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清婉墨云寒的其他类型小说《玄学弃妇觉醒后,冷王求做我续命符江清婉墨云寒》,由网络作家“涂妖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又一次被打断,苏玉兰真的想杀人。可事关秦润,秦明朗没管苏玉兰的不满急匆匆跑了出去。西院内,秦润正疼的在床上打滚,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嘴唇都紫了。秦明朗看的着急。当年他把秦润私藏家中做儿子,只是想着找机会用他的身世谋划将来,却没有看护过一天。以前有母亲,后来便是江清婉接手。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弄,只能将气撒在小厮身上。“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少爷平日的吃食都是夫人......不......江娘子专门做的,她以前叮嘱过少爷不能乱吃东西,奴才以为少爷记得,”秦润疼的五官都扭曲了,握着拳头不停砸床。“该死的江清婉,是她害我。一定是她给我下了慢性毒药,让我不能吃别的东西,这样就永远受她控制!”秦明朗此刻也无法判断这话的真伪...
《玄学弃妇觉醒后,冷王求做我续命符江清婉墨云寒》精彩片段
又一次被打断,苏玉兰真的想杀人。
可事关秦润,秦明朗没管苏玉兰的不满急匆匆跑了出去。
西院内,秦润正疼的在床上打滚,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嘴唇都紫了。
秦明朗看的着急。
当年他把秦润私藏家中做儿子,只是想着找机会用他的身世谋划将来,却没有看护过一天。
以前有母亲,后来便是江清婉接手。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弄,只能将气撒在小厮身上。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少爷平日的吃食都是夫人......不......江娘子专门做的,她以前叮嘱过少爷不能乱吃东西,奴才以为少爷记得,”秦润疼的五官都扭曲了,握着拳头不停砸床。
“该死的江清婉,是她害我。
一定是她给我下了慢性毒药,让我不能吃别的东西,这样就永远受她控制!”
秦明朗此刻也无法判断这话的真伪。
立刻让小厮去请郎中。
苏玉兰披着外衫站在门口,将手里的一块玉牌递给小厮。
“去回春堂请钟大夫,他是京城最好的郎中,与我母亲有些旧交,否则,就算是皇子也难请得动。”
小厮忙接过跑了出去。
秦润顿时感动涕零。
“母亲待我最好,润儿将来入了太学院,定会给母亲争光。”
苏玉兰甚是满意。
秦润已九岁,书读的不错,好好调教,将来必有大用。
又一阵的绞疼传来,秦润嗷嗷乱叫,憋不住一泻千里。
房间内臭味弥漫,熏得苏玉兰差点吐了。
秦润却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疼的意识都有些不清了。
“母亲,母亲,我好难受,你给我揉揉肚子,你以前常常给我揉的。”
苏玉兰哪里会理,捂着鼻子退到了院子里。
秦明朗又叫了两个小厮过来,才将秦润擦洗干净。
可屋内的味道却一直不散。
年过半百的钟大夫大半夜的被拽过来诊病,本就有气。
诊完之后直接开骂。
“喝酒吃肉,还吃冷蟹?
你想死不如直接吃砒霜!
你娘千辛万苦的给你找药配药调理身体,眼看着已经转好,你却自己作死!”
秦润根本不信。
“江清婉那个贱妇才不是我娘,我娘是县主!”
钟大夫愣了愣,又想起请他的小厮说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行医数十载,生死离别的事见多了。
抛妻弃子更是多不胜数,可父子一起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前两年,江清婉为凑齐药方,花了大把的时间和银子,整个京城药店里的人几乎都知道。
没想到一片真心被辜负。
他冷笑着摇了摇头。
“还真是狼心狗肺!”
秦润刚要怼回去,就被他一针扎晕。
行完针,又留了药方,钟大夫提着药箱经过苏玉兰身边时掏出玉牌丢了过去。
“从今以后,我与你娘再无亏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玉兰根本没当回事。
这人就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在她面前,还没资格托大。
殊不知她这县主的封赏,都是靠着这位不起眼的钟大夫讨来的。
秦润虽然扎了针昏睡过去,可根本控制不住大小便,被褥全染了脏污。
苏玉兰懒得再管,扔下秦明朗自己回了房。
这边秦府乱的鸡飞狗跳。
江清婉却吃饱喝足,睡得极好。
正梦见回到了祁连山上被师父揍,迷迷糊糊感觉得床边有人,那股凌厉的杀气让她瞬间惊醒坐了起来。
“谁?”
夜七站在床边,离床数步远,抱着一把寒光凌凌的剑,冷冷开口。
“快到子时了。”
如果这女人治不好王爷,他一定剁碎了她。
江清婉这才回神,想起今晚还有正事。
“走吧。”
她翻身下床,拿了件披风裹在身上,跟着夜七穿过后院木门进了王府正殿。
刚进去,江清婉就打了个冷颤。
还未入秋,即便是夜里也并不觉得冷。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墨云寒的住所,并无鲜活的颜色,连一盆绿植都没有,和后院的花团锦簇截然相反。
沙盘,书札,兵器,摆件......江清婉很快被一个通体墨绿的玉雕吸引,下意识走上前,还没看清楚,夜七就挡在了她前面。
“王爷在等。”
江清婉没理他,抬手指了指他身后。
“这个玉雕放了多久了?”
夜七不说话。
在没见识到这女人的本事之前,他对她所有的言行举止持有绝对怀疑的态度。
江清婉也没再追问。
“拿上它,我有用。”
说完径直进了内室。
烛火中,男人正在看折子,月牙白的长衫,衬的人芝兰玉树,甚是好看。
头上玉冠移除,满头青丝被一根湛蓝布条散散束着,没了白天的凌厉威慑,多了几分儒雅贵气。
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只单单说了句,“等着。”
江清婉兀自坐下。
“是要等着,你不发病我也没法医。”
她说着冲夜七招了招手。
“把那东西拿过来我瞧瞧。”
墨云寒这才抬眸看过来,见到夜七抱着的玉雕后微微皱眉。
“这个不能给你。”
江清婉觉得这人对她有些误会。
她何时说要了?
她只是思家情切喝了他的酒,又不是强盗。
“这玉雕内封了东西,长期相伴,对身体有损。”
“不可能!”
夜七吼完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看向墨云寒,“王爷,这可是皇上送您的生辰礼。”
皇上?
江清婉的小脸沉了沉。
她治墨云寒,是为他身上的纯粹如魔的黑气。
可不想参合皇家内斗。
“许是我看错了。”
她立刻找补。
男人的眸光却凌厉的扫向她。
“出尔反尔,还是能力有限?
若是后者......本王凭何信你能治我的腿?”
夜七的剑发出铮铮低鸣。
一副她敢骗人,绝对会脑袋落地的架势。
江清婉很不爽。
她抬起小手伸出一根手指。
“十万两,我证明给你看,但后续我不管。”
墨云寒觉得这女人当真是睚眦必报。
敢情他那些女儿红就白喝了。
他看了眼玉雕,心中微颤。
“好,夜七,东西给她。”
玉雕触手的那一瞬间,江清婉感觉到那股异样的寒气更加明显。
果然不对劲。
她凝神以指画符,连续三道,随后猛地将玉雕摔在了地上。
玉雕碎的七零八落。
一道黑雾瞬间腾空而起,又被三道符箓束的死死的,惨叫着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
坤宁宫中,正安睡着的太后猛地坐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床前伺候的嬷嬷惊得尖叫,刚要叫太医,就被太后制止。
“不要声张。”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本就灰白的头发似一瞬间全白了。
“明日晨省免了,早朝之后,请皇帝来见哀家。”
街边停着的马车旁,春梅也是吃了一惊,立刻小声问道,“小姐,要不要去帮帮姑爷?”
毕竟是数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苏玉兰也有些坐不住。
可这会儿下去,万一不成,丢的可是苏家的脸。
“不用,这么点小事他都办不好,有何脸面做县主府的姑爷。”
此刻的秦明朗已经收起了官威,擦干净鼻血,走到庄豪面前温声解释了几句,还将江清婉签过的和离书拿了出来,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庄豪了然点头。
接过和离书,又让人拿来登记的账本核对字迹。
片刻后道,“签字是对的。”
秦明朗大喜,绷着脸冷傲开口。
“既已弄清楚,那便去取钱吧。
先取走五千两,其余的我重新开户,存到我的户头里,也免得下次过来还要如此麻烦。”
看着他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庄豪心中只觉无耻。
可惜了江娘子那样的妙人,竟找了这么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白眼狼。
他将和离书递还回去,还冲着秦明朗拱了拱手,声音提高数倍。
“原来你真是将军啊!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想问秦将军。
你为娶新妇,逼着江娘子和离,夺走了她的嫁妆,还将她残忍的赶出家门,狠心之事做绝,又如何舔着皮以她夫君之名强取她辛苦攒下的银钱?”
围观者众人虽不知各种缘由,可单单听此言论已觉义愤填膺。
“真够不要脸的,负心薄幸还眼巴巴馋人的银子!”
“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烂心肝的玩意。”
“刚刚还说自己是官,是将军,真给咱们大周朝丢脸!”
秦明朗俊脸发黑,这掌柜的怎会知道这么多。
一定是江清婉!
那女人的心思竟然如此恶毒,知道月底铺子要钱,库房里没有,他定然会查到钱庄前来取钱,便早早与掌柜的合谋让他难堪。
如此煽动民众真就以为他无计可施了?
他愤恨的指着庄豪威胁。
“你既知我的身份,就好好掂量掂量,为了一个下堂妇与我作对值不值得!
我等着你乖乖把银子送到我面前。”
说完拂袖而去。
他倒要看看,江清婉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窝着一团火。
谁知刚爬上马车,苏玉兰就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怪不得江清婉那个贱人那么爽快的给了铺子!
原来是背着你背着秦家偷偷存了几万两银子!
秦明朗,这笔钱,你必须拿回来。”
秦明朗心里更加憋屈,捂着脸强压怒火。
“兰儿,你能不能别总是打我的脸,我现在好歹也是......秦明朗!”
苏玉兰拧住他的耳朵,“你是说我骄横不讲理?
江清婉温柔体贴啊,伺候你爹娘给你养着儿子,还能帮你赚钱,你去找她啊!”
闻言,秦明朗心里还真的有几分后悔。
当日和离处理的的确过于急躁了。
若是能好好哄哄,以江清婉对他的痴恋,必然能享齐人之福,那些银子也可以轻易拿到。
他心思越发抑制不住悸动。
江清婉五年就赚了这么多,若将铺子再交给她,哄她做个外室,以后那可就是他一个人的摇钱树了。
再想到江清婉的温柔和那张绝美的小脸,就更是蠢蠢欲动。
苏玉兰见他不反抗,还以为他知道错了,趾高气扬的将手收回。
“今日我就让你看看,一个商贾贱籍跟本县主的差距,春梅,去洛府!”
秦明朗匆忙回神。
“没拿到银子,我们如何说服洛大师?”
苏玉兰不屑冷哼。
“我虽不能直接求爷爷,可苏家的威望岂会敲不开一个机巧工匠的嘴?
我只是不想多事而已。”
苏家!
那可是多少官员挤破了头都想投诚的门第啊。
秦明朗看着苏玉兰,想着江清婉。
两女各有千秋,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他定要寻个机会促成二女共侍一夫之事。
......坤宁宫内,大周皇帝墨云昭隔着床幔行了礼。
“母后身体欠佳,为何不请太医诊脉?”
“皇上来了。”
床幔内传来太后低沉苍老的声音,气有些虚。
“哀家只是睡得不好,并无大碍。
桂嬷嬷,将东西取来。”
服侍在旁的嬷嬷忙躬身应下,片刻后双手捧着一个浅棕色的圆形木盒出来,跪在墨云昭面前。
一股淡淡的丹药的清香味从木盒中传来。
墨云昭只觉神清气爽,疲累尽消。
“母后,这次的......”他话没说完,就被太后打断。
“桂嬷嬷,出去守着。”
等人走了,太后才缓缓开口。
“昭儿,你自幼体弱,哀家寻遍能人异世,才得此方,数年见效极佳,这丹药珍贵,连太上皇,哀家也不曾提过,你切记,不可于外人说。”
墨云昭吃了多年,自是知道丹药的好处。
闻言将盒子收好。
“母后,这次的似乎有些不同。”
床幔内沉默片刻,悠悠叹道,“老九......不想认命。”
墨云昭心里咯噔一下。
整个殿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似有阳光穿不透黑暗,将所有吞噬。
......洛九的住宅很偏。
已在六区之外。
破旧的木门上挂这个掉了红漆的门匾。
门口没有石狮子,却放了两个形状怪异的大木桶。
“春梅,递拜帖。”
烫金的拜帖上面,放了苏氏本家的腰牌。
春梅上前准备敲门,刚靠近两个木桶,木桶内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棍子抡在地上。
两个木桶竟是机巧人偶,转动着手柄挡在门前。
秦明朗在军中也见过一些机巧兵器,多为弓弩暗器,此类人偶却是第一次见。
“洛大师果然才学非凡。”
一个卖货郎经过,脚步不停,好心提醒了一句。
“劝你们别费劲了,洛大师不见外人的。”
春梅疼的弓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手都摔破了。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苏玉兰冷嗤。
“两个死物而已,明朗,冲进去,让洛大师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秦明朗刚刚在普恒钱庄受了气,正想证明自己,当即飞身朝着其中一个木桶踹去。
他原以为这两个木桶就是靠伸出的木棍和特定的转动方向来攻击,可他的脚还没踢到桶身,桶的上方就突然打开,一盆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污水劈头盖脸的拍了他一脸一声。
发怄了的味道让苏玉兰想起了秦润房间的屎臭味,用帕子掩着嘴才没有吐出来。
秦明朗睚眦欲裂,大喝一声再攻。
“我看你能藏几盆!”
果然,木桶只剩下棍子还在抡,可这点攻击,对秦明朗来说完全不够看的。
他正得意,忽觉身体一紧。
一杆削尖了的竹竿直插而来。
他惨叫一声转头,另一只木桶的那盆水,精准无误的倒在了他的脸上,灌进了他大张开的嘴巴里。
“呕!”
苏玉兰再也忍不住,扶着马车吐了出来。
秦明朗比她更惨,一手捂着屁股一手往嘴里抠,想把污水全吐出来。
两个人正各自吐的热闹,一辆马车悠然而来。
布帘掀开,露出江清婉那张未施粉黛却足够倾城的小脸。
她叫停马夫,单手托着腮看戏。
空气中飘来的恶臭味被她本身的护体金光挡住,她丝毫闻不到。
秦家没了法阵的守护,所有人都会厄运缠身。
秦明朗作为赤玉的享受者,比其他人只会更惨。
这种场面,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王府内,在玉雕摔碎的瞬间,墨云寒和夜七同时感觉到屋内刮起一股极冷的风。
冻得人骨头发疼。
他们齐齐看向玉雕的碎片,却只看到一截黄符。
“这是什么?”
墨云寒凑近,看到上面又朱砂写了几个字。
似是一人的生辰,可却看不全。
江清婉弯腰捡起在掌心铺平。
“这是你的生辰八字?”
墨云寒摇头。
虽只能看到年份,但确定与他不同。
江清婉微微挑了下眉角。
“那就有趣了,看来不是想毁你气运,而是这个生辰之人在夺你气运。”
夜七大骇。
“是皇上?”
墨云寒一个眼刀过去,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低下头退到一边。
江清婉将黄符递过去。
“我说了,后续之事我不管。
该到时辰了吧。”
墨云寒还在思索是谁,一时没明白江清婉话中的意思。
可很快他就闷哼出声,双腿陡然传来蚀骨的疼让他无法站稳,下意识往前倾,整个人将江清婉牢牢压在了椅子里。
江清婉下意识想躲,抬头的瞬间亲在了男人滚动的喉结上。
温热而又陌生的触感让她脑袋一阵发空,下一刻就被男人死死抱住,痛苦而又压抑的喘息蹭过她的脖子。
“夜七,你愣着干什么?”
她伸着双臂,艰难求救。
夜七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手忙脚乱的将痛苦的墨云寒放在了床上,随后无比娴熟的从床下扯出一个箱子,里面全是韧性十足的布带。
他绑人的手法又快又准。
几个呼吸的时间,墨云寒已经成了一只大粽子。
疼痛让他冷白的肌肤泛起了潮红,漂亮的眼尾也跟着变得殷红。
本就男生女相的美,此刻更是美的性感撩人。
像极了江清婉在祁连山上养的一只红狐狸。
“好了,很快就不疼了,要乖。”
她抬手摸了摸墨云寒的头。
夜七僵在床边,如遭雷劈。
墨云寒虽然疼的生不如死,却偏偏晕不过去,意识也无比清醒。
可此刻,他恨不得自己不清醒。
这女人,是疯了不成?
当他是狗吗?
江清婉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刻满怪异符箓的小葫芦,目光牢牢锁在男人的双腿上,眼中难掩兴奋。
果然,随着疼痛越发剧烈。
双腿上的黑气忽然像活了一般。
凝成了一条又一条的丝线,不停的往上游走,又被墨云寒的功德金光一次次挡住。
每一次的冲撞,都会让男人痛不欲生。
可除了最开始的那声猝不及防的闷哼,墨云寒死咬着牙关,脸色疼的煞白,却一声没叫。
“你到底在等什么?”
夜七实在忍不住了,急的小声提醒。
经过玉雕的事情,他现在对江清婉已经有了几分信任。
江清婉摆摆手。
“别吵,我等他们游的更快一点。”
夜七根本听不懂,也看不到那些黑气。
从他的视线里,就只看到江清婉像个痴汉一样死死盯着他家王爷的两条大长腿。
这也太......江清婉忽然出手。
指尖如电,几条金色丝线,在男人的腿腹部指尖形成三角困阵。
正专注冲撞功德金光的几条黑线瞬间被困住,如有人指挥一般往反向逃窜,却正中江清婉的计划,游进了她提前放置的小葫芦里。
如此反复,收走了十数条。
如活物般的黑气受创,很快偃旗息鼓再次变得死气沉沉。
江清婉意犹未尽地将葫芦收好。
“夜七,解开吧。”
夜七光看到江清婉在自家王爷双腿上这样那样,完全没注意到,墨云寒的脸色不再苍白,连嘴唇都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立刻上前解开束缚。
“王爷,您感觉如何?”
曾经要持续一两个时辰的疼痛,竟然消了。
虽然还有些痛麻,却完全在可忍耐的程度内。
这女人,竟然真的能治他的腿。
他扶着夜七站起来,朝着江清婉很认真的拱了拱手。
“多谢。”
江清婉还沉浸在收集到黑魔气的喜悦中,敷衍着回了句。
“不必。”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再没看男人一眼。
夜七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怎么感觉她喜欢那葫芦比喜欢王爷您更多。”
墨云寒冷冷睨着他。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喜欢本王?
出去。”
夜七赶紧将布带收拾好,退出了房间。
墨云寒的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抬起手,缓缓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又似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
回到后院的江清婉却睡意全无。
她迫不及待的开始炼化黑魔气,只是此刻她修为折损太大,忙活半天,才得了一颗不怎么完美的丹药。
好在聊胜于无。
......第二天一大早,秦明朗就沐浴更衣换了朝服,气势如虹的准备出府。
刚走出院子,秦家公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看见他又立刻摆出严父模样,手一伸,“给我五百两。”
说的理所当然。
秦明朗不明所以。
“爹,你不会是一晚上没回府吧?
为什么要这么多钱?
你昨晚干什么了?”
秦家公哼了一声。
“我去四方赌场玩了玩。
以前江清婉管着我,现在你还要管着你老子吗?
我赌输了钱,写了借据,你赶紧给我!”
秦明朗的火瞬间窜到了头顶。
昨天他舔着脸跟苏玉兰借了一千两度日,他爹竟然一晚上输了五百两。
“我没有银子,家里也没有银子,你自己赌输的钱,自己想办法。”
说完拂袖而去,心里却忍不住抱怨。
该死的江清婉,他将家人交给她,她竟给他养成这般模样?
秦家公没要到钱,急的跳脚。
忽又想起昨晚上收的那些礼品,顿时又有了主意。
不给银子,他就拿东西抵。
反正都是他秦家的。
对此,秦明朗一无所知。
他正意气风发的跨进了宫墙。
随着诸多朝臣一起往正阳殿走。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早朝。
以前官职低微,根本没机会面圣。
几个昨夜入府庆贺的官员笑着过来打招呼,句句讨好恭维,只说的秦明朗满脸红光。
正聊得尽兴,那几个谈笑的官员忽然如猫见了老鼠一样齐齐躬身行礼。
“微臣参见九王爷。”
九王爷?
那位在朝中权势滔天的九千岁?
秦明朗吓得赶紧转身一同行礼。
江清婉冷冷扫过众人。
“秦府虽比不得县主府,可在京中也不是无名之所。
当年秦明朗娶我,用的八抬大轿。
这五年中,街坊邻里皆知我是何人。
想用一个无所出的罪名休了我?
我为何要答应?
我若不答应,就算是当朝县主,也只能是妾!你放肆!”
一个“妾”字差点没把苏玉兰气炸。
江清婉却丝毫不惧,悠然抬手指了指外面。
“县主将人全留在府外,不也觉得抢人夫君甚是丢脸吗?
若此事闹大,传到圣人的耳朵里,结果会如何,你们比我更清楚。
左右不过我赌上一条命,可你们......敢下注吗?”
苏玉兰噎了个半死,抓起茶盏砸在了秦明朗的身上。
“你是死人吗?”
秦家公看不惯,刚要训斥就被张氏拦下。
她虽也不喜苏玉兰骄横,可现如今,自家儿子的官职还没定,还要靠着苏家才行。
一旁的秦润气的撸起了袖子。
“父亲,她要发疯,咱们就把她关起来!
看她还怎么去报官!”
此话倒是提醒了秦明朗。
刚刚一时被骇住,他差点忘了,对付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江清婉,哪里用得着大费周章?
庆功宴的帖子早就下了,府中要准备的事情良多。
他没时间纠缠不清,索性不再伪装,杀气尽显。
“江清婉,你觉得我没有办法让你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吗?”
江清婉怔住,眼底荒芜的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个男人变了心,又哪里只是权势所迫。
她看向秦明朗的腰间。
那里挂着一块半血赤玉。
是她送他的定情之物。
上面有她赌上半条命刻下的符箓,保他在战场逢凶化吉,保他仕途一路昌盛。
若他身死,她必会反噬,吐血而亡。
这是诸葛门下的最高秘术。
师父曾千叮万嘱绝不能用。
这五年,她无缘无故病了三次,差点死掉。
她知道,那三次,秦明朗重伤。
即便濒死之时,她都不曾后悔。
可她当年认定的命定良配,成了赫赫威名的将军,却对她动了杀心。
所有情意在此刻尽数化为乌有。
她懒得再多解释,伸手过去。
“将赤玉还我,你我和离。”
她态度的骤然转变让秦明朗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那块玉,却忽地生出不舍。
倒不是这玉质多好,而是不知为何,每次上阵杀敌,只要带着这玉,他便会觉得心安。
苏玉兰一听这玉竟然是江清婉的,不等他回神,上前一把拽下狠狠丢在了地上。
“什么破东西,还当了宝贝!”
赤玉碎裂,符箓作废。
江清婉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反噬骤然袭来,强烈的眩晕刚让她的唇色几乎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莲儿以为她是悲伤过度,赶紧扶住她,噙着泪小声安抚,“夫人,您要保重自己。”
见她如此,苏玉兰得意的挽上秦明朗的胳膊。
一个贱民,也配跟她争,简直不自量力。
“明朗,写和离书给她。”
秦润立刻跑去内室拿了文房四宝。
张氏在旁提醒。
“写清楚,她的那些嫁妆,可一件都不许带走!”
当初要不是看嫁妆礼单那么丰厚,她根本不会让江清婉进门。
虽然她看不起江清婉的出身,可又不得不承认,江清婉挺会赚钱,那几个铺子被她操持的红红火火,当初破旧的府邸也变得奢华宽敞。
在这条街上都找不出第二家。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是他们秦家的了。
最后还得了一个县主儿媳,她当真是天生的富贵命啊。
莲儿快被这家人的不要脸气疯了。
“那都是夫人自己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
张氏一瞪眼,“小贱蹄子,你给我闭嘴,再敢多事,立刻拉出去杖毙!”
莲儿还想争辩,江清婉虚弱的抬手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必再说。
和离书很快写好,双方签字画押,自此之后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秦明朗看着江清婉那张苍白的小脸,心有不忍。
“去院内收拾些用的带上,若真的活不下去,也可留在秦府为......为奴。”
“秦将军还真是心善!”
江清婉冷讽一声,再没看他,拿过属于她的那份和离书,强撑着力气扶着莲儿往外走。
还没跨出堂门,苏玉兰忽地冷斥。
“谁让你走了?
来人,这个贱妇诋毁本县主,杖责三十!”
“什么?”
莲儿大惊失色。
“杖责三十,你是要把我家夫人活生生打死吗?”
苏玉兰柳眉一横,“本县主就要打死她,谁敢说个不字!”
江清婉签下和离书的那一刻,她就没打算让她活。
在京城,只要这女人还活着,就是她和秦明朗婚事上的污点。
她被发配封地数年,好不容易求得爷爷恩准回京,她决不能在苏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秦润不懂其中诸多道理,一味攀附讨好。
“都愣着作什么,还不动手!”
莲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爷,您叫了夫人五年的娘亲啊,怎么能如此狠心!”
她不提还好,一提秦润更恼火。
“她也配!
给我打!”
府内众人看的真切,这是更换了主子啊!
虽然江清婉以前待他们不错,可谁让她得罪了县主啊。
立刻有两个小厮冲了出来,伸手就要去抓江清婉。
下一刻就被人提溜着脖子扔了出去。
扔人的叫李斗,是江清婉去年捡回来的。
力大无穷,平日里只听江清婉的话。
为人很轴,。
他扔人不往外面扔,偏偏往堂内扔,还冲着苏玉兰扔。
苏玉兰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躲到了秦明朗的身后。
去拿棍子准备行刑的小厮刚跑过来,手里的棍子就被李斗抢去。
他指着苏玉兰喊,“你要打夫人,我就揍你!”
说话间抡着棍子就冲。
秦明朗是武将,虽未防备,却也轻松避开。
几招下来,李斗并没有讨到好处。
可他力大,肉糙,也抗揍,秦明朗一时半刻也拿他不得。
堂内物件被砸了个稀巴烂。
张氏肉疼的破口大骂,苏玉兰趁机指使人去抓江清婉,莲儿哪里护得住。
江清婉虽然一身本事,可独独不会武功。
师父说她幼时受过极重的伤,毁了根骨。
其实,就算是不会武功,若秦明朗要杀她,她也有的是法子对付。
可现如今,她被赤玉符箓反噬严重,再加上这秦府内有她设的风水大阵,在这里,她什么法术都施展不了。
眼见着就要被拖拽在地上。
忽然眼前“砰”的一声,李斗鼻青脸肿的抱着秦明朗摔倒过来,顺势冲散了围着她的那些人。
他似不知疼一般,嘴里带着血冲着江清婉喊,“夫人,我打不过,你快跑。”
话刚出口就被秦明朗逮住机会一肘砸在鼻梁上,不得不松了手。
秦明朗已经打上了头。
他堂堂二品武将,竟被一个低贱的下人缠的无法脱身,若传出去,他脸面往哪里搁。
“该死!”
他抽出随身的匕首就要结果了李斗。
“秦明朗!”
江清婉怒极。
这一府凉薄无情之人,竟被她护在心尖五年。
简直可恨至极。
她急火攻心,嗓子里一阵腥甜上涌。
正欲拼个鱼死网破,府门外忽然传来门房的高声呼喊,“京兆府尹柳大人请见!”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秦明朗愣了愣,迅速将匕首收回。
不等院子里收拾好,一个清瘦干练的男人就走了进来。
三十几岁,肤色略黑,穿着一身浅灰色长衫,腰间挂着府尹的腰牌,并没有着官服,显然不是公办。
柳如知看着满院子的混乱,略显诧异。
出征前,秦明朗只是个六品侍卫长,下意识的就想行礼,苏玉兰却冷傲开口,“都说京兆府尹柳如知,两袖清风,最不喜做攀附之事。
今日一见倒让本县主倍感意外。”
她扶着秦润的手姿态凌厉的站到了秦明朗的身边。
“明朗,你虽未面圣,可二品晋封的皇榜已下。
柳大人区区三品,即是父母官,更应通晓大周礼制。”
三品叩拜二品,理所应当。
秦明朗的腰杆瞬间挺的笔直。
秦润更是将头恨不得扬到天上。
这等荣光,可是江清婉一辈子也不可能给他的。
柳如知眉角微挑,也不推托,俯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见过秦将军,苏县主。”
秦明朗顿觉浑身舒畅,大手一抬施恩般说,“今夜庆功宴,本将军准你......”他话没说完,柳如知却已经转向了江清婉,虽只是拱了拱手,可语气却比刚才行礼时更显敬重。
“秦夫人,柳某有事相求,不知能否移步府外说话。”
秦明朗噎在当场,手还举在半空,滑稽又尴尬。
苏玉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扶着她的秦润立刻解释。
“她不是秦夫人,我母亲苏县主才是真正的秦夫人,江清婉现在只是个没人要的个下堂妇!”
柳如知甚是意外。
难道秦家人不知江清婉的本事?
这时莲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砰砰开始磕头。
“求大人为我家夫人做主!
秦家逼夫人和离,抢走了夫人的嫁妆,还要打死夫人!”
“你这贱婢!”
苏玉兰上去就是一脚。
“啪!”
下一刻,她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江清婉身体发虚,可这一巴掌打的却用了全力。
苏玉兰差点被甩飞出去,捂着红肿的脸暴跳如雷。
“你这个贱人敢打我,秦明朗,给我杀了她!”
李斗已经站起来,和莲儿一左一右护在江清婉前面。
江清婉抬手将二人拨开,面色森然冷厉。
“莲儿说的有哪一句不对?
一个县主,一个二品武将,却在府中蓄意杀人。
皇城脚下,藐视律法,即便我们是平民百姓,难道见了父母官,还喊不得冤吗?”
秦家众人皆被骇住。
苏玉兰自小娇纵,何时受过这等屈辱,见秦明朗不动,愤怒的抽出他身上的匕首就要杀了江清婉。
柳如知却侧身挡在前方,“你们是当本官不在吗?”
声音虽不大,可威慑力十足。
京兆府尹虽是三品,却是皇帝钦点,就算是一品朝臣,他也审得。
秦明朗立刻将苏玉兰死死拽住。
他虽不知柳如知为何要站在江清婉那一边。
可好汉不吃眼前亏。
此事若闹到府衙,他要履职巡防营守将的事怕要黄。
“柳大人误会了,江氏被我休弃,心有不甘,言语冲撞了县主,才会发生厮斗,绝无她口中杀人之事。”
他说完又低声哄苏玉兰。
“别为了一个贱妇损了苏家颜面。”
这其中利害关系,苏玉兰自然清楚,她恨恨的将匕首丢在地上,只能暂压这口恶气。
柳如知转身看向江清婉。
“秦夫人......不,江娘子,你可要诉讼状告秦家?”
秦明朗心头巨震,立刻沉声呵斥,“江清婉,你非要撕破脸皮吗?”
“难道还没有撕破吗?”
江清婉冷笑一声,“我刚刚给了我选择,现在,我也给你一个选择,让李斗揍回来,或者,一起去府衙!”
“什么?”
秦明朗气的肺都要炸了。
秦润年幼,想的没那么深,气却极盛。
插着腰,手指快戳到了江清婉的鼻子上。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跪下给我母亲磕头赔罪,要不然,这辈子你也别想再看见我。”
这五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江清婉有多喜欢他。
他撒个娇发个脾气,她都会买一堆东西哄他。
他等着江清婉乖乖听话。
也笃定,他可以随意丢弃江清婉,但江清婉绝对舍不得不要他。
江清婉漠然的看着他。
眼前少年,再不似从前模样。
只这一会,眉心已经开始聚集黑气,若没了府中阵法相护,出事是迟早的事。
“你放心,就算将来你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秦润惊住。
江清婉却不再理会,侧身冲着柳如知福了福身。
“请府尹大人为我......申冤”二字还没说完,就被秦明朗急声打断。
“等等!”
此刻他周身杀气爆膨,压都压不住。
一张俊脸更是黑成了锅底。
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我选前者!”
江清婉缓缓直起身,平静的看向李斗。
“打回去!”
李斗很听话,轴的无比实在。
一拳一脚,没收半点力。
将秦明朗揍得和他一样惨烈。
“这里还差一点!”
“哐!”
秦明朗不能反抗,在李斗的拳头下,飙出了两条鼻血。
恩怨结清,江清婉随着柳如知出了府。
跨出府门的那一刻,周身似有金光缠绕。
她缓缓转身,袖袍轻抚。
一道符箓扎进了府内地面,化作千丝万缕的蜘线,迅速蔓延全府。
整个府邸,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泽,变得死气沉沉。
莲儿看着缓缓关闭的朱门,心中仍气愤难平。
“夫......小姐,您的嫁妆就这么白白给了他们吗?”
江清婉的脸色正肉眼可见的恢复。
唇上染了血色,艳若桃花。
她轻轻笑了笑,没多解释。
那几间铺子,本就是她伪造身份临时买的,这些年所赚的银钱,都存到了她在钱庄开的户头里。
嫁给秦明朗的时候,她就算过秦家人的命数。
一家子都是散财命,若强行留下财宝,只会厄运缠身,难以寿终。
她将赤玉交给秦明朗,一是护他周全、保他晋升,第二便是改他命格。
只要他回京后与她做了真正的夫妻,命格就能彻底改变。
从此以后,一世通达。
可如今,他们既然非要强留,给他们便是。
至于带来的灾厄,他们都得受着。
谁也逃不掉。
墨云寒一声墨绿长袍,其上金线绣着腾云的龙,威压极重。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秦明朗身上。
直白的打量着。
铠甲之下,身形修长,眉宇之间,亦有英朗之姿。
长得不丑。
他将目光收回,语气寡淡,听不出喜怒。
“秦将军在边境浴血杀敌军功昭昭,倒不用攀附苏家抛弃糟糠求一个前程。”
秦明朗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辩解。
“王爷误会了,我与县主在边境相识,情投意合,绝非攀附,至于家中娘子,她只是一个孤女,当年我年少怜她无家可归,才收留她在府中,并未......并未八抬大轿迎她入门?”
墨云寒尾音上挑,威压更甚。
一双勾人的狐狸眼越看此人越不耻,除了一副还不错的皮囊,也不知江清婉看上他什么?
难道就只是喜欢皮囊如此肤浅?
秦明朗被噎了个半死,还想再解释,墨云寒却已经面色冷然的走了。
诸位朝臣齐齐躬身相送,片刻后才抬起头,对视几眼,各自心思百转。
能入朝为官多年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人精。
他们冲着秦明朗尬笑两声,皆拂袖而去。
刚刚还巴结讨好,此刻全避如蛇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位九王爷不喜这位新晋的二品将军。
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惹了那尊大神不愉。
秦明朗又急又气,大步追上想重新缓和与朝臣之间的气氛,却无人搭理。
踏进昭阳殿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那种强烈的不安在战场上他曾有过三次。
下意识的,他摸向腰间,却并没有摸到熟悉的赤玉。
心里瞬间咯噔一下,慌得厉害。
果不其然,册封官职的时候,墨云寒当场提了反对意见,理由是,秦明朗品行不端。
最后只封了一个兵部监造郎的职位。
所谓监造郎就是兵器改进维修督建的管事,根本没有实权。
堂堂二品成了满朝的笑话。
......秦府东厢房内。
苏玉兰昨夜睡得极差,不知为何,她一直在做噩梦。
晚上还感觉有阴风在床边吹。
可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一夜折腾,双眼无光,眼下更是呈现青灰色。
她恨恨的用金簪戳着木桌。
“贱种住的地方风水就是差,春梅,你今日去找个道士来家里做做法。”
春梅是她从封地带来的贴身丫鬟,自小跟她在县主府生活,对秦家的一切也甚是不满。
“小姐,咱们为何不搬去县主府。
这地方实在太委屈您了。
奴婢今早去厨房看了,连燕窝人参都没有,一大早竟然准备的只有下等人才吃的咸菜包子。
那个张氏,竟然还派丫鬟过来催您去行晨安礼,真是可笑!”
苏玉兰冷笑一声。
“两个老不死的东西!
眼下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
你扶我去看看秦润。”
秦润此刻已经醒了,正苦着脸在喝白粥。
经历昨夜,他有点后悔没有谨记江清婉的叮嘱,才会遭了这么大的罪。
苏玉兰刚进门就被一屋子酸臭的味道熏得差点吐了。
下意识就想退出去,秦润却已经看到她,满脸开心的迎了上来。
“见过母亲,昨夜辛劳母亲为我寻得神医,儿子已经不疼了。”
离得近了,他身上那股子屎臭味越发明显。
连春梅都有些忍不住捂鼻子。
苏玉兰强压下恶心,笑得很是勉强。
“病去如抽丝,还是要好生将养着。”
说着拿了张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想吃什么让小厮去买,莫要受昨夜的影响。
当朝皇子,也会尝百家菜肴,若是惧怕生病就什么都不敢吃,岂能成长?”
秦润顿觉有理,刚刚的后悔一扫而空,满腔都是对江清婉的埋怨。
一个乡野孤女,什么都不懂,但真是误他良多。
他接了银子又讨好道,“母亲,我何时可入太学?”
苏玉兰当然想将他早些送进去,这样她在苏家,会多了一个长脸的筹码。
可她不能借苏家的脸送,必须要秦明朗领下官职,才能名正言顺。
“不急,等你痊愈,母亲便送你去。”
随后又叮嘱几声便走了。
等走出院子她才忍不住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眼中满是厌烦,刚缓过来张氏就带着丫鬟走了过来。
已是半老徐娘,却穿着大红绣花的裙褂,满头珠翠,恨不得将所有首饰都插在头上,像个开了屏的老孔雀。
春梅忍不住嗤笑出声。
张氏却不以为然,端着婆母的架子看着苏玉兰。
“身为儿媳,晨昏定省的规矩要守,我可怜你昨天奔波,不与你计较,但以后,早晚请安,伺候汤药,一样都不许少,这是秦家的规矩。”
“还有,我让人请了舞狮队,还买了炮竹红绸,正在府门外布置,你拿些银子出来,等会要散些喜钱恭贺我儿大喜,莫要让外人觉得秦府寒酸,丢了秦家的脸。”
不等苏玉兰吩咐,早就看不惯的春梅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什么身份也敢这么跟县主说话?
我现在就教教你什么是县主的规矩!”
张氏被打的原地转了个圈,捂着脸难以置信。
“你......你这个贱奴敢打我?
我可是你们县主的婆母!”
苏玉兰虚虚拦了下春梅。
“你也莫怪,春梅从小学的是皇家的规矩,你是平民,我是县主,说话前要行礼跪拜,不尊者,掌嘴!”
张氏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闻言心里有些慌。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锣声,是秦明朗回来了。
她登时有了依靠,捂着脸哭喊着冲了出去。
骤然响起的鞭炮声惊的马车差点掀翻。
秦明朗阴沉着脸刚下车,就看到张氏跟个鬼一样扑了过来。
“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锣鼓喧天,狮子乱舞。
周围看热闹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被张氏让小厮招呼过来见证秦家光宗耀祖时刻的街坊邻居。
见此场景,顿时哄堂大笑。
“秦家老夫人这是开心疯了吗?
老脸还抹上胭脂了,好像还有巴掌印,儿媳妇打的吗?”
“不能吧,我记得她那儿媳很温顺啊?”
“那个温顺的儿媳被这一家子给撵走了,说是娶了个县主当新妇。”
“真够没良心的,那江娘子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了五年啊。”
“说说不是呢,没德没品的人,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人家县主可是皇亲,还能由着她耀武扬威,以后有她受的。”
“别说了,人家不是要封大将军了吗?
小心抓你去砍头。”
......议论声传进耳朵,秦明朗又想起在朝堂上众人看他的眼神,越发觉得丢人现眼。
忍得额间青筋暴突,粗鲁的拽着张氏进了府。
“娘,您又在闹什么啊?”
张氏却着急询问,“儿啊,你是不是封大将军了?
你给娘讨一个诰命的身份,要一品的。
这样谁也别想欺负娘。”
见秦明朗不说话,她立刻又开始哭天抹泪。
“儿啊,早知道你这新媳妇如此不听话,还不如让江清婉留下,至少那贱妇会赚钱,会伺候我和你爹!”
秦明朗此刻肺都要气炸了。
他才二品,连个心仪的官职都没有拿到。
竟然还要他去讨一品诰命?
他烦躁的一点耐心都没了。
“娘,我已经很忙了,你能不能安分些,不要给我惹事。
还有外面那是什么?
街坊邻里谁不知道江清婉昨天被赶出去的事,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他沉着脸让丫鬟把张氏领走,立刻去找了苏玉兰。
王府后院,莲儿手脚利索,很快将房间都收拾妥当了。
李斗帮不上这个忙,被她安排去弄厨房干苦力。
江清婉吃着莲儿买的点心肉干在花团环绕的亭子里悠闲地晃着脚丫。
石桌上已经空了两小坛子女儿红。
不得不说,墨云寒的藏酒,是真的极好。
莲儿跑过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见到空酒坛心里一惊。
“小姐,您......您喝了那位贵人的酒啊?
我们不会被撵出去吧。”
江清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慵懒地支着小脸盯着莲儿看,片刻后淡淡开口。
“你想家吗?”
莲儿摇头。
她是被亲生爹娘卖掉的,遭了很多罪,怎么可能想那些狠心之人。
江清婉将目光移开,声音透着些委屈。
“可我想了。”
从记事起,她就跟着师父师兄长大,因为一个秦明朗,惹了他们失望。
她还记得,师父生气闭门不见时甩出的那句话。
“走了就不准回来!”
见她眼圈发红,莲儿还以为她在想秦家的人,忍不住规劝。
“小姐,他们不值得,奴婢给您做醉鸡吃好不好?”
她说着顺势顺走了江清婉手里剩下的半坛子酒。
上好的女儿红随着火光的炙烤将鸡肉的香味提到了极点。
隔壁一群糙汉子聚在一起正吃着饭,被这味道勾的恨不能爬墙。
“太香了。”
“没想到那小娘子还有这手艺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能吃上一口。”
“这酒香......是女儿红吧?”
“后院的女儿红不是王爷给筱然县主自小埋下的嫁妆吗?”
众人齐齐噤声,各个面面相觑。
完蛋了!
王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最疼筱然县主。
等县主陪着舅老夫人祈福回京,怕那后院能着了火。
香味很快飘到了正厅。
侍卫们还在惋惜感叹,墨云寒就卷着一阵凌厉的杀气踹开了后院的房门。
彼时,江清婉三人正围在一起猜拳分鸡腿。
见人来势汹汹,李斗立刻站了起来,“你不能抢!”
他话没落地,夜七的长剑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莲儿吓得尖叫一声,伸开双臂颤巍巍的挡在江清婉前面。
“......酒,酒是我喝的,跟我家小姐没关系。”
江清婉还蹲在李斗特制的土瓮旁,慢条斯理的抬起头,一张小脸被火光映的红扑扑的。
那双眸子却没有丝毫的慌张。
“抱歉,心情不太好,动了你的酒。
多少银子你直接在钱庄扣吧。”
夜七怕墨云寒压不住火,再把人杀了耽误治病,抢先一步训斥道,“那么多酒,你为什么非要动女儿红?
那是王爷准备......”江清婉怔了怔,心下了然。
“准备娶妻的?”
夜七噎住。
筱然县主跟王爷的关系略有些复杂,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江清婉顿觉惭愧。
师父最爱女儿红。
那么多间酒窖,存放了那么多种酒,她只当是墨云寒好酒,并未多想。
那知他是为心爱之人准备的。
她站起身理了理袖袍周周正正的行了个礼,却又因为喝了不少酒脚步有些晃。
“我会去找同年份的酒补上,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一下。
这三个月内,你不能与女子同房,治愈之后,一年内也不行。
在这期间,我定会补齐那些酒,不会延误你们成婚。”
月色下,男人的脸色很沉。
眼底旋着的怒火,像寒冬腊月刮来的风雪。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拂袖而去。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夜七收起长剑,不放心又警告了一句。
“其他酒都可以,女儿红绝不能再碰!”
已经走没影的男人,声音却在这时传了过来。
“扣十万两!”
江清婉顿时急了。
“我就是把酒窖的酒全喝光了也不值十万两,你也太黑了吧!”
回应她的是一阵裹挟着花香的风。
夜七震惊不已。
就......就光扣钱?
王爷何时这么好脾气了?
江清婉啃着鸡腿越想越生气,带着李斗又去另一个酒窖里搬来了两坛子照殿红。
十万两,她早晚赚回来。
......此刻的秦府内,一派喜庆。
秦明朗虽还未领官职,可二品武将,在朝堂那可是炙手可热。
有人想拉拢,有人想巴结。
偌大的院子里,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秦家刻意掩盖了江清婉的存在过,所有人都觉得秦明朗走了狗屎运,征战五年不仅拿了军功,还娶了个县主。
秦润全程跟在苏玉兰身边,一口一个母亲的唤着,酒喝了,肉也吃了不少。
鱼虾蟹更是没有忌口。
小厮都在忙,根本没人提醒。
他也早就忘了江清婉的饮食嘱托,一整晚都在做着去太学院的美梦。
秦家公眼馋送的贺礼,假装醉酒离席,摸进厢房一阵翻,揣了几样东西就从后门跑去了赌场。
江清婉管他管的严。
每个月只准他去赌坊一次。
而且还要李斗跟着,输到一百两就不准再玩。
他早就憋不住了。
如今江清婉的嫁妆全归了秦家,他有的是钱玩。
庆功宴结束已入亥时。
苏玉兰正缠着秦明朗上床,衣服都脱得只剩肚兜了,张氏忽然莽莽撞撞的推门闯了进来。
“明朗,你爹不见了。”
苏玉兰立刻用盖被子捂住身体,气的脸色铁青。
“他不见了你去找啊,外面那群下人都是死的吗?”
张氏今日被奉承的多了,腰杆都挺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他可是你公爹,你做儿媳的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还有啊,江清婉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和老爷熬安神汤,我不喝睡不着。”
苏玉兰都给气笑了。
“你的意思是让本县主给你熬安神汤?
谁给你的脸!”
张氏撸着袖子就想发作,秦明朗系好腰带推着她出了门。
“娘,兰儿是县主,金枝玉叶,您想喝安神汤,让下人去煮,爹那么大人了,不会丢的,以后进我房间要敲门。”
张氏气的不轻,转身一巴掌甩在了丫鬟脸上,话里有话。
“该死的东西,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
进了秦家的门就要守秦家的规矩,还不滚去熬汤!”
房间里的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秦明朗,你给我滚进来!”
秦明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催着佣人将张氏带走,这才急匆匆进了房间。
“兰儿,我......啪啪!”
他话没说完就挨了两巴掌。
“秦明朗,管好你爹娘,我不是江清婉,惹急了我,我可不会客气。”
秦明朗有苦难言,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扯开腰带把人往床上压。
两个人正闹得欢,房门再次被人砸响。
“将军,将军,少爷出事了。”
“我是将军府唯一嫡长子,我认的娘亲,才配做将军府的主母。
她一个商籍,如何配得?”
九岁的少年已初见挺拔之姿,一身月牙白纹绣青竹长衫尽显知礼秀雅,可说出的话,却字字凉薄寒心。
江清婉难以置信,手死死握着丫鬟莲儿才堪堪稳住身形。
端庄夫人装扮的小脸,不见半点血色。
她的丈夫出征五年,一朝回归,却带了新妇入门,当堂逼她让位做妾。
婆母公爹全都倒戈,她原以为掏心掏肺养护五年的儿子会跟她站在一起,却不想,竟会在这时,反手捅她一刀,不认她这个养母!
秦家老夫人张氏轻嗤一声,对此甚是满意。
“我孙儿的态度你也问过了,不想被扫地出门就立刻磕头敬茶。”
已被请入上座的新妇一身华贵,染了精致蔻丹的手指轻敲了下桌面,神色鄙夷。
“皇榜已下,等明日面圣后,明朗就是大周正儿八经的二品武将。
你虽身份低贱,可明朗心善,怜你在府中伺候多年,许你妾室名分。
你虽为妾,却不许与明朗同房,本县主嫌脏!”
“我儿二品,她也配生秦家的种。”
威严的秦家公嫌弃冷哼。
江清婉心如刀割,清隽如画的眼角被逼的通红。
这便是她当做亲生爹娘尽心伺候了五年的公婆。
在这之前,她还是他们口中赞不绝口的好儿媳,是秦润撒娇尊敬的好母亲。
就因为她是商籍,而新妇是大周的玉兰县主,就能让他们全都改了嘴脸吗?
那这五年的相处到底算什么?
她缓缓转身看向身侧的男人,边境风霜,将曾经的少年郎雕刻的更加挺拔高大。
那双曾温柔看着她的眸子里,与她对视时不自在的闪躲开,声音又急又燥。
“清婉,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尽,你又何苦非要争这个名分?”
竟是她要争吗?
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江清婉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心底的疼让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秦明朗,五年前是你承诺与我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拜堂当日你随军出征,让我照料公婆,爱护幼子,我做到了,可你呢?”
她话音刚落,苏玉兰便娇声接起。
“将军府中仆役数人,到成了全是你的功劳?
即便如此,明朗也给了你妾室的身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是想要拿你的这点恩情捆绑明朗一生吗?”
“秦润已九岁,若能入太学,未来一片大好。
这是你一个只会伺候人的内宅妇人能帮到的吗?”
“既然生来卑贱,就当认命!
别给脸不要!”
羞辱直白而又残酷,试图撕碎江清婉所有的挣扎。
她没有理,清冽的眼底染着悲情,倔强而平静的注视着秦明朗,索要一个答案。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男人被她看的心底发紧。
当初,他的确对江清婉动过情,可如今......是苏玉兰以县主的身份让他有了如今的地位,有她相助,秦家的未来也定然会更高。
说不定,太爷当年一品军侯的封爵还能在他手中重归秦家。
那是何等的荣光。
他绝不能让一个孤女毁掉这一切。
思及此,他再不犹豫,从怀中摸出早就写好的休书劈头盖脸扔了出去,冷声喝道,“江清婉,你自己选,要么自请为妾,要么,我休了你!”
数年情意如绷紧的琴弦,戛然而断。
江清婉如遭雷劈,木然而立。
扶着她的莲儿红着眼眶将休书捡起,愤怒的据理力争。
“犯七出者才可休妻,夫人勤勉温婉,上孝下贤,你......你们不能休!”
是啊,凭何休她?
江清婉将休书接过。
纸墨痕迹早已干涉渗透,绝非回程才写。
她缓缓绽开,读得细致。
“......犯七出之,无子......”秦明朗从没碰过她,她如何有子?
她为爱苦守多年,此刻却成了被人逼迫休弃的把柄。
当真是讽刺。
师父说的没错。
她天资绝顶,自称神算。
可即便算尽天下万物,却唯独算不到人心。
她曾不信。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人心诡变,肮脏的令人作呕。
发黄的纸被她一点点撕碎从指尖落下。
苏玉兰以为她不接受,耐心用尽,猛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娇喝。
“秦明朗,休书已下,她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你还不动手把人扔出去!”
毕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秦明朗踌躇没动,站在秦老夫人身边的秦润,忽地冲到江清婉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
打完后转身跪在了苏玉兰的面前。
“兰姨,不,母亲,您不必生气。
她既不愿做妾,不如就让她做下人婆子。
她烧菜的手艺不错,还懂按摩推拿,将来定能伺候好您。”
半大的小子,力气不弱。
江清婉没防备,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又麻又疼。
可让她更疼的却是那声“兰姨”。
入府之时,秦润才刚刚启蒙。
为了增进两个人的感情,她日日陪着读书写字。
他房内一切事务,也都是她亲手操持。
两年前,她曾看到他书桌上有半封未写完的书信,上面便有“兰姨”之称,她当时还以为是秦明朗老家什么人,并未在意。
再想今日一早,得知秦明朗即将入京,他便心神不宁挑了许久的衣服,公婆二人更是热络的让人准备点心瓜果,甚至还去库房拿出了最好的丝绸棉被。
她还好奇,秦明朗一个上阵杀敌的将军,何至于如此娇待。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秦明朗娶了苏玉兰,常有书信往来,今日更是会以正妻之名带她入府,却唯独瞒了她一人。
过往一切伪装被血淋淋的撕开。
她后悔了。
她不该不听师父和师兄们的话,执意脱离诸葛门传承,嫁为人妇,被人欺辱至此。
秦润的投名状让苏玉兰甚是开心,亲手将人扶起,得意地瞥了江清婉一眼。
“既然润儿替你求情,本县主就留你口饭吃,明朗,让她签下卖身契,从今以后,沦为奴籍。”
张氏也觉有理。
毕竟江清婉做了五年的秦家妇,若是出了门凭着那身段和样貌再跟了别的男人,多晦气。
倒不如留在府中当条狗使唤。
她顿时喜笑颜开的附和。
“还是玉兰想的周到,就这么办吧。”
自始至终,连问江清婉一句都没有。
他们笃定,一个做了下堂妇的孤女,离开秦家,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欺人太甚!
夫人,我们去报官吧。”
莲儿气的跺脚,心疼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得到苏玉兰的认可,秦润越发趾高气扬。
“我母亲是县主,我父亲是二品大将军,今晚他们还会在秦家宴请朝臣庆功,就你们这身份,还想报官?”
莲儿无法,愤恨的抹掉眼泪。
沉默良久的江清婉缓缓抬起眸子。
悲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漠然。
她缓缓顶了顶胀疼的脸颊,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眼中再无半点温情。
冷厉的声音,重重砸在堂内。
“当朝县主利用权势,抢人夫君,毁人家宅,天子脚下,律法之上,我为何不能报官?”
记忆中温顺乖巧的少女仿佛变了一个人。
秦明朗的心,莫名有些慌。
苏玉兰正悠然的喝着参茶,见他进来,冷哼一声,“你娘跟你告状了?”
秦明朗此刻哪有心思想这个。
“她一个内宅老妇,你不必理会。
兰儿,我被分去了兵部,任职监造郎。”
苏玉兰大惊。
“这怎么可能?
我娘给宫里的贵妃递了信,她不可能不帮的。”
秦明朗将墨云寒从中作梗的事提了一句。
苏玉兰的脸色骤变。
“你怎么惹了那个煞神?”
秦明朗也是一头雾水。
九王威名在外,十三岁披甲上阵,战功赫赫。
曾一人屠十城守卫,血染长枪,令周边诸国无一不胆颤。
后来被太上皇叫回京入朝堂参政,文韬斐然,推行的国政见效极佳。
大周境内无人不知,九王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可偏偏这样的人,在皇亲国戚口中,却只落得一句煞神,再多,没人敢提。
他急的解释,“我没惹,我也不知九王为何要针对我?”
苏玉兰却很快想明白。
“一定是柳如知!
江清婉真是好本事,竟然真勾搭上了京兆府尹。
她知道你今日要面圣册封,竟然哄得柳如知将话递到了九王的耳朵里。
九王执掌军政,听了这些诬告,哪里还能看到你舍命拼来的军功。”
秦明朗恨得咬牙切齿,心下越发焦虑。
他苦熬了五年,可不是想要这个结果。
“咱们现在去见你爷爷行吗?
只要他能跟皇上递句话......”苏玉兰却立刻摇了摇头。
她爷爷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当年陪太上皇征战沙场,立下过汗马功劳。
可以说大周有一半的江山是他陪着太上皇打下来的。
他一生无子,只生了三个女儿。
小女儿入了宫现如今做了宠冠后宫的贵妃,也保了苏家的权势地位稳如磐石。
苏玉兰的母亲是二女儿,招了赘婿,却不中用,在苏家毫无话语权,好不容易给苏玉兰争了个县主的名头,可却出了那件事,害她不得不离京数年。
如今一回来就去求爷爷要官职,岂不是会被大房的人笑死。
要想堂堂正正回苏家,必须要做出点成绩不可。
“明朗,你知道洛九吗?”
秦明朗想了想,“你是说天下机关之祖洛九大师?”
苏玉兰点点头。
“你毕竟是二品,跟兵部侍郎同级,皇上怎么可能让你一直做一个监造郎。
巡防营守将事关京中安危,皇上若直接给了,其他人要作何感想。
依我看,监造郎只是个过渡,只要咱们能说动洛九讨几张兵器改造的图纸,再立大功,皇上还有什么理由不赏?”
秦明朗顿觉有理。
“可我听闻洛九是个怪人,谁的面子都不给。”
苏玉兰却不以为然。
“再怪也是人,是人就有贪念,几张图纸而已,咱们就用银子砸到他点头。
江清婉不是存了不少钱吗?
正好用在此处,也不枉秦家养她多年。”
......江清婉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用晨昏定省,不用伺候老小,她只觉浑身舒畅。
昨夜的丹药虽起了作用,可助益不多。
看来以她现在的能力直接以修为炼丹行不通,她需要个特制的炼丹炉。
莲儿煮了莲子桂圆粥,又蒸了虾饺和糯米藕,见她醒了立刻端了进来。
“小姐,李斗说昨日烤鸡的土瓮裂了,想去弄些黄土回来。
那东西只有东郊河滩才有,小姐跟我们一起去呗,正好抓几尾鱼回来吃。”
她担心江清婉还放不下秦家人,这才故意提起散心。
江清婉对抓鱼没什么兴趣。
而且她惧水。
“今日我有事,要去拜访一人,你与李斗去吧,替我叫辆马车。”
莲儿忙道,“那我陪您。”
“不必。”
江清婉美滋滋的吃了个虾饺,心情极好。
洛九那个人脾气怪,就算莲儿陪她,也进不去。
她忽又想起什么,冲着不远处的李斗道,“去挖两坛子将军行,在东边第二个酒窖里。”
莲儿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小姐,还挖啊。”
江清婉挑眉。
“我给过银子了。”
十万两,能买多少酒。
至于她昨夜赚回来的那十万两,纯粹凭她本事,一码归一码。
......京城繁华的冒安区的一角,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混杂着谩骂不绝于耳。
惊得街上行走的路人纷纷侧目看向一旁的普恒钱庄,好奇这冒安区最大的钱庄出了何事。
不消片刻,秦明朗一身狼狈的从里面被扔了出来。
李斗砸过还未痊愈的鼻子,此刻再次飙出鼻血。
他仰着头胡乱擦着,气急败坏地指着钱庄内大喊。
“你们知不知道本将军是谁?
胆敢殴打朝廷命官,你们不想活了!”
钱庄掌柜庄豪迈着四方步走了出来,腰缠金带,头戴金冠,圆乎乎的一张脸尽是鄙夷。
“连我的护院打手都打不过,你是哪门子将军,报上名号?”
秦明朗刚要说自己是二品武将,话到嘴边又赶紧憋了回去。
若是被人知道他堂堂二品,沙场浴血五年,竟然被一个小小钱庄的小小护院揍成这样,岂不是丢尽了脸。
“本将军的名号,尔等没资格听。
速速把银子拿出来,否则,你们钱庄就别想开了。”
他一甩袖子,官威摆的十足。
庄豪却丝毫没给面子,朝他伸出手。
“只要阁下能拿出私印和收据,本钱庄即刻原数奉上,绝不少你半个铜板。”
围观众人也有在钱庄存钱的。
闻言附和。
“对啊,普恒钱庄很守信用的,从没有出现过被人追着要银子的事,兄台,你确定是你存的银子吗?”
秦明朗一张俊脸涨的通红。
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商贾钱庄,竟然敢跟官斗。
见他不动,庄豪冷笑一声。
“大家伙都来看看,此人既没有收据,又没有私印,明明姓秦,却要取走一位江姓娘子的数万两银子,我们不给,他便动手抢,皇城之内,天子脚下,竟还有人敢做如此强盗行为,简直无耻至极。”
众人一片唏嘘。
秦明朗却兴奋的两眼放光。
他没想到江清婉竟然能存下这么多银子。
数万两啊!
就算他任职了巡防营守将,一年也就得几百两白银。
这女人,莫不是经商的天才?
怪不得连柳如知都护着她,定然是吃了不少好处。
该死的,那些可都是他秦家的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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