般的足迹,生锈的栏杆上凝结的露水像散落的星座。
当他试图聚焦远处模糊的货轮时,仪的呼吸突然拂过他耳畔:“往左偏15度,那里有光的裂缝。”
快门声响起的瞬间,货轮鸣笛穿透雾气。
陈在取景器边缘瞥见仪映在玻璃上的侧脸,晨光在她睫毛上折出细小的彩虹。
收工时,仪从背包里掏出保温杯倒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