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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芽敲着铁盆领读《木兰辞》,村长领着光棍汉扒墙头骂:“女娃读书屁用!
早晚是别人家的!”
“你家的猪圈塌了三年没修!”
春芽一盆泔水泼过去,女娃们齐声哄笑,“妇女能顶半边天!”
笑声震得露珠从匾额滚落,金漆在晨光里淌成河。
午间歇晌时,春芽在周秋萍坟前埋下铁盒。
新摘的茶芽嫩得透光,底下压着冬梅的残破课本。
许大山蹲在旁边摆供果,突然说了句:“你娘昨儿托梦,嫌鞭炮不够响。”
赵德全的坟离着三丈远,新立的碑上爬满青苔。
春芽踢开他坟前的速效救心丸药瓶,却瞧见那老头临死前埋的忏悔书——裹着周玉兰的当票和冬梅的银镯子,血指印叠了四层。
清明落雨时,王金花拄拐来送艾草粑。
老太太盯着学堂里念书的女娃,忽然从裤腰摸出油纸包:“给丫头们添本子......”里头裹着当年捆人的麻绳,早霉成了碎渣。
春芽立在茶山顶上看晚霞,腕上的金戒指卡着道血丝。
山脚下传来许家宝教男娃修拖拉机的动静,混合着女子学堂的读书声。
风卷起纸飞机掠过坟头,载着“我要当老师我要考北大”的誓言,消失在茶林深处。
暮色里,新栽的茶苗连着老茶树起伏如浪。
春芽摩挲着墓碑轻声说:“妈,漫山茶树绿了,您的春芽......成林了。”
最后一抹夕阳跳进铁盒,照亮里头泛黄的血书,纸角“许春芽”三个字,正抽着新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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