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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

赟子言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声了,然,家里人都听见了。傅南窈出了屋子,笑道:“哟,原来连火都不会生啊,怪不得之前叫我烧火,后来叫北墨烧火。”颜芙凝自尊心上来:“谁说我不会?”就是把柴烧起来,确实有点困难。她对傅北墨又道:“今日你不用帮忙了,我一个人就成。”言罢,就进了灶间。她要给傅南窈看看,一个人也能完整做一顿饭。淘了米,放入锅里。开始生火时,委实有点犯难。回忆傅南窈与傅北墨生火时的模样,点了火后,用竹管对着灶膛吹,她便依样画葫芦。呛了几口烟,竟然点着了。颜芙凝长长吐了口气。之后烧菜煎排骨,虽然一个人忙了些,但一顿饭还是出色地完成了。饭菜端到堂屋桌上时,傅北墨拍掌笑:“太好了,又能吃到排骨了!”傅南窈已经不用喊了,自个循着香味过来,看到桌面上...

主角:颜芙凝傅辞翊   更新:2025-04-28 22: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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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颜芙凝傅辞翊的女频言情小说《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由网络作家“赟子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声了,然,家里人都听见了。傅南窈出了屋子,笑道:“哟,原来连火都不会生啊,怪不得之前叫我烧火,后来叫北墨烧火。”颜芙凝自尊心上来:“谁说我不会?”就是把柴烧起来,确实有点困难。她对傅北墨又道:“今日你不用帮忙了,我一个人就成。”言罢,就进了灶间。她要给傅南窈看看,一个人也能完整做一顿饭。淘了米,放入锅里。开始生火时,委实有点犯难。回忆傅南窈与傅北墨生火时的模样,点了火后,用竹管对着灶膛吹,她便依样画葫芦。呛了几口烟,竟然点着了。颜芙凝长长吐了口气。之后烧菜煎排骨,虽然一个人忙了些,但一顿饭还是出色地完成了。饭菜端到堂屋桌上时,傅北墨拍掌笑:“太好了,又能吃到排骨了!”傅南窈已经不用喊了,自个循着香味过来,看到桌面上...

《入错洞房,将错就错颜芙凝傅辞翊》精彩片段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声了,然,家里人都听见了。

傅南窈出了屋子,笑道:“哟,原来连火都不会生啊,怪不得之前叫我烧火,后来叫北墨烧火。”

颜芙凝自尊心上来:“谁说我不会?”

就是把柴烧起来,确实有点困难。

她对傅北墨又道:“今日你不用帮忙了,我一个人就成。”

言罢,就进了灶间。

她要给傅南窈看看,一个人也能完整做一顿饭。

淘了米,放入锅里。

开始生火时,委实有点犯难。

回忆傅南窈与傅北墨生火时的模样,点了火后,用竹管对着灶膛吹,她便依样画葫芦。

呛了几口烟,竟然点着了。

颜芙凝长长吐了口气。

之后烧菜煎排骨,虽然一个人忙了些,但一顿饭还是出色地完成了。

饭菜端到堂屋桌上时,傅北墨拍掌笑:“太好了,又能吃到排骨了!”

傅南窈已经不用喊了,自个循着香味过来,看到桌面上的菜饭眼中划过惊愕。

抬眸看颜芙凝面上沾了煤灰,掩唇笑出声:“脸弄得跟花猫一般,还说会生火。”

傅北墨塞了块排骨进傅南窈嘴里:“吃你的吧!”

闻言,颜芙凝用手擦自己的脸。

嫌擦不干净,她索性回了灶间,家里没有镜子,便对着水盆里的倒影擦脸上的灰。

等她回到堂屋用饭时,傅南窈仍旧笑她。

傅北墨指了指她两侧面颊:“嫂嫂,你脸上还有灰。”

“哪?”

颜芙凝摸脸,她已经擦过了呀。

婉娘道:“南窈,帮你嫂嫂擦擦。”

“我才不!”傅南窈恨恨地咬了口排骨。

傅辞翊侧过身,抬手在颜芙凝面颊上擦拭。

灰沾染在脸上,一下两下地很难擦干净,大拇指指腹遂用了力。

被他这么一拧,颜芙凝面上发疼,这会子却是不敢吱声。

毕竟某人敢用刀刃擦她的脸。

忍得眸中起了水雾,仍不敢乱动。

霎时间,杏眼水光粼粼,眼尾泛了红意,盈增娇媚。

傅辞翊一怔,仿若他弄疼她一般。

怎会如此娇?

忽然一声惊呼打破屋内平静。

“哥,你怎么帮她擦脸?”

傅南窈惊得瞪大了眼。

婉娘却笑:“你哥嫂是夫妻,怎地不能?”

傅辞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帮某女擦了面上的灰。

遂缩回手,轻咳一声:“都吃饭。”

傅南窈气得拿筷子猛戳碗里的米饭。

哥哥不是最讨厌退他亲事的女人么?

今日怎么不一样了?

“姐姐真是不懂事!”傅北墨笑嘻嘻道,“晚上哥哥搂着嫂嫂睡,白天哥哥帮着嫂嫂擦个脸,怎么了?”

他啃着排骨,吃得满嘴是油。

婉娘笑得停不下来:“你这孩子,如何将此事挂在嘴上?”

“我又没说错。”傅北墨懵道,“嫂嫂是女孩子,大晚上黑乎乎的,嫂嫂会害怕,哥哥肯定要搂着嫂嫂睡觉的呀。”

他只知道男女结了夫妻,就可以搂着睡了。

至于睡时做什么,他是一无所知的。

颜芙凝半垂了脑袋扒饭。

除非她与某人都中了邪,才会搂着睡。

傅辞翊忽然后悔帮某女擦脸了。

然,指腹上仿若还留着她肌肤的滑腻之感。

教他捏着筷子的手不自知地攥紧,指尖的触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上好的美玉,滑柔的绸缎都及不上此般触感。

心底涌起莫名烦躁,定是她今日对他笑了太多次,还用饴糖喂他所致。

--

胡家人在傅府用了晚饭才回。

终于攀上当县丞的亲眷,胡家人的腰杆都直了不少。

回乡下坐的还是傅家的马车,到村里时,胡家人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

奈何到家时,已经深夜,左邻右舍早都熄灯安睡。

他们即便想要炫耀,也无处可说。

次日清早,胡家人起了个大早。

他们先将昨日在县丞家里吃了两餐的消息,告诉了左邻右舍。

嫌受到的恭维不够多,胡大海与傅氏去了村中大树底下。

这棵大树,要两人才能环抱。

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时常在树底下闲话家常。

树旁不远处,有口井。井水冬暖夏凉,每日都有不少村民前来打水。

是以,此地就像是村里的消息集散地。

听了胡大海夫妻的吹嘘,果然有人恭维道:“有县丞这个舅伯父在,你家阿静定能找个好相公。”

这时,胡阿静来打井水。

听到夸她的话,她面上得意:“那是,那种无父无母的孤女都能找到好相公,我怎么不能了?”

很快有年轻女子问她:“无父无母的孤女,谁啊?”

“还能是谁?就是傅婉娘那个儿媳,据说她是严家养女。啧啧啧,身份一下子从娇小姐摔下来了。”

胡阿静将水桶缓缓放入井中,而后提溜上来。

听到了不得的消息,年轻女子凑近胡阿静,道:“怪不得我看她穿的衣裳不凡,原来是这个缘故。”

胡阿静侧头:“梅香,你见过她?”

这个叫梅香的年轻女子扭了扭身子,哼道:“可不?在赶车李的牛车上,她老挤着我,烦死了。”

说话间,梅香凑近胡阿静,附耳道:“她那相公可真俊。”

一听这话,胡阿静剜了梅香一眼:“你可是有相公的人!”

“我只是说说。”梅香笑。

就这时,胡阿静的娘钱氏过来。

她走到胡大海与傅氏跟前,唤了声:“爹娘,家里有人来闹事,你们快回吧。”说话间,拎起胡阿静刚打上来的井水,“阿静,你也回家。”

一时间,胡家人都走开了,村民们面面相觑。

等他们回到家时,胡兴旺正梗着脖子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傅辞翊缓缓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摆,并不言语。

颜芙凝则环视着周围,胡家屋门口堆着不少柴禾,柴禾边上有几颗很小的平菇。

显然是还没长大就被摘了。

原来深山里的平菇是被胡家人摘了去。

里正看到胡大海回来,道:“胡老爹,傅家这对小夫妻说你家种了他们家的田地,该还了。”

胡大海凉凉一笑:“胡说,我家怎么可能种他们家的地?”

里正摇了摇头:“胡老爹,他们有田契。”

“田契,田契在哪?”胡大海粗声粗气道,“我怎么没瞧见?”


布庄内有好些客人在选布料。

有年轻妇人将布料搁到丈夫身上比划的,也有贴到自个身上,让丈夫瞧的。

傅辞翊与颜芙凝脚步齐齐顿住,倒不是因为别的夫妻都很亲密,而是因为他们皆是头一回进布庄。

颜芙凝压低声问:“你知道一个人做一身衣裳要扯几尺布么?”

傅辞翊不禁反问:“你是女子,你不知晓?”

“可我没缝过衣裳。”

“那我更不可能了。”

布庄老板看门口进来一对金童玉女般的小夫妻,光是立在那聊,愣是没上前来。

看他们身上的衣裳价值不菲,以为来了大主顾,遂笑脸相迎。

“咱们店里有上好的织锦缎,也有软烟罗,两位可要瞧瞧?”

颜芙凝思忖,不懂得问,被人笑话就笑话了,反正不少块肉,便开口:“老板,一尺布多少钱,一匹大概有多少尺布?”

布庄老板笑问:“您问的是织锦缎,还是软烟罗?”

颜芙凝不卑不亢道:“棉麻。”

老板闻言,面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他有些吃惊,这对夫妻穿得很好,为何来问棉麻?

但有生意,肯定是想做的。

毕竟街对面还有一家布庄,他能做成一笔是一笔。

遂耐心介绍:“一匹布四十尺,细棉布稍微贵些,按照整匹来算,两百文一匹。麻布便宜,一百五十文一匹。哦,还有粗布。”

颜芙凝又问:“粗布是何面料?”

“粗布也叫土布,也是棉织物,手感远没有细棉好。价格比麻布还便宜,一百文一匹。”老板将人往店内领,还是执着地介绍了锦缎,“咱们家的锦缎二两一匹,你相公俊俏,穿了好看。”

颜芙凝侧头看向身旁身形颀长的傅辞翊,确实很俊俏。

店内不少有丈夫的女子还偷偷瞧他。

就这时,傅辞翊开口:“适合男子穿的麻布粗布各来一匹,适合女子穿的细棉布来三匹。”

布庄老板见他们不买绫罗绸缎,但一开口就要五匹布,也算一笔不小的买卖。

遂笑得亲切了些:“真不考虑旁的面料?”

颜芙凝心道,傅辞翊长得细皮嫩肉的,可不能教麻布粗布磨坏了他的肌肤。

而她的肌肤又尤其娇气,也该买细棉布。

念及此,她抓住了傅辞翊的手臂:“让我来说。”

他方才所言,那是把颜色选择权交给了店主,这如何成?

人家做生意都有一门生意经,肯定把销量不好的颜色先卖出去。

傅辞翊低头看了看抓在他手臂上的白嫩小手……

胳膊好似有些僵硬。

端着不是,不端着也不是。

若是垂下的话,等于不让她抓了,如此,她会哭么?

他还没思量好,颜芙凝已然放开了他的手臂,往前跨了一步。

她张开五个手指:“老板,我们要五匹细棉布,颜色我自个挑。”

麻布粗布换成了细棉布,老板便笑得和蔼了些。

“好,自个挑。”他抬手朝壁柜一一指过去,“这一排全是细棉布,各种颜色都有。”

听闻有旁的客人唤他,他便对颜芙凝与傅辞翊道:“两位慢慢挑,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二人颔首,站到了壁柜前。

“你喜欢什么颜色?”

颜芙凝仰头瞧着,还时不时地伸手摸一摸布料。

傅辞翊想都没想,直言道:“玄色。”

颜芙凝:“玄色的锦缎好看,细棉布若选玄色,不好看。”

傅辞翊:“你随便选。”

颜芙凝:“那我做决定了?”

傅辞翊:“嗯。”

颜芙凝转头喊:“老板,我们选好了。”

老板便将旁的客人交给店小二,自个来到颜芙凝跟前:“选了哪些?我帮你取下来。”

“靛蓝、群青、丁香、藕荷、水绿,各要一匹。”颜芙凝微微凑近他,小声道,“五匹细棉布就是一两银子了,老板可不可以给点零头布?如此我做衣裳的话,可弄点点缀。”

老板闻言,哈哈笑了,也轻声道:“我见过讨价还价的,没见过你这般的。”

买布的客人多,一旦讨价还价,旁的客人就会效仿。

最后价格压下去的话,他的利润就少了。

若是买卖不成,客人就跑去了对面的布庄。

这位小娘子真的是聪慧之极,小声跟他商议,又非直接还价,给点零头布无伤大雅。

反正他的布庄里,多的是零头布,遂颔首同意。

从壁柜上取下她要的五匹细棉布,放到柜台上,他又压低声:“我去后头拿零头布,你们下次要买绫罗绸缎,可得来找我。我姓王,对面那家姓汪,你们别搞错了。”

颜芙凝含笑点头:“好的,王老板。”

小娘子长得好看,笑起来的模样看得叫人心生欢喜,王老板走路都轻快不少。

不多时,他带出来一个牛皮纸包放在柜面上。

“都在里头了,都是姑娘家喜欢的颜色。”他拍了拍纸包,压低声,“这会别打开,叫旁的客人见了不好。”

“我晓得的。”

颜芙凝点了头,低头从腰上取荷包。

她的荷包尚未取下,傅辞翊已将一两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布庄老板收了银子,笑道:“小娘子,你相公已经付了钱了。”

颜芙凝看向傅辞翊:“你……”

“荷包收起来。”傅辞翊淡声道,将五匹布叠放好,一把抱起,抬步就走。

颜芙凝拿了那个纸包丢进背篓,连忙跟着他。

“你的银子是抄书赚的?”

“嗯,此次只抄好三本,赚得不多。”

“三本就赚了一两银子?”

“一两半。”

“那可不少了,就是辛苦了些。”颜芙凝想了想,指了不远处的香蜡铺,“咱们去买蜡烛,眼睛不能弄坏了。”

傅辞翊脚步不可控制地顿了顿。

他不知她所言是在关心他,还是看在他抄书能赚钱的份上,才说不能弄坏眼睛?

颜芙凝快步走去,见他还愣在原地,侧头唤他:“快走呀。”

傅辞翊复又提步。

两人进了香蜡铺。

铺主见她又来,此次带了年轻男子,男子还抱了五匹布。

能一口气买下五匹布的人家,也不算太穷。

更何况,这男子忒好看,让她不禁多看了几眼,而后,才问颜芙凝:“姑娘,今日要买些什么?”


不多时,颜芙凝与傅北墨各提着一桶水回来。

井水哗啦啦倒入大木盆里,将碾碎的皂角放入水中,衣裳浸入,姑嫂俩便开始搓洗。

衣裳几乎不脏,轻轻一搓就好了。

颜芙凝去房中拿了只小木盆,将搓洗好的衣裳拧干放入。

换了一盆水,姑嫂俩开始洗傅北墨与傅辞翊的衣裳。

傅北墨见自己有几件衣裳被扔在地上,不满道:“怎地不洗?”

“上头都是泥,最后洗。”

傅南窈斜他一眼,嗓音爽利。

虽说知道了缘故,但傅北墨还是有些不高兴,总觉得被区别对待了。

想到昨儿还有一颗饴糖没吃,连忙回房拿了出来,递到傅南窈眼皮底下。

“喏……”等她凑过嘴来,傅北墨迅速将糖塞进嘴里,“不给你吃!”

“傅北墨!”

傅南窈丢下衣裳。

奈何瘸腿不能受力,竟不能从小杌子上起身。

傅辞翊听闻争吵,视线移往院中。

不承想看到自个的衣裳被颜芙凝捏在手上搓洗,一件接着一件……

外衣,就算了。

中衣,就……勉强无妨吧。

让他浑身不适的是,她这会开始洗的正是他贴身穿的短亵裤。

俊脸瞬间笼上阴翳,搁笔,出屋。

“谁叫你洗的?”

颜芙凝一怔:“我方才将衣裳抱走,你也没拦着。”

很快搓了搓,浸到水中,捞起,换了个部位又搓。

此刻她纤细莹白的手指捏的——

正是裤子的某个部位!

傅辞翊面色越来越难看,眸中划过厌恶的冷芒,负在背后的手立时捏紧,根骨分明。

正在晒太阳的婉娘听闻儿子口气不善,遂用他的话怼他:“辞翊,你不是在抄书么?”

娘子帮夫君洗衣裳,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鉴于母亲发话,傅辞翊克制住想将某女拎起,直接扔出院外的冲动,回了房。

颜芙凝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洗某人的衣裳有何不对。

但某人不悦是真。

她站起身,甩了甩手,去到他跟前。

“我以为你不拦着,就是默许让我洗了。再说你在抄书,时间宝贵。”

傅辞翊头也不抬,顾自抄书。

颜芙凝轻声又道:“我帮你洗衣服,并不是想请你教我识字写字,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她就是要给他个心理暗示,不教她,会过意不去。

傅南窈见兄长不喜某女洗他的衣,怒火颇甚。她虽有幸灾乐祸之意,但怕被波及,遂老实地坐在小杌子上,将傅北墨剩下的衣裳全洗了。

颜芙凝见自己说什么,某人都不理会她,索性回了院中。

倒掉大木盆里的水,把衣裳放进去,一端,竟然端不动。

一家子的湿衣裳实在太沉了。

而傅南窈腿脚不便,不能端重物。

幸好,傅北墨抓住木盆:“我帮嫂嫂抬。”

“谢谢北墨!”

叔嫂俩抬着盆,后头跟着傅南窈,三人去了河边。

此刻的河边,有好些人用棒槌敲打着衣裳,捶洗的大都是土布粗布麻衣之类。

好在河埠头分成两端,颜芙凝与傅南窈便去了空着那一端。

几个妇人看傅家人过来,洗衣只是漂洗,且衣料一瞧就与她们的不同,便交头接耳起来。

“绫罗绸缎不能捶洗,一捶就破了,哪有咱们的衣裳结实啊?”

“穿着绫罗绸缎,还要自个来河边洗衣,我还以为会有丫鬟伺候呢。”

“有丫鬟伺候,怎会住到乡下穷地方来?”

“就那个腿瘸的,就算洗衣再利索,以后也嫁不出去。”

“就是,倒贴给我儿子,我们都不会要。”

此番言论,听得傅南窈捏着衣裳的手颤抖不停,眼眶泛红。

“有些人嘴太脏了,唾沫都把河埠头都弄脏了,忒恶心。”颜芙凝站起身,拿起大木盆,“北墨,帮我抬盆水。”

在岸边逗狗玩的傅北墨听闻,迅速跑来,挽了袖子与颜芙凝一道,抬了满满一盆水。

两人合力,整盆水直接往另一端河埠头泼去。

有妇人跳起来:“喂,你作甚?”

颜芙凝:“你方才说了什么?”

那妇人指着傅南窈道:“我说瘸腿女没人要,就算给金子倒贴,我儿子都不稀罕。”

颜芙凝:“你家有镜子么?”

那妇人懵掉:“有啊,怎么了?”

颜芙凝:“回家让你儿子好好照照,长得跟懒蛤蟆似的,还想吃天鹅肉?”

那妇人怒道:“你怎么知道我儿子长啥样,他可俊了。”

颜芙凝淡淡反问:“儿子肖母,你不知自己长相么?”

傅北墨瞪圆了眼,问那妇人:“你这么丑,嘴巴那么臭,自个不晓得?”

那妇人刚要反唇相讥,被旁的妇人一拉,几人走远了。

“拉我作甚?傅氏钱氏婆媳不是叫咱们看到就骂么?”

“哦呦呦,那小娘子嘴巴厉害,那傻子也不好欺负,咱们还是别凑胡家傅家的热闹。”

她们声音虽小,但颜芙凝与傅南窈还是听见了。

“方才她们所言,就当耳旁风。”颜芙凝劝她。

“胡家人忒讨厌!”傅南窈狠狠搓了搓衣裳,“你也好不到哪去!”

颜芙凝没想到被她瞪了一眼,这会子又不好辩驳,毕竟女配之前确实骂过更难听的。

洗了衣裳归家,看颜芙凝与弟弟在前头抬着木盆走,傅南窈心情复杂。

方才她帮她说话了,而她却反过来怪她,但为数不多的骄傲叫她低不下头。

三人回到家时,傅辞翊已将晒衣的竹竿架子搭好了。

放下大木盆,颜芙凝回房取了块抹布,想擦晒衣的竹竿。

奈何竹竿横着架起,高出她头顶不少。

她双手举起,踮起脚,指尖还差一寸距离才能够到竹竿,愣是擦不到。

颜芙凝深刻怀疑某人是故意的,他分明可以把两侧的架子绑得稍微低那么一点点。

她气呼呼地站到某人对面,白嫩的小手捏紧了抹布。

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念及某人的阴鸷狠辣,她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仰头盯着他。

傅辞翊漠然回视她,此女瞪圆了杏眼,显然气得很,也怒得很。

那双水汪汪的眼,含了惧意,仿若被他一吓唬,就能落下泪来。

令他讶然的是,只须臾,她桃腮漾起笑意,眸中的水色愣是化为了潋滟,娇娇软软地对他说:“可不可以帮我把架子绑得低些?”


颜芙凝笑了笑:“他是我弟弟。”

小叔子的称呼,远不如弟弟来得亲切。

刘掌柜又问:“看姑娘与弟弟的穿着不凡,应当是有钱人家的子女,怎地时常要来卖山货呢?”

上回来的那个年轻男子,衣着品貌都高贵。

他们不是卖野生平菇,就是卖冬笋,还有野鸡。

先前他还以为这姑娘在体验生活,可如今连家人都出现了。

实在叫人费解。

傅北墨插嘴:“赚钱,不赚钱要饿肚子。”

刘掌柜点了点头,原来是有钱人家落魄了,也是不容易。

当即称了冬笋的重量。

“此次十九斤六两,就算二十斤,一共二两银子。”

说着,从怀里掏出银子。

“多谢掌柜!”

颜芙凝接过银子放进荷包。

刘掌柜轻声道:“姑娘,如今差不多要过完年了,再往后冬笋就卖不动了。”

“我知道,谢谢掌柜提醒!”颜芙凝拿起空背篓,“到时候我换旁的山货来。”

有钱人家落魄,经历过高处,再跌落,一般人吃不了这份苦。

而眼前的姑娘很有上进心,看得刘掌柜十分欢喜,遂又道:“待天气缓和,春笋也是可以卖的。”

颜芙凝笑着颔首:“月圆向吉,值此上元佳节,祝掌柜福满元夕!”

“好好好!”刘掌柜开怀大笑,“姑娘好文采!”

他从一旁架子上取了一把炒花生,觉得这般叫人拿着不方便,走去柜台拿了张牛皮纸折起,往里装了不少花生瓜子。

“给你们姐弟俩路上吃。”

颜芙凝道了谢接过。

傅北墨却执着地纠正他:“是嫂嫂与弟弟。”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实算颜芙凝的小叔子。

在他看来,他是哥哥的弟弟,那就是嫂嫂的弟弟。

反正就是得坚持,嫂嫂是嫂嫂,不是姐姐。

“好,嫂嫂与弟弟。”

刘掌柜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年是个痴的,遂在纸包内又加了不少花生。

出了酒楼,颜芙凝把纸包给了傅北墨。

“肚子饿了吧?先吃点。”

傅北墨摇摇头:“带回家,大家一起吃。”

“也好。”

颜芙凝微笑点头,带他去了对面的粮油店。

--

胡家人郁闷至极。

院子霸占不到,原本霸着的田被要回去了,往后的生活就少了一桩大进项。

更让人郁闷的是,他们连夜割毁的庄稼竟说是他们自个那一半。

阿静的手臂割了一刀,虽说有衣裳隔着,但皮肉还是伤到了。

思来想去,总觉着自家吃了大亏。

越想越气,他们决定进县城,找县丞说道说道。

只要傅家小子不打官司,阿静的名声就毁不了。

县丞暗地里帮衬他们胡家就成。

于是一家子准备去坐赶车李的牛车,再在镇上换乘马车进城。

不承想,他们走到村口,不见赶车李与牛车的踪影。

连日吃了亏,越想越恼火,胡大海扬手一挥:“咱们走着去镇上,再坐车。”

--

店内没有核桃仁,这会子卖核桃仁的小贩早已收摊,索性店内有芝麻。

颜芙凝买了两斤糯米粉,一斤芝麻。

付了铜板,很快出了粮油店。

今日特意备了不少铜板,就用来买做汤圆的食材。

因为估算着一背篓冬笋有二十斤,赚的银子就是整的,不必得了碎银。

只是没想到今日没到这个分量。

酒楼掌柜是个好心人,此次不用她说,直接给她以二十斤算。

叔嫂俩快步朝赶车李走去。

来时他们约好,他们动作快些,如此赶车李可以及时载他们回去。

因为今日基本都是村里的年轻男女进城,这会子从镇上回村的几乎没有,而赶车李还要回村再接一群人来镇上。

待叔嫂俩坐到牛车上,赶车李便挥了鞭子。

颜芙凝打开牛皮纸包,抓了一把花生瓜子,连同十个铜板,放到赶车李身侧的车板上。

赶车李眼睛一亮,不敢置信:“给我吃的?”

“嗯,谢谢你等我们。”

颜芙凝笑得眉眼弯弯。

赶车李往嘴里塞了颗花生,整个咬开,吃了里头的花生米。

“真香!”

他将十个铜板塞进怀里,哼起小曲来。

牛车上,只他们叔嫂与赶车李三人,此次车速就快了许多。

行到半道,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车行起来有风,颇冷。

颜芙凝手缩在袖子里,两手就这么捂着脸,压根没看路旁的风景。

这会子车停下,她才抬首。

傅北墨指着车前拦着的人,叫道:“嫂嫂,是胡家人拦的。”

颜芙凝也看到了,胡家五口人正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们。

“赶车李,叫他们从车上滚下来,你这辆牛车我们包了,去镇上。”

胡大海怒目圆瞪,鼻孔撑得老大。

傅北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凭什么,我们还没到家呢。”

“傻子真傻。”胡阿静哼笑着摇头,“你人模狗样的,怎么这般傻?”

颜芙凝怒火上来,赶车李若是将他们赶下,他们自然也能走得回去。

而眼前,有人骂傅北墨,她忍不了。

“你家长辈没教你做人要有礼貌吗?我弟没惹你,你如何满嘴脏话?”

“你!”胡阿静道,“我爹娘爷奶都在,你这么说,不怕我们揍你?”

颜芙凝道:“我怕,我怕极了,毕竟你敢用镰刀割我弟。”

生怕她再说下去,傅氏对赶车李道:“快叫他们下去!这里去到镇上的路不多了,我们五个人给你五十个铜板,你送我们过去。”

赶车李往嘴里磕了颗瓜子,呸地吐掉瓜子壳。

“我赶车李钱虽不多,但做人有原则,谁先上车,我就听谁的。”

言罢,挥舞鞭子,车子又动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旁的村落的车也有经过,胡家人不敢真动手。

看来往的路人都望着他们,胡家人骂骂咧咧地继续朝镇上的方向走。

颜芙凝拉傅北墨坐下,对赶车李道:“方才谢谢你!”

“不必谢。”他摆摆手,“胡家人蛮横惯了,以为谁都好欺负。那个胡阿静仗着家里有不少钱,将整个村里的年轻男子挑了个遍。”

颜芙凝:“有这种事?”

赶车李哼道:“可不?胡家想寻个上门女婿。”

连他也被挑过,他就算一辈子打光棍,也瞧不上那个胡阿静。


傅辞翊往身旁瞥,她肌肤白皙,侧颜精致。

很快,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淡漠道:“母亲的意思。”

“哦。”

颜芙凝应了声,边走边记路,下回就可独自去往镇上。

两人一路再无话。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镇上。

镇上的街道用青石板铺成,两旁檐角轻翘,店肆林立,行人商贩络绎不绝。

傅辞翊的目光在街上巡睃,瞧见一家书肆,侧头道:“两刻钟后,此地汇合。”

“好。”颜芙凝点了头。

看他抬步离去,她的眸光移到街旁,有不少人蹲坐地上,身前摆着不同的蔬菜。

如此摆摊倒是个法子,但她很快发现问题,来往的人一般只问,很少有买的。

她若与他们这般,很难在两刻钟内将背篓里的平菇卖光,还是找家客栈或酒馆问问。

打定了主意,她朝前方一家酒楼走去。

半道,有小姑娘的啼哭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循声望去,只见医馆门口,有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搂着小女孩,嗓音哽咽:“我女儿哭成这样,能不能行行好,先帮忙看了?”

医馆内的人扯着嗓子回他:“瞧你模样,能否拿出一吊钱都是个问题,万一你出不起呢?”

男子一边安慰女儿,一边求人:“请帮我女儿医了胳膊,回头我一定把诊金补上!”

这时,馆内大夫缓步出来:“你女儿胳膊再不看就废了,你若有钱,先回去取。”

一听这话,男子急得差点哭出来:“再不看就废了,还请尽快帮忙看看!”

就在他准备跪下磕头请求时,颜芙凝略略弯腰,端住了小姑娘的胳膊。

只这么一触,她便知小姑娘只是脱臼罢了。

遂一手握住小姑娘的手腕,一手托住她的胳膊肘,拇指压住桡骨头处,使了巧劲一伸一曲,一声轻微的弹响响起。

坐馆大夫斜了颜芙凝一眼,对中年男子道:“你女儿的胳膊让不相干的人这么碰了,更难再医。”

男子为难道:“这位姑娘,我女儿的胳膊……”

颜芙凝碰了碰小姑娘的脸,温声问:“你举举胳膊看,还疼么?”

小姑娘眨巴眨巴挂着泪珠的眼睛,举起小胳膊,忽地笑出声:“不疼了!”

男子欣喜问:“真不疼了?”

小姑娘摇头,奶声奶气地说:“爹爹,真不疼了呢。”

男子不敢置信地捏着女儿胳膊肘,确认真的不疼了,才想起要感谢方才那位背着背篓的少女。

父女俩举目四望,哪里还有那个少女的人影?

此刻的颜芙凝已进了一家酒楼内。

“老板,这是深山里采的野生平菇,能否换个好价钱?”

她将背篓放下,取了一朵平菇给掌柜瞧。

掌柜接过捏了捏,点头赞道:“不错,新鲜水嫩。”旋即比了个数,“鉴于这是野生的,给你二十五文一斤。”

颜芙凝不知二十五文是个什么水平,回忆了下书中花钱的部分,甚少有物价的描写,只好问:“如今大米多少一斤?”

掌柜打量她,看她穿着不像是没钱的人,思忖着,许是哪家千金为了以后能在婆家执掌中馈,来体验生活来了。

遂坦诚报了个价:“十文钱一斤。”

“那我这野生平菇,你都要吗?”

掌柜颔首:“确实是野生的,我都要了。”

颜芙凝同他商议:“这些平菇是我亲手摘的,看在这份辛苦上,能不能算三十文一斤?”

哪有这般讨价还价的?可见眼前的少女确实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对钱没什么概念。

这一背篓的平菇估摸着是她家下人去采摘的。

掌柜笑着摇头:“差五文钱呢,姑娘。”

抬手命小二称了称,除去背篓,平菇净重七斤八两。

颜芙凝再次商议:“那就算八斤吧,如此也好算些,一共两百文钱。”

“姑娘会算账!”掌柜笑道,“就依你,算八斤,下回记得带家人来我店里吃饭。”

掌柜让小二收了平菇,自个数了两百文钱给颜芙凝,看她没有钱袋子,便给了根红绳。

颜芙凝道了谢,用红绳将铜板一个个穿起来,放入袖兜。

袖兜霎时变得沉甸甸的,她背上空背篓,端着袖兜去了街对面的粮油店。

在粮油店买了大米与面粉,顺带买了些调料,两百文几乎用光,还剩下十文钱。

估摸约定时辰已到,颜芙凝快步走往街头。

这会子背篓内装了十二斤大米,五斤面粉,还有调料,沉得她肩膀酸疼不已。

女配这娇弱的身躯哪里背过如此沉的物什,只走了几步,她便气喘吁吁。

傅辞翊已等了片刻,看她过来时,气息甚是不稳,遂不动声色地往她背篓里觑了一眼。

背篓里的物什用布袋装着,似米面之类。

此女还真将平菇卖出去了。

他轻咳一声:“要坐车么?”

就在这时,方才来时遇到的赶车人冲他们喊:“小夫妻坐车吧,两人十文钱。”

颜芙凝肩膀上的疼,让她顾不得旁人对她与某人的称呼。

再则他们如今确实是夫妻。

她悄悄捏了捏袖兜内仅剩下的十个铜板,这十文钱可以买一斤米了。

赶车人拍拍身旁两个空位:“小夫妻来时已经省钱了,回去难道也要省钱?日子可不是这么省的。”

颜芙凝实在背不动装满米面的背篓了,抿唇正要开口,便听得一道爽利的声音响起。

“咱们夫妻来时就预付了铜钱,我相公多给你两个铜板,你这人怎么能将我们的位子让给旁人?”

赶车人笑道:“你们迟迟不来,我就想先赶回一趟,下趟再带上你们。”

年轻妇人哼了声,转向颜芙凝,伸出五根手指翻转几下:“十五文钱,你们给我们十五文钱,这两位子就让给你们。”

颜芙凝道:“你们预定好的位子,我们不坐。”

年轻妇人嗤道:“十五文钱拿不出?”

傅辞翊站到颜芙凝身侧,淡声问:“想坐么?”

“不了。”

颜芙凝又捏了捏袖兜内的铜钱,她是真的拿不出十五文钱。

走得来,自然也能走回去。

不想再看那年轻妇人的嘴脸,颜芙凝提步就走。

忽而背上一轻,她忙侧头看,只见某人拎着背篓上的提手。

“我来背。”他道。


其实她也不想与他同睡一床,问题是她不想睡地上啊。

地面是用泥土夯实的,又湿又冷。

睡地上没有褥子垫着,谁受得了?

若用被子裹着睡,被子弄脏不说,瞧被子挺窄的,也裹不够。

好在床上有两张被子,对比直接睡地上,她与他一人一被,也不是不能接受。

见他不接话,又怕他硬要她睡地上,颜芙凝硬着头皮拿起一块床单:“床中间用床单拉个帘子,如此隔开,互不侵犯,可以吗?”

傅辞翊神色微凝。

互不侵犯?

白天说他必成大器。

此女大字不识,说出来的话……

似乎有点墨水。

大抵因严家有钱,严家人平日里惯会附庸风雅之故。

颜芙凝取了根绳子,在床架的两头居中位置拉紧绑了,挂了床单上去。

床单垂顺下来,垂到床头床尾处又各用细绳绑了。

“还挺结实的。”她捏着床单微晃,“你看如何?”

双眸似水,眼尾含着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傅辞翊漠然垂眸,径直躺下睡了。

颜芙凝怔愣片刻,绕到床另侧,亦上了床。

吹灯脱衣,她轻手轻脚地躺下。

窗外山风呼啸。

傅辞翊眉心皱起,他不喜床上有旁人。

然,两年期限是他所定,他暂且忍忍。

如今家里缺吃无银,此般日子于娇生惯养的她来说,一日两日还算新鲜。

待时日一长,便是对她极大的折磨。

他倒要看看,再过几日她会作何。

--

次日,晨曦渐露,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

颜芙凝闻声伸懒腰,手臂打到垂挂着的床单,一个警醒。

瞧床尾已无某人的衣裳,想来他已起床。

轻吐一口气,她忙下床。

寄人篱下,可不许赖床,今日她得去一趟镇上卖野生平菇,时辰越早越好。

待她到灶间时,傅辞翊已将水缸灌满。

昨夜饿得厉害,馒头与鸡肉都吃光了,还剩下不少鸡汤。

颜芙凝洗了两把平菇撕碎,与鸡汤一道煮了,当朝食。

用完朝食,婉娘拉住颜芙凝的手,微笑摸她的脸。

颜芙凝不明所以。

傅南窈笑道:“嫂嫂,娘叫你敬茶呢。”

傅辞翊淡声道:“娘,家里没有茶叶,敬茶可免。”

“你这孩子如何说话的?为娘等着儿媳妇唤我一声‘娘’呢。”

婉娘“看”向大儿子,目光虚空并未聚焦。

颜芙凝知道某人并未将她当成妻子看待,与其一般,自己也没将他当成丈夫。

但他们名义上是夫妻,不管将来如何,敬茶是应该的。

颜芙凝用温开水代茶,敬了茶,喊了娘。

婉娘听得高兴,往颜芙凝手腕上套了只玉镯。

“如此贵重,我不能要。”

颜芙凝想将玉镯取下,被婉娘按住。

“这镯子我自个的,你安心戴着。”

“多谢娘!”

女配退亲时,说过甚多不当之语,此刻颜芙凝心里不免有愧。

“你这孩子跟娘还客气。”婉娘笑着,转而对龙凤胎姐弟道,“南窈北墨,你们先出去,娘有话跟你们哥嫂说。”

姐弟俩称是,出了堂屋。

婉娘一左一右地拉着儿子儿媳的手,悄声问:“你们已是夫妻,两晚过去可有圆房?”

她眼盲,即便有元帕也瞧不见。

南窈又待字闺中,不能叫她看,只能当娘的自个问了。

颜芙凝当场石化。

傅辞翊沉默片刻,面上无甚表情道:“娘,儿子专心科举,无心其他。”

婉娘想要劝,颜芙凝连忙道:“娘,时候不早,平菇得尽快卖了。”

“对对对。”婉娘迭声道,“辞翊,你一道去。”

“不用,我一人就成。”颜芙凝婉拒。

倘若可以,她巴不得离某人远些。

虽说她不识去镇上的路,但可问人呀。

婉娘不放心她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去,便严辞要求大儿子一道。

颜芙凝回房换了套素净的衣裳,而后回灶间背了背篓。脚步刚跨出灶间的门,便瞧见某人也换了套素净的长袍,已在院门口等她。

两人同家人说了声,便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傅北墨挥手:“嫂嫂早些回来。”

颜芙凝转回头,含笑应了。

傅南窈不禁问:“你怎么不喊哥哥早些回来?”

“嫂嫂昨日陪我看蚂蚁。”傅北墨的目光一直跟随哥嫂的背影,喃喃道,“哥哥不是男子汉,不帮嫂嫂背背篓。”

婉娘听了笑:“北墨长大了。”

傅北墨不满道:“昨儿车上嫂嫂喊疼,哥哥也没帮嫂嫂呼呼吹下。”

婉娘笑意更甚。

--

一刻钟后,颜芙凝跟着傅辞翊出了村子。

去往镇里的路上,有不少牛车驴车经过。

有赶车的人冲他们喊:“喂,坐车吗?五文钱一人到镇上。”

傅辞翊不发一言,顾自走着。

颜芙凝则摆摆手:“不用了。”

他们一个铜板都没有,且牛车驴车速度慢,车板上已人挤人地坐满了。

赶车人挥了下鞭子:“不坐没事,下次生意。”

车上有位年轻妇人嗤道:“瞧他们身上衣裳料子不错,竟连牛车都坐不起。”

她身旁坐着的男人掏出几个铜板给赶车人:“这是咱们夫妻回程的车钱,多的那两个铜板就定前头这两位子。”

此举引得车上众人一顿夸,都说她嫁对了人。

年轻妇人笑容羞涩,眼瞧路边行走的那对人儿模样都俊,但那男子前头走着,压根没理会身后背着背篓的少女。

如此一对比,年轻妇人心里越发觉得自个的丈夫好,身体遂往丈夫更贴近了几分。

牛车速度虽慢,但还是比人行走的速度快。

待车子远去,颜芙凝快走几步,想要跟上傅辞翊。

傅辞翊不想与她距离太近,察觉她加快脚步,他便也加快。

颜芙凝蹙眉,她提了速,却还是追不上他,遂小跑几步。

“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语调软软的,含了几分不自知的娇。

傅辞翊面上毫无波动,脚步到底放缓不少。

颜芙凝终于跟上了他的脚步。

她自觉自己的身量在女子中算高的了,而此人比她高出一个头,走在他身旁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我一个人去可以的,你回吧。”

他不待见她,她还想以后的日子好过些,没必要此刻讨人嫌。


不等她反应,傅辞翊径直从她背上取下背篓,背在了自个身上。

与来时一般,他很快走在了前头。

颜芙凝追上去,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背篓里的米面,某人也要吃的,他背回去,也算应该的吧。

傅辞翊眼尾余光扫她一眼,俊眉几番微蹙。

只这么一背篓物什,她都能背得气喘,此刻更是一路不停地按揉肩膀。

娇气!

眉梢眼角的厌烦掩不住地涌起。

--

两人走到家时,已近中午。

“娘,我们回来了。”

脚步刚进院门,颜芙凝便甜甜地喊了声。

在堂屋的婉娘听闻,眉开眼笑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招手:“孩子快进屋,外头冷。”

傅辞翊快步进了屋,将背篓放到一旁。

婉娘摸索过去,摸到的是大儿子胳膊,一把拍开,待抓到了颜芙凝的手臂,才笑着问:“累了吧?”

傅辞翊:“……”

“我不累,是……”颜芙凝唇瓣微抿,终于道,“是夫君把米面背回来的,我不累。”

傅辞翊眉宇微敛,眼底闪过一抹诧色。

婉娘拉着颜芙凝坐下,柔声道:“怎能不累?此地到镇上要走很长的路。”

颜芙凝微微笑了,接过傅南窈倒的水,小小抿了一口。

“平菇将近八斤,按照八斤的重量算,一共卖了两百文钱。”又喝了口水,她道,“然后,我去粮油店买了米面,顺带买了盐与糖。店里有菜籽油与酱油,要买得自个带器皿去装,就没买成。”

婉娘夸赞:“我的儿媳妇真能干!”

傅北墨打开米袋子,又打开面袋子,高兴道:“咱们不会饿肚子了!”

颜芙凝“嗯”了一声:“十二斤米,五斤面粉,应该够咱们吃几天。”她从袖兜内拿出最后几个铜板,不好意思地笑,“买了这些,就剩十文钱了。”

婉娘温柔拍了拍颜芙凝的手背:“孩子,辛苦你了!”

这时,傅辞翊掏出一把铜钱放在了桌上。

有两个铜板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开。

“哥,你怎么也有铜板?”

傅北墨眼疾手快地捡起。

傅辞翊淡淡道:“写字赚的,娘收起来吧。”

颜芙凝这才发现他的手指上有黑色的墨痕。

傅南窈接过弟弟捡的两个铜板,与桌面上的摞到一起数。

片刻后,她笑道:“哥哥嫂嫂加起来,一共六十八文钱。”

婉娘道:“这钱全都由儿媳妇收着,咱们家以后你当家。”

颜芙凝不解:“我当家?”

婉娘颔首:“嗯,娘信你。”

颜芙凝望向某人,毕竟这里头有五十八文是他赚的,但此刻也不好问他,遂用红绳将铜板一个个穿起。

婉娘高兴道:“快到午间了,咱们做面条吃。”

她虽瞧不见,但和面擀面条她还是拿手的。

傅北墨拎了背篓,傅南窈搀扶着婉娘,母子三人去了灶间。

颜芙凝穿着铜钱,瞧某人还在,轻声问:“你的铜钱要不要自己收起来?”

傅辞翊自个倒了杯水喝,此刻听她所问,喝水的动作一顿。

“叫你管,你就管着。”

嗓音微凉。

左右不过几个铜板,又不是什么大事。

--

灶间,面粉刚放到盆里,院子里就传来纷杂的声响。

胡阿静带着几个村民又来了。

“我大舅公大舅婆进城时,曾托我阿奶看着这处院落。”胡阿静理直气壮道,“如今大舅公大舅婆不在人世,这院子就归我,我阿奶了。”

傅南窈拍拍手上的面粉,出了灶间,喝问:“你怎么又来了?”

胡阿静脖子一梗:“我来自个院子,还要你同意?”

颜芙凝收好铜钱,出了堂屋,漂亮的眼眸直盯不远处皮肤黝黑的女子:“你是谁?”

“我叫胡阿静,傅大是我大舅公,我奶是傅大的亲妹子。”

“你方才所言,歪理。”

“怎么歪了?”

颜芙凝淡淡道:“爷奶是不在了,他们的女儿孙子孙女回来,不能住这院子?偏生叫你一个外姓亲戚占了去?这不是歪理么?”

胡阿静完全没想到对面好看得过分的少女,一出口就能令她激动。

灶间内,婉娘让小儿子扶着回房,此院的归属问题必须有个了断了。

“哪是歪理?我爷奶说了,傅婉娘压根就不是我大舅公大舅婆的亲闺女!”胡阿静指了指经过的傅婉娘,而后转向身旁站着的中年男子,“里正,你快评评理!”

里正沉吟片刻,道:“傅大的房子按理由其子女继承,没错。没有子女,那就由亲眷继承。”

傅南窈急了,焦急的目光望向堂屋内还在喝水的傅辞翊:“哥!”

傅辞翊放下竹制茶盏,脚步刚出堂屋,便听得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

“敢问律法有无规定收养的子女也一样享受继承权利?”颜芙凝望向里正,“爷奶晚年是谁在照顾他们,享天伦之乐?在此期间,胡家又做过什么?”她的目光移向胡阿静面上,“此刻倒是跳出来,连这处破旧的老宅都要霸占一番,这是哪门子律法?”

傅辞翊唇角微动,此女竟懂得当朝律法。

里正喉间一哽:“这……”

连里正都被怼住了,胡阿静急得跳脚:“收养的就是外人,外人怎么能继承?”

这时,婉娘将房契拿出来,展示在众人眼前。

“爹娘去前,已将房契上的名字改成我的了。念傅家胡家是亲眷,上回已给了胡姑娘脸面,不想今日又来这一出,还请里正说句公道话!”

里正道:“既然房契早已更改主人,便不能算作遗产。胡阿静,你还争什么?”

人家连房契都有,胡阿静自是无话可讲。

闹了这一出,里正与村民讪讪离去。

胡阿静看堂屋门口立着的年轻男子异常俊俏,觍着脸对傅婉娘笑:“舅表姑母,咱们两家终究是亲戚,今日是我不对,你莫生气。”

婉娘不接话。

胡阿静转而对傅辞翊笑,压着嗓子,让声音尽可能好听:“这位是二表哥吧?二表哥可有婚配?”

“快走,咱们家不欢迎你!”傅南窈柳眉拧起,“还有,我哥已经成婚了!”

婉娘朝颜芙凝所站的大致方向伸出手:“儿媳妇快扶娘回灶间,娘给你擀面条。”


“谢谢娘,我喜欢吃面条!”颜芙凝乖顺地扶住婉娘的胳膊。

婉娘又伸出另一只手:“辞翊,你也扶着娘。”

傅辞翊知道母亲的心思,也不揭穿,顺着她道:“娘走慢些。”

胡阿静怔怔地瞧着眼前一幕,心里忽然堵得慌。

傅南窈笑问:“傅家胡家既是亲戚,我哥嫂成婚时,你怎么没能去城里喝喜酒呀?”

胡阿静被问得噎住,实则是她阿奶当初要嫁到胡家,与娘家闹翻了的。

老底子的事情了,她如何能说得出口?

此处院子其实也不是大舅公他们叫阿奶看着的,是阿奶觉得他们去城里享福了,想要霸占。

这才编了说辞给村民听的。

“我,我可忙了,没空喝喜酒去。”

丢下一句话,跺了脚,她跑开了。

傅北墨刚抽了根木柴出来想要赶人,没想到人自个跑了。

“没劲,怎么跑了?”

傅南窈冲着胡阿静的背影喊:“因为她知道咱们哥哥有嫂嫂了呀,伤心了吧。”

“有嫂嫂是好事,她干嘛伤心?”

“你不懂。”

傅南窈笑着进了灶间。

傅北墨拿木柴在地上戳了戳,嘟嘟囔囔:“那女人就不是个好的,我怎么不懂,我可太懂了。”

一斤面粉加水和面,大概能做一斤四两面条。

家里五人,三个女子食量小些,一斤四两面条刚好够全家吃一餐。

手擀面条煮好出锅,大家吃得很香。

“娘做的面条真好吃!”颜芙凝由衷赞道。

就像吃到了妈妈做的手擀面,鼻子忽然泛酸,想家了。

“喜欢吃,再去盛,锅里还有。”婉娘说,“若能加个鸡蛋进去,面条会更筋道,更好吃。”

“我吃饱了。”颜芙凝低着头说话,声音有丝哽咽。

听出她音色里的不对劲,傅辞翊略略侧头,只见她半垂着脑袋,瞧不见她神情。

颜芙凝很快调整好状态,抬头又道:“下午我进山,把剩下的平菇摘了,明儿去镇上,看能不能换些鸡蛋回来。”

“我只是随口说了鸡蛋,孩子你休息,他们哥俩进山。”

婉娘说着,让傅南窈陪颜芙凝回房。

姑嫂俩来到西首房中坐下,聊今日镇上见闻。

到底不怎么熟,几句后,相互笑笑,竟寻不到旁的话题了。

颜芙凝看她缓缓按着那条瘸腿,轻声问:“我可否问问,你这腿是怎么回事么?”

傅南窈拍拍腿,无奈笑道:“骨头断了,再接好就成了这般。”

见她不愿说因何伤了腿,颜芙凝也不好多问。

外头传来傅北墨的声音,喊着要去山里。

不一会,他便出现在房门口,笑嘻嘻地对颜芙凝道:“嫂嫂,咱们进山,今日指不定能看到蚂蚁打架呢。”

傅南窈嫌弃道:“你怎么能带嫂嫂看蚂蚁?”

傅北墨朝她吐舌头:“你又不陪我看。”转眸又朝颜芙凝笑,“嫂嫂人好,就是会陪我看蚂蚁。”

她还夸他厉害呢。

嫂嫂是天底下最好的嫂嫂!

傅南窈瞪傅北墨一眼,起身,一瘸一拐地出了屋子。

颜芙凝便去婉娘跟前:“娘,我还是得进山一趟。”

婉娘道:“你这孩子去了镇上一趟,该好生歇息。”

“上回我摘平菇时,夫君捉野鸡去了,至于北墨,我怕他不识路。”

想到深山里确实容易迷路,北墨的心智又如孩童一般,婉娘这才同意她去。

三人又一道进山。

难得嫂嫂说服了母亲,跟他进山,傅北墨一路雀跃,跟在颜芙凝身侧左蹦右跳。

看她背着背篓,他很自然地从她背上取了背篓,背在了自己肩上。

傅辞翊照旧走在前头,一转头看到弟弟举止,眉心蹙了蹙。

空背篓实则不沉,因背着平菇去镇上,肩膀受了损伤。此刻肩头一轻,颜芙凝轻松不少。

“谢谢北墨!”

她的嗓音娇娇柔柔的。

傅辞翊极深的眸色弥漫上一层厌恶。

这个寸寸击溃他骄傲与自尊的女子,连嗓音都那么令人厌烦。

傅北墨笑得更欢了,打定主意,等摘了平菇,由他背回家。

走了挺长时间,终于到了昨日摘平菇的地。

傅辞翊道:“今日可能用时会长些,你们别乱跑。”

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傅北墨放下背篓,与颜芙凝一起摘平菇。

不一会就将枯木上的平菇全摘完了。

傅北墨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嫂嫂,昨日多,今日少。”

颜芙凝看只占了半背篓的平菇,眉头一蹙。

昨儿他们离开时,还有不少,足够装满满一背篓,还能有多的。

而今日忽然少了许多。

“大抵被人摘过了。”

傅北墨气道:“谁啊?”

颜芙凝平静道:“昨儿回家时,不少村民看到。”

所谓靠海吃海,靠山吃山,村民自然懂得这野生平菇是可以吃的。

村庄附近的山头很少见到可食用菌类,大抵是一长出来,就被人摘了。

昨日他们看她背了满满一背篓,不羡慕才怪。

附近山头没有,他们就会进深山找。

这就被人摘了去。

傅北墨骂骂咧咧:“他们太坏了!”

颜芙凝道:“咱们在附近再寻寻。”

奈何叔嫂俩在附近绕了一大圈,愣是只零星地采到几只野生香菇。

看着颜色暗淡的野生香菇,傅北墨很不高兴:“丑!”

颜芙凝笑了:“这几朵是香菇,晒干后香味更浓郁,用来炖鸡味道很不错。”

“好吧。”

傅北墨乖乖地跟颜芙凝回到枯木旁等傅辞翊。

等了很久,都不见他人影,傅北墨就在地上寻蚂蚁。

颜芙凝就站在山头,四处眺望。

看到远处有片竹林,想着不知可否挖冬笋,待有空去瞧瞧。

又等了两刻钟,傅辞翊终于回来。

此次他打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

傅北墨眼眸一亮:“哥哥厉害!”

傅辞翊将两只野鸡与一只野兔拎到一起,伸手去捞背篓。

却被傅北墨抢了先。

“来时,我背;回去,也得我!”他适才分明笑着的,这会子敛了笑意,严肃道,“我背背篓,嫂嫂会对我说谢谢。”

颜芙凝闻言,不禁莞尔:“谢谢北墨!”

傅北墨笑得得意。

傅辞翊沉默收回手,他有病,才去帮她背背篓。

镇上回来,他背了一路,也没听她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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