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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认亲天,我即是真郡主!完结文

捌陆S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深夜,寒风卷着雪粒子,在宫墙下呼啸而过。一顶深绿色锦缎轿辇从角门悄无声息地出宫,轿顶金线绣着鸾凤,垂下的流苏在风雪中轻晃。抬轿的太监们脚步极轻,行至宫外,绕到荒僻处,忽然停下。轿帘微动,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探出,指尖染着蔻丹。“噗通!”一团黑影被狠狠抛出,重重砸在雪地里。雪沫溅起,那黑影微微抽搐了一下,竟是个衣衫单薄的人形。雪光映照下,能看出那是个女子,长发散乱,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素纱,裸露的肌肤上遍布青紫淤痕。她似乎还有一口气,手指痉挛地抓了抓雪地,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音,却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发不出来。血腥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远处,几只野狗竖起了耳朵,幽绿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它们慢慢靠近,低吼着,獠牙滴着涎水。第一只狗扑了上去...

主角:沈蝉凌若音   更新:2025-05-29 23: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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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蝉凌若音的其他类型小说《重回认亲天,我即是真郡主!完结文》,由网络作家“捌陆S”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深夜,寒风卷着雪粒子,在宫墙下呼啸而过。一顶深绿色锦缎轿辇从角门悄无声息地出宫,轿顶金线绣着鸾凤,垂下的流苏在风雪中轻晃。抬轿的太监们脚步极轻,行至宫外,绕到荒僻处,忽然停下。轿帘微动,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探出,指尖染着蔻丹。“噗通!”一团黑影被狠狠抛出,重重砸在雪地里。雪沫溅起,那黑影微微抽搐了一下,竟是个衣衫单薄的人形。雪光映照下,能看出那是个女子,长发散乱,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素纱,裸露的肌肤上遍布青紫淤痕。她似乎还有一口气,手指痉挛地抓了抓雪地,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音,却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发不出来。血腥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远处,几只野狗竖起了耳朵,幽绿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它们慢慢靠近,低吼着,獠牙滴着涎水。第一只狗扑了上去...

《重回认亲天,我即是真郡主!完结文》精彩片段


深夜,寒风卷着雪粒子,在宫墙下呼啸而过。

一顶深绿色锦缎轿辇从角门悄无声息地出宫,轿顶金线绣着鸾凤,垂下的流苏在风雪中轻晃。

抬轿的太监们脚步极轻,行至宫外,绕到荒僻处,忽然停下。

轿帘微动,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探出,指尖染着蔻丹。

“噗通!”

一团黑影被狠狠抛出,重重砸在雪地里。

雪沫溅起,那黑影微微抽搐了一下,竟是个衣衫单薄的人形。

雪光映照下,能看出那是个女子,长发散乱,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素纱,裸露的肌肤上遍布青紫淤痕。

她似乎还有一口气,手指痉挛地抓了抓雪地,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音,却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发不出来。

血腥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远处,几只野狗竖起了耳朵,幽绿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

它们慢慢靠近,低吼着,獠牙滴着涎水。

第一只狗扑了上去,尖锐的犬齿狠狠撕开女子肩头的皮肉。

“哧啦——”

鲜血喷溅在雪地上,像绽开的红梅。

其他野狗一拥而上,疯狂撕扯、啃咬,雪地里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

咯吱!

咯吱!咯吱!!

啃骨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蝉猛的睁开眼!!身体莫名开始颤抖!

眼前,熟悉的祠堂!

窗外,风雪呼啸。

祠堂的木梁在风雪中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蝉有些恍惚...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突然,祠堂外传来看守丫鬟的话...

“今天是两位小姐的及笄礼,大家都去前厅帮忙了,偏我们倒霉,要在这里看着这个贱种。”

沈蝉敛眸,及笄礼...

她死的那年,已经是及笄礼后的第四年了。

看来...她是重生了!

“别胡说,她到底是沈府的小姐。”另一个丫鬟制止道。

“什么小姐,连大夫人都说她是贱种。”声音不以为然。

丫鬟口中的大夫人,就是沈府大爷沈伯安的夫人...骆丹。

也是沈蝉上一世认定的母亲。

可骆丹这个母亲,却不是个好母亲。

十五年来,不论沈府哪个小辈犯了错,她都是认定是沈蝉的错!

藤条抽手掌、牛筋鞭抽背、罚跪祠堂、关柴房...变着法子责罚沈蝉!

若是牵扯到二房小姐沈玉珂,骆丹会责罚得更狠!

前世的及笄礼...她和二房的沈玉珂、三房沈玉瑶同年同月同日生,及笄礼也该是同一天。

偏偏骆丹只因为沈蝉早起时伸了懒腰,便以没有规矩为由,罚她跪在祠堂,取消了她的及笄礼。

沈蝉嘲讽的勾着嘴角...

前世,她求母亲的爱而不得,生前死后困于其中,不得往生。

魂魄无所依托的那几年,她才弄明白...骆丹根本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原来,十五年前,沈府一夜,五个产妇同时生产。

沈府大房沈伯安的媳妇骆丹、沈府二房沈仲甫的媳妇骆之云、沈府三房沈叔平的媳妇涂欣悦、沈府嫁出去的姑姑沈素心,还有当时在沈府养病的大长公主凌若音。

除了一心期待自己孩子出生的涂欣悦,其他四人,各怀鬼胎!!

骆丹因嫉妒嫡姐骆之云嫁的夫君比她好,用她的孩子换了骆之云的孩子。

骆之云婚后遭二爷沈仲甫忽视,和府中马夫私通,怕孩子长大后暴露她的秘密,和骆丹交换了孩子。

沈素心想生个儿子巩固自己在夫家的地位,偏沈伯安替她把脉,断出她腹中孩子大概率是女孩,于是沈老夫人出主意,让她在娘家生产,若生下女孩,便伺机换一个儿子。

当时还是十公主的凌若音在沈府养病期间勾搭了沈仲甫,但沈仲甫无心负责,凌若音负气生下孩子,跟骆之云换了孩子。

四人各自行动,却阴差阳错...五婴大换位,全员错养!

骆丹养了涂欣悦的女儿,取名沈蝉。

骆之云养了沈素心的女儿,取名沈玉珂。

涂欣悦养了凌若音的女儿,取名沈玉瑶。

沈素心养了骆之云的儿子,取名莫弘文。

凌若音养了骆丹的女儿,取名莺儿。

在骆丹的心里,认定了沈蝉是骆之云的女儿,而沈玉珂是她的女儿。

所以她才会百般的责罚沈蝉,让沈蝉给沈玉珂顶罪。

“听说大长公主来了,奇怪,沈府跟大长公主府好像没什么走动啊。”

外面的丫鬟压低了声音,“她来做什么?”

沈蝉宛转蛾眉,大长公主来了!

前世,大长公主凌若音来到沈府,说出她在十五年前换婴一事,将沈玉珂认祖归宗,并将身边的宫女莺儿还给了二夫人骆之云。

沈蝉那时天真的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沈玉珂的阴影了。

却不料,走了个沈玉珂,来了个莺儿。

骆丹见大长公主认走了沈玉珂,以为是她换了骆之云的女儿后,大长公主用自己的女儿换了骆之云身边的她的亲生女儿。

于是,骆丹又认定莺儿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莺儿为嫁高门勾搭吏部尚书刘崇之子刘晏钧,却又在知道刘晏钧有折磨女人的癖好后不愿嫁了。

骆丹为了莺儿,竟迷晕沈蝉,替嫁给了刘晏钧。

沈蝉被夫君虐打两年,骆丹只说这一切都是她该的。

沈蝉反杀恶夫,逃回沈府,骆丹大义凛然,亲自押她入大牢。

后来,皇上赦免了她的罪,骆丹却认定她是灾星,将她囚禁在柴房。

沈蝉本想着就这样...苟延残喘着...

偏这时,大长公主又认出三房沈玉瑶才是她真正的女儿,认定是沈府欺骗了她。

为了泄愤,也为了弥补对沈玉瑶的亏欠,大长公主欲将莺儿送给宫中老太监玩弄泄愤。

骆丹知道后,再次将沈蝉迷晕,替了莺儿。

老太监无能,却喜颠鸾倒凤之事,沈蝉生生被玩虐至死。

那夜...大雪掩尸,野狗分食,尸骨无存。

*

沈蝉缓缓低头,看着自己完好的身躯,忽的,笑了。

老天让她重生在大长公主上门认女的这一天...

她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白瞎了老天爷的这次开眼?!

上一世有份欺辱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蝉站起身,却因为跪得太久,膝盖麻木而踉跄。

她稳住身体,抬眸环视祠堂,找准机会扯下梁木上的一截纱幔。

纱幔在祠堂的烛火上点燃,扔进木头制成的牌位中。

这些牌位放置的时间很久了,水分早就风干了,最容易点燃。

沈蝉在香灰飞扬、火舌窜腾中冷笑,瞎了眼的祖宗烧了也罢!!

祠堂外的丫鬟听到动静进来时,火舌已经吞了牌位,开始舔舐梁柱。

“祠堂走水了!!”

祠堂是一个家族祭祀、议事、惩戒的地方,十分重要。

丫鬟们慌了神,根本没心思再去盯着沈蝉,这也是沈蝉烧祠堂的目的。

有这些丫鬟守着,她根本跑不出去。

祠堂在整个沈府最东北的位置,沈蝉跑出祠堂就往右跑,凭着记忆遇到一个拱门就左转。

然后一路往南...跑过三房沈叔平的院子,跑过二房沈仲甫的院子,来到了沈府的花园。

今天的及笄礼就在这里举行。

沈蝉往左侧花园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大长公主凌若音。

大长公主背对着她,披着一件素白狐裘,雪色绒毛随风拂动。

那一脑袋的金钗步摇!!

何其尊贵!!

沈蝉眯了眯眼,前世,她被送进那老太监的房中时,浑浑沌沌间便看到这一头的金玉珠钗。

“十五年前,本宫在沈府养病时...”大长公主凌若音此时刚开口,却似有所觉的缓缓侧过脸。

阳光斜斜映在她半边面容上,眉目如画,唇若涂朱。

沈蝉看准时机,脚下一个踉跄,动作狼狈,却精准得扑进了大长公主怀中。

同时,手在衣襟处一扯,露出右侧肩头...一团烫伤!!

肩头的皮肤诡异的收束成一只残缺的蝶翅!!

大长公主瞳孔骤缩!!

一旁的嬷嬷也愣住了,“殿下,这...”

沈蝉仰起迷糊的小脸,眼神迷离,手指紧紧的抓住大长公主的手。

大长公主浑身一颤,忙搂住沈婵。

老嬷嬷凑过来,仔细检查沈蝉肩头的疤痕。

“殿下。”她的声音笃定,“这个疤痕就是老奴当年不小心烫出来的。”

“就是这个形状,像一只蝶儿。”

大长公主一脸迷茫,怎么回事?

她当年不是让嬷嬷把孩子换给骆之云吗?

骆之云的女儿沈玉珂才该是她的女儿啊,她今天就是要认会沈玉珂的。

眼前这个...是谁?

陪在沈玉珂身边的骆丹看到沈蝉跑出来,就已经站起来准备喝斥她了。

看到她撞上了大长公主,更加怒不可遏,她气势汹汹的绕到沈蝉面前,挥手就要打下去...

“你是什么人?!”

大长公主凌若音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嘈杂的花园里如一道惊雷炸开。

花园中的所有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骆丹的手还扬在半空,却被凌若音死死扣住手腕。

“大长公主...”骆丹脸色骤变,声音发颤,“民妇是沈府大房...太医院院使沈伯安的夫人骆氏,这丧门星是民妇的女儿沈蝉,她不长眼的冲撞了您,民妇替您教训她…”

老嬷嬷反应很快,已经把沈蝉护在了怀里。

她已经认定沈蝉就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因为当年...

大长公主就是让她去骆之云的院子换孩子的,那时,她还年轻,胆子也小,抱着孩子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烛台,滚烫蜡油滴在孩子的肩头,烫出了一道蝶儿般的伤痕。

这事儿辛密!!除了她和大长公主,无人知晓。

所以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定是大长公主的女儿,绝对错不了!!

“殿下...”老嬷嬷急了,“错不了,错不了!!”

这就是殿下的女儿!!

凌若音眯着眼,盯着骆丹。

因为女儿在沈府,这十五年..她一直关注着沈府..二房的动静。

沈府大房...她还真不太了解。

就只知道,这个大夫人是骆之云的庶妹。

凌若音冷笑一声,眼底寒光凛冽,“教训?!”

“本宫的女儿,轮得到你来教训?!”

大长公主的女儿?!

骆丹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不可置信地看向沈蝉。

此时的沈蝉瞪大了眼睛,和骆丹一样不敢相信。

而她肩头处的衣服,也已经被她拉上了。

“沈蝉是民妇的女儿,怎么会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呢?”骆丹疑问的同时看向身边的红绡。

红绡朝着骆丹十分笃定的点头,虽然弄不清楚眼下的情况,但当年她确实是在二夫人的偏室里换的孩子。

绝对错不了!!

凌若音冷哼一声,“沈蝉是本宫和沈仲甫的女儿!!”

“十五年前,本宫在沈府养病,和沈仲甫有了孩子,他却不愿负责。”

“本宫恨他始乱终弃,所以让人换了我和二夫人的孩子。”

她的话,让走过来的骆之云和涂欣悦猛的顿住脚步!

还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沈老夫人和她的女儿沈素心也蓦的瞪大了眼睛。

至于来沈府参加及笄礼的宾客,是沈府三个老爷同僚的家眷,此时也是满脸震惊和错愕,还有一丝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尴尬。

大长公主和沈仲甫?!

十几年前,先皇下旨让还是十公主的凌若音在沈府养病。

沈伯安当时还不是太医院院使,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

而十公主也是个没有封号的公主,所以很多人都没在意过这件事。

只是隐约记得,十公主养病一年有余就回了宫。

却没想到,原来十公主在沈府...和沈仲甫有了首尾,还生了孩子!

这件事若在当年或许不值一提,但现在...十公主可不再是当年那个不受宠的公主了。

她可是大祈唯一的大长公主,是当今皇上最尊敬依赖的皇姑姑。

沈蝉若是成了大长公主的女儿,那最差也是郡主...

骆丹还是不敢相信,“大长公主凭什么认定沈蝉是你的女儿?”

沈蝉明明是红绡从骆之云那里换来的!怎么会是大长公主的女儿?!

难不成,在她去和骆之云换孩子之前,大长公主已经和骆之云换了孩子?!

骆丹想到这里,突然一愣!!

是啊,若是这样的话...她身边的孩子不就成了大长公主的孩子了?

可她现在质疑大长公主,不是在给自己挖坑吗?

“就凭她身上...”


“就凭她身上...”凌若音开口就准备暴露沈蝉身上的印记。

“殿下。”涂欣悦突然叫住她,走到她身边小声提醒,“孩子身上有什么印记...还是不要宣告于世的好。”

凌若音一想,她的女儿是金枝玉叶,是皇家郡主,若是让大家都知道女儿肩头上有个蝶翅的印记,那岂不是...坏了女儿的名节?而且...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本宫不会认错自己的女儿!”凌若音改了口,将沈蝉拉到自己的怀中。

沈蝉整个人僵着...凌若音察觉到轻拍她的后背,“别怕。”

周围的宾客好奇的议论开,“奇怪!”

“既然长公主是要和沈二夫人换孩子,怎么换到沈大夫人身边了?”

“沈大夫人的孩子又在哪啊?”

“听说沈府三位小姐是同一天出生的,还有莫家的少爷,也是那天在沈府出生的。”

“公主会不会真的认错了啊?”

骆丹心口一滞!!如果她用自己的孩子换了嫡姐孩子的这件事暴露出来...

骆之云和明顺公主知道她的心思,她和她姨娘就惨了。

骆之云也下意识的拧眉,大长公主的孩子在骆丹身边,肯定是和她换孩子、沈素心换孩子有关。

不论当年发生了什么意外,当年的事关乎她的秘密,绝不能让旁人知道。

沈素心也紧张的看向老夫人...

大长公主是要和二嫂换孩子,可二嫂的孩子被她换了。

二嫂现在的女儿沈玉珂是她的女儿。

她们两个的孩子没换错,那就说明长公主当初换孩子的时候出错了。

不管是出了什么错,当年的事可经不住问。

现在宾客这么多,要是牵扯出她和弘文...

“那年沈府五个产妇同时生产,府里乱作一团,殿下身边的人对沈府不熟悉,换错了也很正常。”

站出来解释的不是骆丹,不是骆之云,也不是沈老夫人和沈素心。

又是涂欣悦,“哪有那么多意外啊。”

“对。”

骆丹、骆之云、沈老夫人、沈素心,四个人异口同声。

宾客们想想也是,就不再问了。

“莺儿!”凌若音朝着花园外唤道。

站在花园外面的一个宫女噌噌的小跑过来,噗通一声跪下,“奴婢在,殿下请吩咐!”

“沈蝉是本宫的女儿。”凌若音垂眸轻视,“你才是沈大夫人的亲生女儿!”

莺儿错愕的抬头,什么?!

她是沈府大夫人的女儿?

她不是宫女?!不是奴婢?!

她是...正五品太医院院使大人家的嫡女!!

莺儿的嘴角难以克制的翘起...

“起来吧,以后,你就留在沈府了。”凌若音道。

“谢殿下恩典。”莺儿起身,朝着骆丹讨好地一笑。

骆丹嫌恶的侧头,按照她刚才推算,这个莺儿是骆之云的亲生女儿。

她这十五年都搞错了!!

现在只能祈祷...大长公主不要追究之前的事,不然...

“蝉儿,你跟母亲回府吧。”凌若音转身看向沈蝉,一脸的小心和期待。

沈蝉愣住...

“蝉儿。”凌若音牵住她的手,“本宫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以后就是大长公主府的小姐。”

“跟母亲回府,好不好?”

沈蝉忐忑不安的看向沈府众人。

“大长公主!”这时,骆之云冲到凌若音面前,“您可是长宁的姨母啊。”

骆之云的母亲明顺公主,正是大长公主凌若音的大皇姐。

而长宁,是骆之云的封号,长宁郡主。

沈蝉眉头耸动,她差点忘记骆之云和大长公主之间的关系了。

“你怎么能...”骆之云气得脑袋发晕。

姨母和侄女共事一夫,还都生了孩子。

这辈分怎么算啊?!她算是沈蝉的嫡母,还是沈蝉的表姐啊?

凌若音白了她一眼,哼道,“怎么能??”

“长宁,你这话好生可笑!生孩子难道是本宫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吗?”

“你该去质问沈仲甫!!问问他怎么能?!”

她抬起下颌,睥睨天下一般的扫过众人,“本宫没有追究沈仲甫玩弄本宫的感情,始乱终弃,抛弃本宫和女儿,就已经给他留了脸面。”

众人沉默...

以大长公主如今的身份地位,真要追究沈仲甫始乱终弃,那沈府...

“沈蝉呢?!”沈仲甫突然从西边的院子冲出来,身后跟着其他来观礼的男宾客。

他正和同僚们一起说笑,下人来通知,说沈蝉在祠堂放火,然后趁机跑了。

这如何了得?

“仲甫!”沈老夫人来到沈仲甫面前,“你找沈蝉做什么?”

她给沈仲甫挤眉,提醒他看向凌若音。

偏沈仲甫现在怒气中烧,根本没注意沈老夫人的眼神,“娘!你看到沈蝉跑出来了吗?她把祠堂烧了!!”

其实下人也是要来通知沈老夫人的,但是因为凌若音在,他们没敢站出来,就转去隔壁的院子了。

“你们赶紧去救火!!”沈仲甫不等沈老夫人回答,开始招呼花园里的下人去救火。

下人们正要动...

“不许去!!”突然,一道轻轻的,却又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

下人们停下动作...

其他人循着声音看向凌若音...身边的沈蝉。

沈仲甫也看到了她,“沈蝉!?你凭什么不让他们去救火?!”

“就凭她是本宫的女儿!!”凌若音转过身来,和沈仲甫面对面,声音凌厉。

沈仲甫愣住,“公主。”

凌若音不管他,低头询问沈蝉,“蝉儿,你告诉母亲,为什么不许他们去救火?”

沈蝉缓缓抬起头来,“母亲,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凌若音郑重颔首,“本宫十分确定,你就是本宫的女儿。”

沈蝉还是不放心的问,“母亲以后...会不会再丢下蝉儿,不要蝉儿...”

凌若音心口一颤,这孩子是怕自己再被抛弃啊,“蝉儿,母亲不会了。”

“你放心的说,本宫给你撑腰!”

沈蝉微微点头后,才看向其他人...

“这十五年来...沈府大夫人动不动就罚我跪祠堂,一跪就是三五日。”

“我在祠堂的时间...多过在自己房中...”

“今天本也是我的及笄礼,可是沈府大夫人却以我起床时打了哈欠伸了懒腰为由,取消我的及笄礼,罚跪祠堂。”

“本来我跪得好好的,突然...那些牌位就自焚了。”

她转向凌若音,“母亲...刚开始蝉儿也不明白,但现在...蝉儿明白了!!”

“蝉儿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是皇家血脉!身份尊贵!”

“沈府的祖宗牌位...如何受得起蝉儿十五年来近千次的跪拜?故而自焚向母亲您谢罪呢。”

“既如此...若是救火,岂不是白费了沈府祖宗的心意?”


“荒谬!!”沈仲甫怒斥,沈老夫人已经低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他没有怀疑。

“你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也是我沈仲甫的女儿,沈府的祖宗怎么就受不起你的跪拜了?!”

沈蝉知道自己的话荒谬,但荒谬又如何呢?

她看向凌若音...凌若音也打量着她,几息间,凌若音的嘴角缓缓勾起。

“蝉儿说的对!!她是本宫的女儿,是皇家的血脉!!”

“你沈府的祖宗,受不起!!”

“既然沈府的祖宗想要向本宫谢罪,那...谁都不许去救火!!”

凌若音说完,满意的看向沈蝉。

知道沈蝉是自己的女儿时,她还担心自己的女儿会被沈府的大夫人养成懦弱不堪、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现在她放心了,她的女儿到底是她的女儿,身上躺着她的血脉,就算是被蹉跎了十五年,骨子里的矜贵却没被消磨半分。

沈蝉也笑着,荒谬又如何?在权势下...都是合理的!!

沈老夫人慌了,她时不时的看向祠堂的方向,火势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

那可是她沈家的祠堂,里面供奉的是沈府历代的祖宗啊。

“大长公主...”

凌若音冷冷的投去一瞥,不需要开口,沈老夫人就噤声了。

“沈府祖宗都自焚谢罪了,沈府上下...”沈蝉的声音温软,却让人背脊发寒,“也不好这么站着吧?”

“沈...你,你想怎么样?”骆之云问。

“二夫人怎么问我?”沈蝉的声音温软依旧,“不该是你们沈府这些做孙子的好好想想要怎么做吗?”

骆之云看向沈老夫人。

沈蝉说,沈家祖宗受不起她十五年来的跪拜,所以自焚谢罪。

而她们这些活着的人...要怎么做...很明显啊,要向她谢罪。

沈老夫人的脸色阴沉,寒风扑在身上,心里更冷。

这沈蝉是打定主意要出气啊,今日不让她出了这口气,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全部跪下!!”沈老夫人高声喝道。

沈府众人互相看着...

真的要跪?

跪沈蝉?

“跪下!!”沈老夫人怒道,并且率先跪下。

沈府众人无奈,也跟着跪了下去,膝盖接触到冰凉的青石板,刺骨寒意从膝盖窜上来。

骆丹跪在骆之云身后,低垂着眼神,不敢抬眼。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牙齿就克制不住的开始打颤了。

这时沈府众人心中竟同时想到...冬天的青石板竟这么凉!沈蝉她冬日跪青石板...竟是这样的感觉。

沈蝉抬眼看了看天...

上一世的这个时间,寒风呼啸,雪越下越大!

她在祠堂跪了一天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躺了一夜,才被骆丹想起。

重活一世,果然,风雪比刚才更大了。

她可不想继续在这里陪着这些人。

“母亲,我们回家吧。”沈蝉转向凌若音,“蝉儿想回家。”

凌若音点头,临走前,丢下一句,“什么时候火灭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

回到大长公主府,凌若音把沈蝉交给安嬷嬷,让她带着沈蝉去沐浴更衣。

沈蝉将衣裳一褪,安嬷嬷立刻红了眼。

从肩头蝶形的疤痕往下,是明显异于肤色的淡白色疤痕,指腹摸上去像粗糙的树皮。

“姑娘...”

沈蝉什么也没说,安嬷嬷只好出了房去找凌若音。

凌若音的眼中燃烧着怒意,“蝉儿,你告诉母亲,你手上、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殿下,手上是...藤条抽出来的伤。”安嬷嬷常常责罚下人,对各种伤痕很熟悉的,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背上的伤是牛筋鞭抽出来的。”

藤条抽掌心、牛筋鞭抽背,是后宅主母训诫庶女常用的法子,皮开肉绽却不留明显伤痕。

沈蝉的身体哆嗦着,但就是不开口。

“是沈府那个大夫人?!”

沈蝉还是不说话,但听到大夫人几个字,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凌若音捏住沈蝉的手,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和自己年少时一般无二,顿时心疼坏了,“蝉儿,是母亲不好。”

“母亲当年被沈仲甫伤了心,狠心将你留在沈府...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母亲一定会好好弥补你。”

沈蝉眼底闪烁,凌若音倒是说到做到,上一世为了弥补沈玉珂,对沈玉珂是百般纵容。

后来又为了弥补沈玉瑶....对沈玉瑶有求必应。

沈蝉猛的用力,把自己的手从凌若音手中抽出。

上一世,沈玉珂受了外面流言蜚语的影响,认定凌若音放荡不堪,行为乖张阴狠。

她一面接受着大长公主给她争取来的利益,一面又不屑有这样的一个母亲。

偏她越是这样,大长公主越是愧疚,越是要弥补,越是纵容她。

既然大长公主吃沈玉珂那一套,沈蝉决定好好学一学。

“所以...大长公主一直都知道我在沈府,却从来没想过要来认我?”

她神情哀怨又倔强,还带着几分不满,“既然如此,干脆就一直让我留在沈府,何必来认呢?”

凌若音心酸不已,“是母亲不好,是母亲的错,你给母亲一次机会,让母亲好好弥补你,好不好?”

沈蝉抽泣着摇头。

凌若音心中酸涩,一把将沈蝉拥入怀中,“蝉儿,母亲知道,你不肯轻易原谅母亲。”

“但你放心,母亲一定会竭力的弥补你。”

“你以后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

“母亲会把这天下最好的都给你!”

沈蝉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大长公主玩弄权力许多年,什么滋味都尝过了,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才想起来要弥补。

为了弥补,善恶不分,欺凌旁人!!

不过,权力是个好东西!

“真的吗?”沈蝉见好就收,毕竟凌若音是大长公主,钓这种大鱼就得放一放收一收。

抬眼之际,她嘲弄的眼神瞬间变成怯生生的水灵灵模样。

凌若音看着她一双水气氤氲的大眸子,心里一下子就柔了。

她...想起了十五年前生产的那夜。

她的肚子痛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多劲,才生下一个娇娇软软的孩子。

可她却为了一个可笑的念头,把孩子留在了沈家。

“真的!”凌若音抚着沈蝉脑后的发丝,看着沈蝉的眸子,重重点头,“母亲说到做到。”

沈蝉的眼眶里瞬间聚起泪花,倒映出凌若音的愧疚,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鼻音,“娘亲...”

这一声娘亲,让凌若音心尖尖最柔软处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眼眶瞬间就热了。

她的女儿啊...还在襁褓时被嬷嬷抱走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了。

“是娘亲对不起你...”喉间哽咽,凌若音紧紧搂住沈蝉。

“娘今日就该好好惩罚那沈府的大夫人!”

“不过蝉儿放心,等娘先进宫去为你求一道圣旨,以后再慢慢的跟沈府算账!”

“娘!”沈蝉抓住凌若音的手腕,“女儿长大了,这账...女儿跟沈府算。”

“好!!”凌若音一口应下,“蝉儿想怎么算账都可以,有娘为你撑腰!”


祠堂的火终于在傍晚时熄灭了,但那股焦糊的气味仍弥漫在沈府上空。

沈老夫人站在祠堂前,脸上的皱纹微微颤动,双手紧握着拐杖,重重点地。

沈家众人站在她身后,个个面色凝重。

沈玉珂、沈玉瑶因为跪得久了,眼中噙着泪水。

“完了,完了!!”沈老夫人的声音沙哑疲惫。

祠堂是沈府最肃穆的地方,供奉着历代祖先的牌位,存放着沈府的家谱和家族文书,如今,一切都化成了灰烬。

“完了!!”整个祠堂连带着后罩房的柴房、粮库,整个被烧得精光。

她两眼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母亲。”

“祖母。”

沈伯安挤上前去,又掐又打的忙了好一会儿,沈老夫人才幽幽的醒来,又在她舌下塞了片参提气。

沈老夫人的屋里,烛火摇曳,沈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沈仲甫夫妇和沈叔平夫妇坐在沈老夫人左侧,对面是沈伯安夫妇和沈素心夫妇。

沈明和、沈明远、沈玉珂、沈玉瑶、莫弘文,还有莺儿,站在各自的父母身后。

“娘,你别担心了。”沈仲甫小声安慰着,“祠堂里的家谱和文书,老家族里有备份,让他们送来就是了。”

沈老夫人撑着脑袋,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看向莺儿,“等祠堂翻建好,把莺儿...记入族谱吧。”

莺儿大喜,站出来行了个标准的晚辈礼,“莺儿谢过祖母。”

沈老夫人收回打量的眼神,心里还算满意,都说高门大户家的婢女在礼仪方面能比得上普通人家的嫡女。

莺儿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刚才行的礼比玉珂玉瑶都要标准,可一想到沈蝉,沈老夫人心中便是一阵忐忑。

大长公主把莺儿带在身边,就算是没读过书,没习过什么才艺,至少在礼仪方面无可挑剔。

可沈蝉呢?

沈府和涂家成为姻亲后,小辈们满七岁便可去涂家族学读书。

沈蝉当年也去了半年,但半年后,骆丹就以沈蝉闺范有失为由,不准她再去涂家族学了。

沈家也请了女教习来教三个小姐琴棋书画,可沈蝉常因犯错受罚而错过课堂。

至于礼仪方面,骆丹的规矩大,但从来没真正教导过沈蝉。

还有沈蝉的名声...在骆丹有意无意的传播之下,越来越差。

什么不学无术、不孝长辈,不敬兄长,欺凌姊妹,品行不端,言行失仪,才德有亏...

更有甚者,还跟相好的几个闺中密友说沈蝉手足蠢笨、双目如瞽、蠢拙如豕。

这些话若是传到大长公主耳朵里...

沈老夫人想到这里,颇有些懊悔。

同住一个沈府,她怎么会不知道骆丹责罚沈蝉的理由是多么的荒诞?

只不过...她从来也没把沈伯安当做自己的亲儿子,自然也不会关心他们院子里的事。

说得薄凉些,只要不影响她的儿孙,沈伯安那房...就是死了,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但这次不一样了!!

“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着。”沈老夫人环视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只要有大长公主和沈蝉的场合,你们都给我安分些,千万不能再得罪她们。”

所有人都表情凝重的点头应下...

*

“郡主。”虽然凌若音进宫去求圣旨还没回来,但安嬷嬷已经认定了沈蝉的身份。

“殿下进宫前特意交代厨房给郡主煨了驼峰炙,取的是西岚进贡的雪山骆驼峰肉,用杏酪腌了三日,文火烤出琥珀色才好。”

沈蝉睡了一觉,现在刚起身,头发散着,只穿了里衣。

她来到桌边,看到了食盒里的金齑玉鲙。

安嬷嬷将饭菜从食盒里取出来,顺便介绍着。

“这是鱼生。”海鲈鱼现剔的薄片铺在碎冰上,配着金橙酱。

“这道叫雪婴儿。”胎羊羔裹豆粉蒸得晶莹剔透。

“御黄王母饭。”雕胡米混着蛋黄堆成金山模样。

最后一道就是驼峰炙,果然是令人垂涎欲滴的琥珀色。

还有清口的茶和酒,配茶酒的糕点。

安嬷嬷拿银箸布菜,“郡主,这都是殿下交代的,郡主慢慢用。”

沈蝉一道道的菜品品尝着,感叹着公主府的伙食是真的好啊,她在沈府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

她一边吃,一边想着...

大长公主!自诩聪慧睿智的凌若音,上一世也只凭着一道疤,便认定了沈玉珂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可她不知道...沈蝉、沈玉珂和沈玉瑶的肩头都有一道蜡油烫出的伤疤,而且很巧合,都是蝶翅的形状。

这就又要说回换婴的那夜...

凌若音的亲生女儿沈玉瑶被安嬷嬷抱出去时,因为安嬷嬷太过慌张,不小心把沈玉瑶撞在了蜡烛上,蜡油烫在了肩头上,留下了蝶翅的形状。

在安嬷嬷准备走过涂欣悦的院子去骆之云的院子时,慌张之下走错了路,和涂欣悦的丫鬟画眉撞在一起,不经意的换了孩子。

此时,沈素心的丫鬟雀儿已经用沈素心的女儿换了骆之云的儿子。

骆丹身边的红绡慢了雀儿一步,用骆丹的女儿,换回了沈素心的女儿。

骆丹以为换回来的就是骆之云的孩子,越看越恼火,于是拿起手边的蜡烛,将滚烫的蜡油滴在孩子肩头上泄愤,这孩子就是沈玉珂。

之后,安嬷嬷姗姗来迟到骆之云身边,用抱错的涂欣悦的女儿和骆之云身边的骆丹的女儿交换。

最后,是骆之云的丫鬟灵犀抱着涂欣悦的女儿和骆丹身边的沈素心的女儿交换...

骆丹第二天抱到手的孩子其实是涂欣悦的女儿,也就是沈蝉,她发现孩子的肩头上没有留下疤痕,以为前一晚烫得不够,于是又烫了一下。

如此...就造成了沈蝉和沈玉珂、沈玉瑶肩头都有疤痕,位置还出奇的一致,就连形状...也都是蝶翅的形状。

沈蝉嘴巴里嚼着驼峰炙,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样把沈玉珂和沈玉瑶肩头上的疤痕去掉。

她们身上的疤痕留着...都会成为她的障碍!!

想要去掉她们身上的疤痕,就得有机会接近她们,还得在她们的疤痕被凌若音发现之前!!


“蝉儿。”凌若音一大早就赶回了公主府,直奔沈蝉的院子。

沈蝉早就醒了,站在院子里等着呢。

凌若音来到了沈蝉面前,一脸慈爱的握着她的手。

“蝉儿的手怎么这么凉?”她的手在沈蝉的手上摩挲,尝试着温暖手中冰凉的小手。

沈蝉傻乎乎的笑笑,“娘亲,蝉儿是太担心你了,怕你会因为蝉儿惹怒了皇上,现在娘亲回来就好了。”

凌若音心口一滞,“蝉儿...娘的心肝儿。”

她拉着沈蝉往外走,“你皇帝表哥答应娘的请求了,快出来...”

到了前院,凌若音看向传旨的公公,“传旨吧。”

沈蝉缓缓跪下...

传旨的公公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德彰懿范,礼崇锡命,咨尔凌氏女婵,乃大长公主凌若音之嫡女,毓秀名门,禀姿淑慧。幼承庭训,性秉柔嘉,长习礼则,行端仪肃。

柔嘉成性,静正宜家,贞顺自持,温恭允协。

今特册封尔为昭宁郡主,赐金宝印,食邑千户,岁禄八百石。

望其恪守坤仪,毋负朕恩。钦此!”

公公收起圣旨,和蔼的弯着腰,“昭宁郡主,接旨吧。”

凌若音全程站着,“蝉儿,接旨吧。”

沈蝉这才伸出手,接过公公双手递上来的圣旨。

圣旨沉甸甸的...她缓缓打开圣旨...凌氏女婵。

沈蝉微微勾唇,这一刻,她就不再是上一世的沈蝉。

而是...凌婵!!

昭宁郡主凌婵!!

公公身后的小太监捧着一枚金色宝印,“郡主,这是您的金印。”

凌婵接下金印,“谢皇上恩典。”

她前世见过这枚宝印,上面刻的是‘安和郡主印’。

眼前这枚,上面刻的应该是‘昭宁郡主印’。

这金印...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啧,也不是,也能...显摆显摆吧。

“婵儿。”凌若音在旁一脸的慈爱扶起沈蝉,“你原本那名字不好,母亲特意求了皇上,给你改成这个婵字。”

“婵娟,明月也。”

“昭宁,取光明、安康、无病无灾之意。”

“婵儿,你可喜欢?”

凌婵勾唇,骆丹给她取名,是嫌她哭得太吵,像夏天的蝉一样恼人。

沈伯安觉得这个字不好,骆丹就忽悠他,说蝉栖高树,饮露而生,象征不染尘俗!

诗词中也常以玉蝉形容女子冰清玉洁、清雅脱俗。

没想到,这两句话还真就忽悠住了沈伯安。

凌婵转身,看向凌若音。

“谢谢娘亲。”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喜悦,“婵儿...这么多年,终于有个像样的名字了。”

凌若音心中更心酸了,一道圣旨,册封她的心肝儿为郡主,赐金银,食邑千户,岁禄八百石!何等荣耀!

可她的心肝儿只为有个像样的名字就这么高兴。

沈府到底是如何欺辱她的心肝儿的?!

“安嬷嬷,你替本宫送送几位公公。”凌若音嘱咐了安嬷嬷后,拉着凌婵回屋,“婵儿,你还想要什么?你跟娘亲说,娘什么都应你的。”

凌婵还真有事,“娘亲,我想读书。”

“我想去涂家族学读书!”

前世,她没机会读书,也没机会学习各种技艺,常被骂蠢钝如猪。

死后,她倒是常在涂家族学旁听,去绣坊、棋社、琴社、画斋偷师,但没机会实践。

重生而来,她要好好读书,好好学技艺...

关键是,她要接近沈玉珂和沈玉瑶,把她们身上同样的蝶翅疤痕去掉!!

“婵儿想读书,那娘亲就为你请整个大祈最好的夫子,干嘛要去涂家的族学...”凌若音抚着凌婵耳鬓的碎发,细细打量女儿的模样,“婵儿以后要什么,娘亲都会给你最好的。”

“娘亲...”凌婵眨眨眼,然后微微低下头,“婵儿自小便一直想和其他姐妹一样...去涂家族学读书...”

“可娘...不是,是沈府大夫人,她说婵儿是贱种,不配读书...”

凌若音看她的委屈模样,忙不迭的拥她入怀,“婵儿别听那个骆丹的,她就是个毒妇!!”

“她...知道你不是她的女儿,才故意欺辱你。”

凌若音相信安嬷嬷,安嬷嬷很肯定当年是在骆之云那里换了孩子。

那为何她的女儿会在骆丹那里?分明就是这个骆丹...在安嬷嬷换了孩子之后,用自己的女儿换了骆之云身边的孩子,也就是她凌若音的女儿。

所以这个骆丹一直都知道婵儿不是自己的女儿。

凌若音冷哼了一声,“娘猜测,骆丹和骆之云之间有嫌隙...”

她在沈府没有戳穿这一点,就是故意的。

她就要看看...骆丹要怎么欺负骆之云的女儿沈玉莺,欺负的越狠,她越高兴。

凌婵故作惊讶的微张着嘴巴...“啊?!”

她惊讶于...凌若音居然知道骆丹也要换孩子?!

凌若音得意的勾唇,“我们不管她们,反正婵儿记住了,婵儿你是本宫的女儿,是大祈的郡主!!”

“整个大祈,除了皇上、本宫,婵儿你最尊贵!!”

“以后...婵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凌婵的眼睛闪烁着崇拜的亮光,“谢谢娘亲。”

她稍稍迟疑,然后带着些忐忑投入凌若音的怀里,“娘亲真好...”

凌若音环住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加倍再加倍的对婵儿好。

*

凌婵去涂家族学这日,凌若音为她做足了准备。

一架奢华的大马车,四匹玉骢马,佩金缕鞍、银丝缰,笼头上缀红玛瑙。

车前八名锦衣婢执孔雀翎障扇,车后十六名侍卫按刀随行。

马车车厢通体髹朱漆,四面镶掐丝珐琅板,檐角悬十二枚金铃,铃舌衔东海珍珠,车行时清音不绝,半里外即知贵人将至。

车内铺赤狐毛,踏上去绵软无声。

厢壁贴软烟罗,淡青色纱上隐现山水纹,既透光又遮尘。

主座设紫檀美人榻,铺金线蟒褥,靠背嵌和田玉凭几,覆了银鼠皮暖套。

榻前固定填漆小几,几面镶螺钿,上面放着翡翠荷叶盏、鎏金暖炉、象牙签筒。

侧厢暗藏机关抽屉,里面有菱花镜、珐琅妆奁、蜜饯果子、精美糕点,还有各种御用的药膏。

车底暗格藏暖炉,通银炭管道,全车温暖如春。

凌婵坐在美人榻上,下颌自然抬高,轻轻嗅了嗅...

这就是...权利和金钱!!的味道!


涂家族学,顾名思义,就是涂家一族在府上开设的私塾,已经有五十多年了。

只要是涂家一族的孩子,不论男女,到了七岁便可入府蒙学。

族学会承担这些家族孩子所有读书的费用和吃穿用度的费用。

孩子们成人后,或继续读书、或科考为官、或弃文从商,会以各自的方式反哺族学。

因着这些涂家的孩子自族学出来后,人品德行都是上乘,久而久之,便有人家慕名而来。

为了不得罪人,涂家族学对外宣称,族学只接收涂家孩子和跟涂家有姻亲的孩子。

涂家现在的当家涂经纶是国子监祭酒,生了三儿一女。

三个儿子都是学富五车,在朝为官。

女儿就是涂欣悦了。

据说,当年好些个家族为了能入涂家族学,来涂家求娶涂欣悦,都被涂欣悦拒绝了。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和沈叔平在御街上一见钟情。

也因为涂欣悦的关系,沈明和、沈明远、沈玉珂、沈玉瑶才能在涂家族学读书。

如今,加了一个沈玉莺。

五个人一个马车,他们刚下了马车,走到涂家门前,忽听身后一声威严清喝,“鸾驾至,回避!”

几人回首,只见一架朱轮华盖的马车踏着冬阳而来,金铃璎珞摇曳生辉。

沈玉莺一眼就认出这车驾是大长公主府的,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马车停下,车帘微动,先探出的是一双裹在银狐毛暖套里的手,指尖莹白如雪,腕间一对嵌红宝的鎏金镯子叮咚作响。

帘幕掀起,凌婵身披织金妆花缎大氅,领口一圈雪貂风毛拥着如玉的脸庞。

“郡主,请。”侍女放好锦墩。

凌婵踩着锦墩下车,大氅下露出一角杏黄缂丝棉裙,鹤氅上熏的鹅梨帐中香混着寒气飘来。

她站定后,抬眸扫过沈府众人。

沈明和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他在沈蝉面前一向如此。

骆丹整日里想着怎么虐待沈蝉,对沈明和便疏于管教。

沈明和掌握了这一点,每次要被骆丹说教,就会用沈蝉来转移话题。

他只想不被骆丹说教,根本不在意沈蝉是否会因此被骆丹惩罚。

在他看来,沈蝉便是被罚得再狠,也是她活该,谁让她是贱种呢。

沈明远和他不同,虽然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僵硬,但到底是规规矩矩的行礼,“沈明远见过郡主。”

沈玉珂也披着大氅,她的大氅向来是几个兄弟姐妹里最好的。

可现在和沈蝉的比起来...简直就是朴素、简陋得不能见人。

凌婵的大氅上的绣纹,用的可是真正的金线。

凭什么?

一个衬托了她十几年的贱种,凭什么用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衣料?

沈玉珂撇过眼去...一眼都不想看凌婵。

沈玉莺是最恭敬的,行的礼也最标准,“沈玉莺拜见郡主,郡主安康。”

沈玉瑶跟着沈玉莺,朝着凌婵行了个娇憨可爱的福身礼,“玉瑶见过郡主姐姐,郡主姐姐安康。”

不等凌婵让她起来,便直接起身揽住了凌婵的手臂,故作天真的歪头问道,“郡主姐姐,您怎么来涂家的族学了?”

凌婵瞥着眼...轻轻哼了一声。

之前十五年,每次沈玉珂犯了什么错,骆丹都把沈蝉推出去顶罪。

沈玉珂习惯了,后来再犯错就直接推到沈蝉身上,反正除了沈蝉,其他人也不在意事情的真相。

而沈玉瑶,看似单纯善良,却常常用沈蝉来衬托她自己。

当初就是她嫉妒靖安侯府的裴小侯爷跟沈蝉多说了几句话,就在骆丹面前搬弄是非,骆丹正好借着这件事,以沈蝉闺范不检为由,让沈蝉戴着铁枷在院中跪了一夜,从此就不让沈蝉去族学了。

这两姐妹可没一个好东西!!

凌婵默默抽回自己的手臂,然后反手抽了沈玉瑶一耳光。

沈玉瑶哪里料到,直接被打懵了!

等她回过神来,只感觉左边脸颊上火辣辣的痛,耳中嗡嗡作响。

沈叔平和涂欣悦对沈玉瑶向来疼爱有加,小指头都不曾碰过一个。

“你...郡主为何打我?!”沈玉瑶不甘心的问道。

“我母亲只有本郡主一个女儿,你有什么资格唤本郡主做姐姐?!”凌婵嗤了一声。

沈玉珂嘲弄的勾唇,上赶着去讨好,结果却被打了,真是蠢啊...

她的想法还没想完,凌婵已经朝着她和沈明和看过来了。

“见到本郡主不行礼,还一脸的不服...”

“青竹,掌嘴!!”

青竹挥起手,抽在沈玉珂的左脸上,然后顺势反手在沈明和的右脸上抽回来。

两人的脑袋撞在一起,脚下也站不稳,直接跌坐在地。

眼前星光点点,耳朵嗡嗡...

没等他们眼前的星光散去,又被人从地上提起来。

青竹她们的手又快又狠,左右开弓,根本不给她们喘息的机会。

沈明和眼前发黑,嘴角渗出血丝,束发的玉冠早不知甩到哪里去了,散乱的头发黏在红肿的脸颊上,狼狈不堪。

而另一边,沈玉珂精心描画的胭脂糊成一团,两颊高高肿起,嘴角裂开一道血痕,发髻散乱,哪还有半点贵女的模样?

“行了。”凌婵淡淡的开口,“别打疼了你们的手。”

沈玉珂眼前发黑,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她勉强抬头,对上凌婵淡漠移开的目光。

羞辱!她们狼狈如狗,而凌婵连看戏的兴趣都没有。

甚至,她只心疼侍女的手。

看到整个过程的门房艰难的吞了吞喉咙...

“郡主,里面请。”他是什么都不敢问了,赶紧把人请进去。

他低垂着脑袋走在前面,脑子里想着...

当年大长公主在沈府养病,养的就是她自小就有的疯病。

据说她常常无故大笑、大哭、大闹,前刻尚安静绣花,转瞬便撕毁绣屏,金剪贯入梁柱三寸。

后来,十公主变成了大长公主,疯癫之症更甚。

有传闻,她府上养着好几只獒犬,只要是犯了错的奴才都被拖去喂了獒犬。

还有传闻,她府上的下人、面首...都被割了舌头!

她半夜披发赤足在公主府奔跑,她于朝堂上舌战群雄却语无伦次,她连着三日不眠不休宠幸了百名面首,她曾当街撒银子...

传闻中,大长公主的疯病是会遗传给儿女的,那昭宁郡主...

涂家门房越想...脖子缩得越短...


涂经纶赶来,“见过郡主。”

“不知道郡主前来,所为何事?!”

凌婵抬眸看他,涂经纶,她的亲外祖。

年逾六十,身形消瘦,背脊却挺得笔直。

“本郡主要入涂家族学读书。”凌婵直接开门见山。

涂经纶极重规矩,不仅严于律己,更苛责他人,国子监的学子们稍有逾矩,轻则罚抄典籍,重则当众责打手心。

对于涂家族学的规矩,他也是丝毫不让。

凌婵已经做好要费一番口舌说服的准备了。

“好啊。”却不料,涂经纶一口应下,“郡主请随我去学斋。”

凌婵惊讶的跟上他...

涂家族学的位置在整个涂府的右侧。

是不知道第几次扩建时,买下了隔壁的院子,然后打通。

读书的地方称为学斋,后面还有住宿的地方,称为学舍,中间是休息放松的花园。

“郡主,您的学斋在这里...”涂经纶指着几个连在一起的学斋最里面的一间。

凌婵走进去,愣了。

这个学斋里全都是七八岁年纪的孩子。

“郡主要读书,就要从启蒙开始...”涂经纶神色认真的解释。

凌婵无所谓的走进去,坦然的坐在前面中间的位置。

学斋里的孩子神情谨慎,在她坐下的瞬间,全部站起来,对着她行礼,“见过郡主。”

凌婵转身,“免礼了。”

这些孩子...和她无冤无仇,还大多都是涂家的孩子,和她是真正一家人。

“谢郡主!”孩子们这才坐下。

过了一会儿,沈玉莺进来,她来到凌婵面前行了礼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启蒙学斋的学习内容很简单,分文字启蒙、礼仪根基、诗教入门。

主要就是机械的读书背书,什么千字文、三字经、幼仪杂箴、千家诗、蒙求等。

涂经纶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

中午,涂家族学提供饭菜,大家在自己的案桌上用膳。

沈玉珂刚吃了一口饭就因为扯到脸颊上的伤而倒吸一口气。

沈玉瑶的情况比她好,但吃饭的动作也很慢,生怕扯到脸上的伤。

沈玉珂瞥了她一眼,“她已经改姓了,不是我们沈府的人了,为什么还能来涂家族学?”

没指名道姓,但都知道说的是谁。

沈玉瑶含糊不清的说道,“来都来了,谁敢拦她?!”

她外祖是国子监祭酒,从四品的官职,在超一品的昭宁郡主面前,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

沈玉珂忿忿的嗤道,“以她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请夫子在府里读书!来涂家族学,我看...她就是想找我们麻烦。”

沈玉瑶哼道,“怕什么?罚她的又不是我们,是大婶婶,她要找人算账,找大婶婶去啊,就算她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总还是要讲道理得吧?”

沈玉珂翻了个白眼,道理?大长公主行事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沈玉瑶气定神闲的搅着汤,“二姐姐,她早就被大婶婶养废了。”

“现在大长公主在乎她,是那点母女亲情作祟,等大长公主发现她就是个拿不出台面的废物,你说大长公主还会在乎她吗?”

沈玉珂闻言,眼珠子转了转...

而沈玉瑶也勾着嘴角,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

*

用过午膳,凌婵让青竹留下收拾桌子,她一个人往学斋后面的花园走去。

学斋里有地火龙,暖和的紧,而花园里寒冷,没人在。

凌婵慢慢的走到花园的池塘边,坐在一个石头上,看着旁边的池塘,水面已经结冰,冰层厚薄不一。

寒风掠过,冰面低吟...将凌婵的思绪带回了八年前的冬天。

那年冬天,她满七岁了,可以来涂家族学读书。

她可高兴了,可以长时间在涂府,就不用被骆丹各种责罚了。

可是她忘了,沈玉珂和沈玉瑶也一起来族学了。

她们联合其他人一起孤立她,嘲笑她,奚落她...

那时,她真的想死了,一了百了。

她就坐在这个位置,看着池塘里的薄冰。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感觉薄冰之下有人在叫她下去。

恍惚间,她整个人朝池面栽去。

幸好!!幸好有人救了她。

那个人...

就在这时,凌婵余光瞄到了一个人影,整个人往池面栽去...

“啊...”她轻轻的喊了声,一手往旁边一拉,拉着鬼鬼祟祟的人影一起栽入水中。

冰水刺骨,但凌婵完全顾不上。

她踏水而起,双手将拉住的人往水里按去。

同时,她抓起一块尖锐的冰,狠狠的朝那东西划去。

一冰棱下去,水面上浮起鲜艳的血色...

又是几下,血色愈浓。

凌婵满意的松开手,尖锐的冰混入其他冰块中...

“救命!!”她脚踩着下面挣扎的人,高声呼喊。

青竹听到她的呼救,迅速赶来,“郡主。”

“郡主。”青竹三两下的把凌婵从水里拉上来,“你没事吧?”

然后顾不上水里的人,她就要带凌婵离开。

“救人...”凌婵却坚持指着水里。

青竹脱了身上的外衣,披在凌婵身上后,才去救水里的人。

水里的人被拉上来,青竹差点认不出来,“沈玉珂?!”

沈玉珂一阵剧烈的咳嗽,又粗粗的喘了几下,呼吸通畅了,回过神来才用双手捂住脸,“我的脸,我的脸。”

她的脸上被冰棱划了一道伤口,片刻的功夫,黏腻的血立刻沾了满手。

她的肩上也有几道伤口,已经染红了衣服。

“玉珂,快来人啊,快把人带到学斋去,让男子回避。”沈明远赶来,立刻用自己的衣服护住了沈玉珂的身体。

“郡主,你没事吧?”青竹看沈玉珂伤得那么重,赶紧检查凌婵的身上。

“我没事。”凌婵摇头。

“郡主,那我们赶紧回学斋,那里面暖和。”青竹催促着。

凌婵点头,正要转身,却看到不远处的假山上走下来一个人。

她的心骤然一缩,脸上的表情僵住。

那个位置...

他看到了?

“郡主?!”青竹不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裴小侯爷?!”她认出那人。

正是靖安侯府的小侯爷,裴诚。

凌婵也认识他,当年她在涂家族学被其他人孤立,裴诚曾为她出过头,他们攀谈过几次。

裴诚,生就一副欺世惑众的好皮相。

白玉冠束着鸦羽般的长发,眉眼如墨画就,偏生眼尾微挑,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情意。

此时,他看凌婵的眼神里还多了戏谑。

凌婵下意识的躲过他的视线,心里却在想,他已经二十有二,前两年便已经弱冠离开涂家族学了,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前世,沈玉珂被大长公主认下,改名凌玉珂,欲配婚给裴诚,但裴诚不愿意,直接留下一封信就去了边境。

回来时...

正是她反杀恶夫,被骆丹亲手押送去府衙之时。

“天气寒凉,快送郡主回去换身衣服吧。”裴诚眼尾含笑。


“郡主?”青竹帮着凌婵换了身衣服。

凌婵的思绪还在裴诚身上,不确定他会不会看到...

刚才...她早早的就看到了沈玉珂,也瞥到沈玉珂看到她往池塘里栽时的意外惊慌的眼神。

所以,沈玉珂刚才接近她,应该是想做什么但是临时打消了。

她,是自己落水的,还把慌乱的沈玉珂一起拉了下去。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沈玉珂肩膀上的疤痕去掉。

至于划在沈玉珂脸上的一下,只是为了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毕竟对于一个刚及笄的闺中贵女来说,脸上的伤可比肩膀上的伤严重得多。

“刚才发生什么了?郡主怎么会落水呢?是不是沈府那个沈玉珂推的?”青竹问。

她的表情凝重,似乎只要凌婵点个头,她现在就能去拧下沈玉珂的脑袋似的。

凌婵摇头,“我也不知道...”

青竹拧起眉头,“一定她推的!!”

“沈蝉,你一定是故意!!”就在这时,学斋的门被推开,沈玉珂冲了进来。

她脸上的伤痕已经处理过了,贴了纱布,而肩膀上...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下。

沈玉珂凄烈的对着凌婵喊道,“你故意划伤我的脸!!你故意的!!”

凌婵轻抚心口,惊讶道,“沈玉珂,你在说什么啊?”

“刚才本郡主落水,已经很慌张了,怎么可能再去划你的脸呢?”

“那池塘周围、里面...到处都是碎石、碎冰...谁知道你是撞在哪里了?”

“你以前做错事就找沈府大夫人哭诉,让我给你顶罪,现在我可不是沈府的人了,你别想攀咬我。”

沈玉珂哪里听得下去,她今天...刚受了掌掴,脸颊本就肿胀不堪,疼痛难忍,现在又多了一道伤...

刚才涂家族学的大夫说了,若是不好好换药、忌口、保持心情,她这伤怕是要留下疤痕。

“你别装模作样了,你就是故意的!”沈玉珂现在怒气冲顶,把大夫的话抛之脑后。

她伸出手,朝着凌婵的脸上抓过去,“你就是故意弄伤我的脸!”

青竹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的钳住她的手腕,眼神盯着她,“沈二小姐,你还是说说...刚才,你为什么会在郡主身后?郡主又为什么会突然落水?”

“是不是你推郡主落水的?!!”

沈玉珂下意识的躲开青竹的视线。

她...

她确实是不服气,看到凌婵一个人出来,偷偷摸摸的跟上了。

看到凌婵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她也确实想去推凌婵一把。

但是她看到了靖安侯府的裴小侯爷,所以没敢动手。

对啊,裴小侯爷。

“我没有!!花园池塘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去。”沈玉珂把裴诚抬出来,“我只是凑巧走到那里,看到她在的时候我就准备离开了,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裴小侯爷,当时他就在旁边的假山上。”

凌婵的心口莫名一颤...

青竹也想起了裴诚,当时裴小侯爷所在的位置...确实可以看到郡主落水的地方。

“裴小侯爷来了。”外面围观的人群让出一条道来。

凌婵抬头,果然看到裴诚从人群里走出来。

“范先生午后有事,把丙字学斋托付给我....”裴诚看向七八岁的孩子们,“还不进去坐下?”

沈玉珂急急的来到裴诚身边,“裴小侯爷,你要为我作证,我没有对沈...郡主做什么,是她拉我下水的。”

“她还一直踩着我,不让我起来。”池塘没多深,她也会凫水,要不是凌婵踩着她,她不会起不来。

“也是她划伤我的脸。”

凌婵虽然担心裴诚会把真相说出来,但对于沈玉珂只惦记着脸伤的结果很是满意,这就是她要的。

青竹也看着裴诚,等着他的答案。

裴诚看向凌婵,嘴角噙着笑,却不达眼底。

凌婵的呼吸慢了半拍...

却又见裴诚还未开口,眉眼先软了三分。

他眼尾微垂,显出几分无奈的纵容,“郡主和沈二姑娘是如何落水的...我没看真切...”

“不过,我看到沈二姑娘是朝着郡主的方向去的,后来郡主落水一直在呼救,也没做沈二姑娘说的那些事...”

沈玉珂愣住,“裴小侯爷?你...你那个位置怎么会看不清呢?”

她一手抚住愈发疼痛的脸颊,眉头纠结的蹙在一起。

她就是因为看到他,才不敢动手的,没道理他什么都没看到。

“你既然说看不真切,又怎么说她没有划伤我的脸?”

裴诚唇角笑意倏地一收,“沈二小姐是在质疑我?”

沈玉珂下意识的摇头,她不敢。

别看她爹是正二品的高官,但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高官了。

而且高官之上,有侯爷、国公、异姓王...还有王爷、公主、皇子...

裴诚的父亲靖安侯不止是侯爷,还是个手握重兵的侯爷。

但裴诚这两句话...怎么落水的,他没看真切,却又作证凌婵没有做出她说的那些事。

这不就是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撒谎,还认定了凌婵落水和她有关吗?!

“裴小侯爷...您...”沈玉珂慌了。

青竹已经明白裴诚的意思了,拱手道,“有劳裴小侯爷。”

她放下手便转向沈玉珂,“你推郡主落水的事,我会如实告诉大长公主!!”

沈玉珂真的慌了,上次沈府众人在祠堂前跪了几个时辰,之后祖母就叮嘱过所有人,不能得罪大长公主!不能得罪凌婵!!

这才过去两三日...

“不是我,我没有!!”她争辩着,但没人相信她。

“裴小侯爷,就不耽误您了。”青竹离开。

裴诚看向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回自己的学斋去。”

他一句话,外面围观的人一哄而散。

沈玉珂眼看着大家都走了,没人相信她,只能失魂落魄的跟出去...

*

凌婵坐在第一排的中间,几乎和裴诚面对面。

刚开始,凌婵还能认真读书,可...

裴诚的目光像是能穿透皮肉直刺心底似的。

他懒散的倚在雕花椅中,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案桌,每一声轻响都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凌婵心虚的低下头,他那个角度肯定看到她划伤沈玉珂了,就不知道他为什么帮她隐瞒...


到了下学的时间,青竹进来帮着凌婵收拾书箱。

而凌婵只顾着埋头离开,看都不敢看慢悠悠起身的裴诚。

身边的孩子们离开时,对凌婵行礼,“郡主,告辞。”

“告辞。”凌婵按个儿点头,却因为没注意另一个方向,差点绊到一个孩子。

“郡主小心。”裴诚稍稍倾身,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凌婵麻溜的往旁边挪了两步,“谢谢裴小侯爷。”

裴诚慢悠悠的往后一退,轻声道,“郡主,你欠我一个。”

凌婵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指尖微微发颤。

她知道,他说的是池塘边的事。

他果然看到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帮她呢?

“郡主,收拾好了。”幸好青竹来了。

凌婵留下一句告辞,利落的离开...

*

沈玉珂回府,没有回二房的院子,而是去了骆丹那里。

“呜呜呜...”沈玉珂拉着骆丹的手,“大婶婶...我,现在怎么办啊?我真的没有推她。”

骆丹听完沈玉珂的描述,一口咬定,“沈蝉一定是故意的。”

她怜惜的捧着沈玉珂的脸,心疼坏了,“玉珂,你脸上的伤怎么样?大夫怎么说啊?”

沈玉珂甩开骆丹的手,“大婶婶,现在脸上的伤不重要了。”

“是沈蝉,呸,现在她改名叫凌婵了,是凌婵要回去告诉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如果相信了她的话,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沈玉珂是真的怕,她亲眼看到一个世家小姐因为得罪了大长公主,被倒挂在水里,又提又放的折腾了一天一夜,后来直接疯了。

她不想疯。

“大婶婶,你救救我,你帮帮我。”

沈玉莺站在骆丹的屋外,对沈玉珂过来找骆丹的行为很是好奇。

沈玉珂得罪了凌婵,得罪了大长公主,不想着去找自己的爹娘哭诉,不去找沈老夫人想办法,怎么来找骆丹啊?

骆丹...只是驸马骆承武的庶出女儿啊,在娘家不受宠,嫁到沈家来也没什么存在感。

找她有什么用?

还有...

刚才和沈玉瑶分开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可怜...

什么意思?

骆丹搂住沈玉珂,一口一个心肝的唤着。

“心肝儿,放心,大婶婶肯定帮你。”

“哎哟,别哭了,大婶婶的心都碎了。”

“你放心,大婶婶想想...”

屋里响起几声脚步,沈玉莺抬头,和骆丹的视线撞在一起。

“沈玉莺,你在这里正好!”

骆丹几步来到沈玉莺面前,“你!替玉珂去大长公主府,替她向大长公主和...和那个沈...那个凌婵道歉。”

沈玉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

骆丹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你现在就替玉珂向大长公主和凌婵道歉,立刻去!”

“凭什么?!”

沈玉莺从五岁开始就在公主府里做事,到十二岁进了大长公主的院子。

大长公主情绪难测,但也从来没有无故迁怒过她。

反而因为她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人,被外面的人高看一眼。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就凭你...是我的女儿。”骆丹咬着牙,狠狠开口。

就凭她是骆之云的女儿!!

“你敢忤逆你的亲生母亲?”骆丹直接盖了一个大帽子。

沈玉莺错愕的蹙起眉头,这是什么道理?

亲生母亲让她去替旁人顶罪,还,还这么理直气壮?

“沈玉珂她自己得罪了昭宁郡主,就应该自己去道歉,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玉莺跟凌婵不一样,她这十五年都是孤女身份,从来没渴望过爹娘的关爱。

对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爹娘也没有任何期盼。

啪!!

骆丹挥手给了沈玉莺一巴掌,直抽得沈玉莺撇过脸去,她自己也差点因为力道太大没站稳。

“贱种,让你去就去,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沈玉莺诧然的抚着瞬间红肿的脸颊,她发现骆丹看她的眼神里只有恨意,没有半点母亲对女儿的情意。

“我不去!!”沈玉莺大声吼道。

骆丹一听,直接拧住沈玉莺的耳朵,猛的往下一按。

沈玉莺痛得喊出声来,整个人猛的往地上一跪。

“啊!!”耳朵痛,膝盖也痛。

两处的痛感汇集到心口,让她倒吸一口气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我告诉你,你还没有记在族谱上呢。”骆丹居高临下的睨着沈玉莺。

“你要是不替玉珂去道歉,你就别想做我骆丹的女儿。”

“给我滚回大长公主身边做婢女去!!”

沈玉莺改了名,但确实还没记在族谱上,沈府的祠堂还没重建好,备份的族谱还在老家的族老手里,起码还要一两个月才会送来。

沈玉莺深吸一口气,缓解着身上的痛楚...

还以为总算是摆脱了奴婢的身份,可以做沈府大房的嫡女,能过几天好日子,却没想到,这个大夫人是个疯的。

身上的痛感让沈玉莺的脑子十分清晰。

她在大长公主那边做婢女,虽然外面的人会高看她几眼,可她到底只是婢女,将来配婚...是大长公主说了算。

或许配一个公主府的奴才,或许配一个普通人家。

若是惹了大长公主不悦,甚至可能随便配一个阿猫阿狗。

但她在沈府好歹是沈府大房正五品太医院院使的嫡女,再借二房沈仲甫的光,将来配婚...肯定比在大长公主身边好。

眼下,她已经及笄了,谈婚论嫁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她不能轻易放弃!不管如何,她要忍住,然后...尽快的从沈府嫁出去。

要不要向沈老夫人求助呢?刚有这个念头,沈玉莺心里直接给否决了。

虽然她才在沈府生活了两三天,但她已经发现了一些问题。

沈玉珂是沈府三个小姐里最受宠的,骆丹、骆之云,还有姑姑沈素心、沈老夫人都十分明显的袒护着她。

而她沈玉莺在沈府没有根基,沈府大房在沈老夫人心里也没什么地位。

沈玉莺知道,她找沈老夫人也没用。

“去,我去!!”沈玉莺咬住颤抖的唇!

骆丹嘴角勾起,“算你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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