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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大佬轻点宠!你老婆是小可怜小说

余常宁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唔……”“疼……”宽敞的双人套卧,头顶没有一丝光亮。“娇气,”周矜肆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鼻息轻呼出一口气。今日窗外的月色格外好,应她的要求关了灯,依稀能看清身下的女孩肌肤雪白,皮肤好似捞了水剥了壳的鸡蛋。她的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小小的肩膀如同风中的一片树叶,止不住地颤抖着。眼角挂着晶莹的泪,像草叶上的露珠,一碰就碎。清纯,无辜,又可怜,整个人像一只破碎的洋娃娃,又好似折了翼的蝴蝶,任人摆弄,她身上染着不知名的阵阵花香,让周矜肆本就不怎么清醒的大脑更加沉沦。在酒精的麻痹下,他变得愈加疯狂。拉着她的手,薄唇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轻佻又喑哑,“别那么娇气,忍一下。”“我不要了……”黎翩翩哭着求他,“求你,我错了……”“我后悔了…...

主角:周矜肆黎翩翩   更新:2025-05-30 00: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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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周矜肆黎翩翩的其他类型小说《霸道大佬轻点宠!你老婆是小可怜小说》,由网络作家“余常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唔……”“疼……”宽敞的双人套卧,头顶没有一丝光亮。“娇气,”周矜肆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鼻息轻呼出一口气。今日窗外的月色格外好,应她的要求关了灯,依稀能看清身下的女孩肌肤雪白,皮肤好似捞了水剥了壳的鸡蛋。她的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小小的肩膀如同风中的一片树叶,止不住地颤抖着。眼角挂着晶莹的泪,像草叶上的露珠,一碰就碎。清纯,无辜,又可怜,整个人像一只破碎的洋娃娃,又好似折了翼的蝴蝶,任人摆弄,她身上染着不知名的阵阵花香,让周矜肆本就不怎么清醒的大脑更加沉沦。在酒精的麻痹下,他变得愈加疯狂。拉着她的手,薄唇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轻佻又喑哑,“别那么娇气,忍一下。”“我不要了……”黎翩翩哭着求他,“求你,我错了……”“我后悔了…...

《霸道大佬轻点宠!你老婆是小可怜小说》精彩片段


*

“唔……”

“疼……”

宽敞的双人套卧,头顶没有一丝光亮。

“娇气,”周矜肆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鼻息轻呼出一口气。

今日窗外的月色格外好,应她的要求关了灯,依稀能看清身下的女孩肌肤雪白,皮肤好似捞了水剥了壳的鸡蛋。

她的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小小的肩膀如同风中的一片树叶,止不住地颤抖着。

眼角挂着晶莹的泪,像草叶上的露珠,一碰就碎。

清纯,无辜,又可怜,整个人像一只破碎的洋娃娃,又好似折了翼的蝴蝶,任人摆弄,她身上染着不知名的阵阵花香,让周矜肆本就不怎么清醒的大脑更加沉沦。

在酒精的麻痹下,他变得愈加疯狂。

拉着她的手,薄唇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轻佻又喑哑,“别那么娇气,忍一下。”

“我不要了……”黎翩翩哭着求他,“求你,我错了……”

“我后悔了……”

女孩咬着牙,声音断断续续,哭得嗓子都哑了,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是这样……”

“唔……”

就在半小时前,她才刚刚得知了他的姓。

他姓周。

黎翩翩是他捡来的。

真是捡来的,在大马路牙子上。

她把自己抵给他了。

-

三个小时前。

秋日的深城,天气已经冷得要死,早晚温差很大。

天气预报说即将有一场大雪落下,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寒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落叶,路人个个裹着厚重的棉服,行色匆匆。

天逐渐黑了下来,周矜肆坐在后座闭目养神,刚结束一场谈判,对方是个久居商场的老狐狸,为了0.1个百分点死咬住,死活不肯让利。

周矜肆也不是吃素的,他二十一岁开始混迹商场,到现在八个年头过去,什么人没见过,奸的滑的,再难啃的硬骨头也能啃下来,磨了许久,连哄带威胁,终于让那老狐狸松了口。

“怎么不走了?”

“周总,前面好像有个人。”

红灯变绿,后座的男人似是有些不耐,懒懒睁开眼,助理徐赢立刻答。

“好像是个女人,”徐赢睁大眼睛一看,吃了一惊,“怎么了?”

周矜肆语气已然带了淡淡不耐,“别管她,走你的。”

手指在烟灰色西裤上轻掸了掸。

“那女孩居然身上还穿着背心!嚯,这又不是六月,这么冷的天,不得冻坏了!”

“能绕过她么?”周矜肆又问,继而闭上眼,他现在很累,急需要休息,急着回酒店,再者他这人没有多管闲事的爱好。

“好像不太行,”徐赢犹豫,“她正好挡在我们车子前面了。”

“这女孩莫不是个聋子?”

要不就是个瞎子,又聋又瞎,天黑跑大马路上来玩捉迷藏。

徐赢也很无奈。

绿灯马上又要变红,他很着急。

按了两声喇叭,对方没反应,他又打开远光灯,对方压根看也不看他一眼,把头埋在膝盖里。

“怎么回事?下去看看。”周矜肆耐心尽失,他来这里出差,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心情本就不怎么好。

最致命的一点,今天是他失恋第三天,女朋友跟人跑了,出国了。

打电话,不接,再一看,直接把他拉黑了。

周矜肆气得要冒火,他像个鼓胀的气球,空憋着一肚子气。

“算了,我自己去吧。”助理还没解开安全带,“咔哒”一声后面车门打开,后座的男人长腿一迈,利落落地,径直走了过去。

“哭什么?”

“先生?”那女孩停止了哭泣,肩膀一抽一抽的,仰着一双乌黑的水眸望着他,“你能借我点钱吗?”

“多少?说个数。”周矜肆不耐烦地开口,身子下意识地后倾,故意离她远了些,皱着眉,碰瓷的这年头他见得多了。

他原本想退后一步的,不知道为什么,腿好像抽筋了,落在半空又挪了回来。

一辆私家车经过,车灯照亮了眼前女孩的容颜,头发乱糟糟,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裸露在外的皮肤在寒风里冻得通红。

一阵寒风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看清她长相的那一瞬间,周矜肆的瞳孔忍不住缩了一下。

又纯又欲,一双乌黑水润的大眼睛像会说话一样。

“五万,可以吗?”女孩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冻的都打颤了,似乎要被寒风夹着冰碴子给冻住,殊不知男人心头已是百转千回,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就这么直直打量着她。

就在刚刚,她的钱包被人抢走了,那里面是母亲砸锅卖铁东拼西凑给弟弟做手术的钱。

她新买的羽绒服,花了四百块,也被人一并扒走了。

黎翩翩初来乍到,带着弟弟来大城市看病,母亲在家里照顾牲畜,谁知道刚找了酒店住下,她拿着存折去银行取钱,出门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歹徒蒙着面,两个人,一个从后面抱住她,吓得她疯狂尖叫,以为是图谋不轨的流氓无赖,下一秒嘴被捂得死死的,另一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去抢夺她手里的书包,二人都戴着黑口罩黑帽,应该是早就盯上她了。

黎翩翩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为什么不能把力气大一点,把书包护得紧一点,这样就不会叫歹徒抢走了,小年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约的明天下午三点的手术。

她不是没效果报警,急匆匆赶到派出所,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一五一十把事情说清楚。

“看清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了吗?”警察问。

黎翩翩直摇头。

警察无奈叹息一声,“你去的是治安最乱的那一片,那地方没有摄像头,外国人又多,最是混乱。应该是预谋好了的,我们也不是神人,会尽力帮你追查,”摇着头劝她,“手术的事你最好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能借最好借一下,谁也不能保证要多久,有了消息我们第一时间告知你。”

借?

去哪里借?

她人生地不熟,家在遥远的北城,这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五万块钱不是笔小数目,她失魂落魄出了派出所的门,眼前刮起的风雪迷了她的眼,凉了她的心,无奈只好坐在十字路口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我弟弟明天下午做手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女孩哽咽,抱臂像一只小兽,仰着脸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腕间戴着手表,黎翩翩猜他应该是个有钱人。

可他无动于衷。

“先生,好心人,求求你!”黎翩翩去拉他的衣角,手指发抖,“只要你愿意借给我,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豁出去了,弟弟的病不能再拖了!

男人像一尊雕塑,抿唇思索着什么,车内徐赢疑惑地看着他们的互动,内心天人交战纠结着要不要下车,等等!那女孩居然、居然拉了总裁的手?

总裁不是有洁癖吗?

还有,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抿起的薄唇形成一条细线,许久,男人朝她伸出手,“跟我走。”

黎翩翩不解。

正好,她缺钱他缺人。

他说,“五万好说,我给你。”

“你说了不算,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周矜肆一咬牙,在她耳边喷气,“我给钱了,你收了,你见哪家做生意,做一半停下?晚了。”

“我不知道……”黎翩翩受不住,拼命摇头,泪水在眼里打转,“我真不知道……”

她听人说第一次会疼,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捂住自己的脸,用力咬着唇,防止因为反应过激而发抖,嘴里依然不时发出破碎的音节,拖着长长的尾音,像一把小钩子,令人面红耳赤。

周矜肆自然也察觉到了,眉头一皱。

一秒怔愣后,随即把自己的胳膊递过去,若是在白天,一定能看到他上面布满的青筋和凸起的肌肉,直直送到她唇边,“咬我的。”

女孩惊了一秒,睁开媚眼如丝,然后猛地闭上,不管不顾地咬了上去。

嘴里泛起腥甜,周矜肆硬是眼皮不带眨一下。

“抱……抱歉……”她含混地道歉,也不知他听清了没有。

许久。

男人拢了拢身上的黑色浴袍,最后视线在她纤瘦的骨架上,停留几秒,想了想还是把熟睡的人抱起去了浴室。


-

“铃铃铃——”

闹钟响了,定的是五点的闹钟,这是她每天在家起床的点。

女孩强撑着坐起身来,某处酸胀得厉害,浑身上下都透着酸痛,打哈欠的动作牵动全身的神经,每一根纤维都在泛着细密的疼痛。

黎翩翩怎么也没想到昨晚的男人会如此疯狂,他像一头饿狼,眼睛里散发出的侵略性让人不敢直视。

哦,昨晚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望着周围深蓝近乎黑色的一切,她脑子还有些懵懵的,呆愣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

酒店。

一些模模糊糊的碎片拼凑出混乱的画面,她闻到了酒精的味道,经过了一宿,那味道还没完全散去。

他扣住她不允许她乱动和挣扎,把酒精渡给她。黎翩翩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她挣扎着求他,他会在车里直接办了自己。

想到这里,她两腿打颤,一阵后怕。

悄悄爬起来,开始四处低头翻找衣服,找了一圈没找着,她很急,一着急眼圈就开始发红,坐在床头抽抽噎噎就哭了起来。

“大早晨的不叫人睡觉,你哭什么?”身旁的周矜肆被她哭泣的声音吵醒了,男人语气带着晨起的喑哑,像砂纸刮过刀片,懒懒睁开眼睛。

昨晚睡得太沉了,一手抚上额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适的觉了。他不耐烦地按着,声音很不客气,带着晨起的喑哑不满,近乎训斥。

他、他怎么还在?

“你、……你怎么还没走?”

黎翩翩惊得后退两步,这才意识到床上还躺着个男人,一丝不挂,赤裸着上半身,她死死咬着唇,又气又怕,两手死死护着自己胸前。

“挡什么挡?”周矜肆被她一脸戒备的模样逗笑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男人头发有些乱,但是丝毫掩不住他身上的痞帅气,“昨晚你身上我哪个地方没见过,现在知道害羞了?”

周矜肆身子后仰,宽阔的肩膀倚靠在木质床帮上,就这么挑眉看她。

他的目光太直白,黎翩翩紧紧揪着手指,不敢与他对视。

她皮肤很白,像刚从清水里捞出剥了壳的荔枝,昨晚他很疯狂,周矜肆承认。

他这人有个习惯,或者说毛病,就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而且他花了钱的。

她身上留下的那些斑驳的痕迹已经褪了一层红,变得青青紫紫,有些骇人。

女孩只是低着头,紧咬嘴唇,嘴唇被她咬得煞白,毫无血色,肩膀轻轻颤抖着,不说话。

“别咬着了,再咬嘴都破了。”周矜肆指尖挑了挑,往上拉了拉被子,动作漫不经意。

床是双人床,不过酒店住宿条件不怎么好,床上统共就这一床被子,被她拽走了,她死死护着,抓住不撒手,最后男人干脆放了手,很大方地让给了她。

“哑巴了?”周矜肆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往前凑了凑身子,语气玩味,“昨晚不是叫的挺卖力的,现在不会了?”

听到这话,一直低着头恨不能把脑袋埋到地上当鹌鹑的女孩猛然抬起头来,一双清白的眸子愤愤瞪着他。

“生气了?”周矜肆观察着她的表情,怪凶的,后背一阵刺痛,这才想起昨晚他背上被她尖利的指甲挠出的几道血痕,伸手摸了摸,估计现在都结痂了。

啧啧,小野猫似的,下手真狠,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小野猫虽然表情奶凶奶凶的,死死瞪着他,不过脖子处还是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圈。

对他来说没什么杀伤力,倒是怪可爱的。

“怎么不看我了?”

见她闪躲,周矜肆忽然来了恶趣味,问她,“我好看吗?”

眼前的男人样貌绝佳,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尖利的下颌骨,再往下是锋利的喉结,不知是不是她在看他的缘故,男人喉结跟着滚动两下,像是故意挑逗。

他的眼睛是褐色的。

很深刻的长相,让人眼前一亮,放在她们那个地方,十里八村恐怕都找不出比他更帅的小伙子来。

被子大半都在她手里,男人身上搭着的本就不多,堪堪遮到腰际线以下的位置,随着他动身的动作又往下滑了几分,露出常年健身紧实的腹肌和人鱼线,再往下……

黎翩翩不敢再看,像被什么突然烫了一下,手指立刻撒开,目光不自觉往旁边偏了偏,慌忙别开脸去,对着墙。

一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嘶哑,紧紧掐着手背,很小声咕哝,“我不知道……”

周矜肆一怔,他没想过她会回答。

这女孩……胆子还挺大的。

这男人还真是……一点不害臊。

这是黎翩翩内心的想法。

不过他毕竟帮了自己,她不是白眼狼,没有权利对给自己钱的人评头论足,说到底她打心眼里还是感激他的。

黎翩翩强忍着身下的不适,想下床,却被男人下一步看出她的意图,有力的臂膀往外一勾,一把攥住她的小胳膊,“现在才五点,天还不亮,你去哪?”

“我……”

“你什么你,不许走,”这男人做法有点像耍赖皮,类似街头的流氓混子,把她轻而易举拽回来,在头顶冷冷威胁道,“我给你五万块,你陪我不到天明就走,那我岂不是亏了?”

“那好吧……”黎翩翩转念一想,好像也对,只好不情不愿又跟着他躺了回去,“那我陪你到八点,你看成吗?”

左右一桩买卖,她拗不过,只好先答应他。

黎翩翩深吸一口气,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反正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只要她再坚持三个小时,陪他到八点,八点钟天一亮,她就解脱了。

“嗯,这还差不多。”男人含混应了一声,把她抱在怀里,鼻尖又是那阵熟悉的花香,很好闻,馨香不刺鼻,昨晚他就是枕着那股花香入眠,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失眠。

他这失眠的毛病说也奇怪,时好时坏,起先是经常出差倒时差,半宿半宿地睡不着,只能靠吸烟麻痹大脑神经来缓解,久而久之形成一种依赖,有时在露台上披着件大衣,一坐就是大半夜。

眼前的女孩平平无奇,身上却有一种神奇的令人心安的魔力。

“你喷的什么香水?”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不丁,黎翩翩被他抱在怀里,尽量缩瑟着身子,脸早已红到耳根子,身体僵硬像块木头,吓得一动不敢动。

嗫嚅着开口,“你误会了,我不喷香水。”

“哦,是么?”他显然不太相信,不过黎翩翩没再解释,解释越多这男人对她的了解就越多。

她不想与他有太多过深牵扯,只想赶紧坚持到点,好拿了钱走人。

-

黎翩翩再度睁眼已是天光大亮。

她惊得猛地坐起身来,摸过手机来一看,十点半!

糟了糟了!睡过头了!

她哀怨地转头看了眼身后,男人还在睡,睡颜恬淡,都怪他让自己陪他躺着,她一直暗暗注意着时间,“闭眼,”男人命令道。

她乖乖闭上眼,只好先把手机放在一边。头很重,昨晚折腾到不知道几点,反正挺晚的,她很累,后面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猛一抬头,才发现床头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黄色手提纸袋,抓起来一看,里面居然是一身女式套裙,下面是打底衫,也不管是不是给她准备的,先套上再说。

黎翩翩强忍着浑身酸痛,动作幅度很小,就连手提袋她都没让它发出太大声音,窸窸窣窣,迅速穿好衣服,强撑着下了床。

“去哪儿?”男人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


男人的声音沉闷,冰冷没有丝毫温度,让黎翩翩一度以为他是不是早就醒了。

肩膀哆嗦了一下,膝盖一软,差点没当场跪下,转过头,“周、周……,你醒了?”

她动作很轻的,还是把他吵醒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弄醒的。”黎翩翩咬着唇向他道歉。

周矜肆没接话,披了件衣服坐起来,她不回答,他心情已经变得不佳,皱着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冷冷开口,“要去哪?”

“我去医院。”

“我……可以走了吧?”女孩吞咽了下口水,试探着开口。

黎年做手术,她肯定要去守着他。

“等一下,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办,顺道的事,我让司机送你。”

真、真的?

这地方打车也不便宜,还能有免费坐顺风车的好事?

黎翩翩嘴唇动了动差点就要问出来这句话,出门在外安全意识她还是有的,可男人毫不避讳,当着她的面开始动手穿衣服。

-

“小姐,送上车。”

周矜肆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黎翩翩率先下了楼,他在上面洗漱换衣服的工夫,她站在酒店楼下等他,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局促。

徐赢按照周矜肆的吩咐,找到了站在寒风里哆哆嗦嗦冻得直跺脚的女孩,把怀里的东西递给她,“小姐,这是周总让我给您买的。”

居然是……吃的?

一笼屉小笼包,一杯豆浆,外加一件奶黄色的羽绒服。

“谢谢。”黎翩翩向他道了谢,伸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把羽绒服裹身上,领口处带毛的,白白的绒毛很短,一点也不扎人,穿着很舒服,咬一口小笼包再喝一口豆浆,身上暖哄哄的。

徐赢这次眼总算没有瞎,别说奶黄还挺衬她的。

她所站的位置恰好在他窗台下,周矜肆打开窗户往下看一眼,地上小小的一个小白点,来回移动着,冻得直搓手,当时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这女孩莫不是蠢?”

在屋里或者楼道等他不好么,偏偏要下去冻着。

他不是什么和善的人,沉沉目光瞥见她冻得发紫的小脸,那一刻却生出了些恻隐之心,伸手拨出一个号码,在电话里吩咐道,“去给她买件大衣,再买点吃的。”

“对,就是楼下站的那个,”其实通话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可他嘴上不饶人,“你把车开过去,让她先去车上等,杵着跟电线杆一样。”

说完面无表情挂断电话。

“小姐,怎么称呼您?”徐赢通过后视镜笑眯眯问缩在后面角落里的小姑娘。

他刚才等在楼下,电话打了十几个,没人接,敲门也没动静,差点以为周矜肆抛下他这个助理单独赴约去了,原本和合作方约好的在商务酒店见面,八点半出门,硬生生被周矜肆拖到了十点四十,对方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催,他好言好语赔着笑,总算把事情给平息下来。

徐赢挂了电话,二话不说直奔商场。

周总身边多出个女人,这是他没想到的。

定睛一看,吃了一惊,可不就是昨天路上捡的那个嘛!

“我叫黎翩翩。”

黎翩翩大口大口吃着包子,因为吃得太急还被噎了一下,立刻捧起来豆浆喝了两口,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原来是黎小姐,我是周总的助理,我叫徐赢。”

“徐赢,你好。”

二人打过招呼,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身高腿长的男人开门坐了上来,“走吧。”

徐赢启动了车子。

车内空间不算逼仄,甚至可以算得上开阔,扎眼的劳斯莱斯浮影,宝蓝色的车身,低调奢华,黎翩翩坐在上面,胸口闷闷的,总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她小小的一团蜷缩着缩在角角里,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一旁的男人占据了大半空间,中间还空出一大块。

鼻梁高挺,五官深邃,尤其是下巴那里,线条锋利而冷峻,双目炯炯有神,像一把尖刀能够穿刺一切,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中气十足。

他给人的压迫感极强,周围像有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逐渐升起来,压得她渐渐喘不上气。

他的脸色阴沉暗郁,黎翩翩吃得慢,偷看两眼赶紧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小口小口咬着包子,忽然被他一瞪,一口肉馅没咽下去,卡在嗓子眼,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

“笨死了,吃个包子都能噎着。”周矜肆全程冷冷观察着,抱着臂看她,像个看客,看她故作矜持地咬了一大口,从他上来又开始小口吃东西。

黎翩翩没有时间跟他反驳,难受地要命,美好生气瞪他一眼,捂着嗓子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小脸涨得通红。

“喝口豆浆压压,不会?”男人唇角一勾,嘲讽道。

“要你说。”女孩子小声嘟囔了一声,声音很轻。

她哪里不知道要喝豆浆?只是刚才豆浆一不小心全被她给喝完了,手里捧着个空杯子,左顾右盼也没看到车上有垃圾桶,打算等会下车扔,她记得医院门口有一排绿色的垃圾桶。

“你说什么?”周矜肆拿出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准备处理邮件,一手把耳机塞到耳朵里,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没……没什么,今天真冷啊!”黎翩翩左看看右看看,手掌扒拉在防窥车窗玻璃上,还吹了口气,顾左右而言其他,男人黑了脸。

前排徐赢看着二人别扭尴尬的互动,努力憋笑。

他记得从前周矜肆和安小姐的互动不是这样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周矜肆这边登录邮箱,忽然想起什么,冷冷往旁边瞥了一眼,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一定要说吗?”黎翩翩头也不回,包子吃完咬着唇上的干皮,两只手搓着,“我能不说吗。”

“不能。”男人冷冷拒绝。

“你名字是金子做的,不能说给别人听?”他搞不懂了,名字起了不就是给人叫的么?

“她叫黎翩翩。”

“我叫黎翩翩。”

后座黎翩翩和前面开车的几乎徐赢同时开口,徐赢预感到大事不妙,后背凉飕飕的,像有人在上面泼了一盆冷水就要结冰,“开你的车。”

男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名字不错。”

黎翩翩没感觉到车内气压的变化,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看见周矜肆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视线往下压了压。

她没说是哪三个字,也不知他听明白没有。

黎翩翩只知道他姓周,徐赢一直称呼他“周总”,本来还想问问他的名字,想想还是算了。

反正等会车子到站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遇上,大概率见了也是互相装作不认识,运气不好就此生不复相见了。

她看完病就带着小年回北城,没必要。

“我来深城出差,不常住这里,”周矜肆薄唇轻启,黎翩翩满脸疑问,他干嘛要跟自己说这些?

“沪市,知道么?”男人唇角勾翘起一个弧度。

黎翩翩点点头表示听说过,只说了一句,“挺远的。”

她挺纳闷的,他在哪工作、出不出差和自己有劳什子关系,又问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奇怪的地名,难不成他、他还想约她?

黎翩翩缩了缩脖子,想到这里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她早就听说老家有做那种工作的女孩,上次邻村的小姐妹春华还问她要不要给她介绍几个客户?这是拉她下水的意思,黎翩翩头摇的像拨浪鼓,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沪市是国内顶尖的一线大都市,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到那里去,除非做梦。

又听他道,“等看完你弟弟,就来沪市找我。”

“可我在老家有工作……”

“什么工作?”

“我家里种花,我给人在花店当销售员。”黎翩翩一下紧张起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沪市找他?

心头传来一种不好的感觉,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早就有所耳闻有钱人寻求刺激,最喜欢干豢养金丝雀这样的事了,他该不会……是想包养她吧?

周矜肆点点头,没质疑她这话的真假。

怪不得她身上一直有一股香气,说不出来的香,她承认没喷香水,也消不掉,比五位数的进口货还好闻,原来是在花店工作,每天侍弄花草,剪枝浇花什么的,身上难免沾染上鲜花的香气。

这就解释得通了。

老实说,他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多大了?”

“二十一。”

他问一句,她答一句,问这么详细干什么?怎么像查户口的,她心头那种不好的感觉更加强烈。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黎翩翩伸出两个手指头来比了个数,男人眼尾上挑,“两万?”

“噗!”黎翩翩惊得身子一抖,手里的纸杯跟着颤了颤,滴出几滴豆浆液来,白色的粘稠液体,溅到奶黄的羽绒服上,“呀!衣服脏了!”

黎翩翩惊呼一声,立刻伸手去擦,身旁适时递过来一沓纸巾,她接了过来,“谢谢。”

忙不迭开口解释,“你误会了,是两千。”


“两千,这么少?”男人眼皮从屏幕上移开,眼眸懒懒阖动了一下,细细盯着她看,一副你没和我开玩笑的表情。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啊?”

“你长得很合我胃口,你来沪市,来我身边,我每个月给你零花钱,你考虑一下。”周矜肆坦白道,而且经过昨晚,两人在那种事上还挺合拍。

虽然他给她的感觉过于青涩,但是这种事上两个人都没有经验,第一次嘛,可以理解,现在回味过来……还挺好的。

这这……果然是她想到那个意思?

“你……是想包养我吗?”脑子比嘴快,女孩身子一抖,她直直问出这句话。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男人唇角勾出一个向上的弧度,“不过你非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黎翩翩先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嘴里能塞下一个土鸡蛋,随后连连摆手,“不不不,周先生你误会了!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家在北城,我不是本地人。”

她家离着沪市三千多里地,爸妈都在北城,她带弟弟暂时来这里看病,看完肯定是要回去的。

深城她都不可能留下,更别说去沪市了,他不是在开玩笑吧?

周矜肆见她拒绝,以为是嫌钱少,皱着眉,“怪我刚才没说价,在你原来工资的基础上加十万,十万一个月,够不够?”

“什、什么?”黎翩翩怀疑自己幻听了,十万一个月,这人是暴发户啊?一下给这么多。

“你还觉得不够?不够可以再加。”周矜肆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这女孩看着表面柔柔弱弱,没想到这么难搞。

他做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昨晚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就萌生这个想法了,搭着被子,熬到快天明才睡着。

“够、够了,”黎翩翩有些无措,一个月十万零两千,一年有十二个月,加起来就是一百二十多万,折腾死她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些钱,这人真的有富了,“太多了。”

“既然如此,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他一只手腕上戴着百达翡丽名表,大拇手指上还戴着一个扳指,绿色的,一晃而过,黎翩翩来不及细看,像是翡翠还是什么,男人手指在扳指表面轻轻摩挲着,“快点考虑!老子耐心可不多。”

这女孩嫩得很,这么多女人里鲜少能有这么让他看上眼的,周矜肆已经跟她磨蹭了不少时间,合作方又开始催了,眼底跟着升腾起几分郁火。

他他他……居然当着她的面爆起了粗口?!

这男人的真面目要暴露出来了,黎翩翩看他的眼神变了变,“我能再想想吗……”

下意识的想法就是,他怎么比她还太粗鲁?自从做了花店销售员后,她可比原来改变太多了。

两秒后女孩果断开口,捏着手指,不再藏着掖着,“我能拒绝吗?”

一年过百万的年薪说实话她心动了,但是她毕竟……不是出来卖的。

黎翩翩冷静下来想了想,家里没什么特别需要花钱的地方,主要是黎年得了白血病,这病从一生下来就有了,母亲一直在默默攒钱,先是还了父亲这边爷爷留下的欠债,她还记得小时候一过年家门口堵满了讨债的人。

只是小年这两年情况越发不好了,不得不进行手术,医生说要进行什么造血干细胞移植。

她在花店工作,每个月也有两千元的收入,干得好月底还有奖金,家在近郊的一个大棚边,家里养了一头牛几只鸡,父母都是花农,干活很勤快,除了父亲右腿有点残疾,有跛脚的毛病,好在他们都很乐观,日夜守着大棚给人种花,用沤掉的花杆喂牛。

她安慰自己,只有眼前这个坎,咬咬牙挺过去就好了。

她的目光很坚定,清澈晃动,唯独没有动摇。

周矜肆面色冷淡,明明是笑着,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锁住她的一举一动,“你确定?”

他倾身靠近,慢慢摸上她素净的脸蛋,“那你先把我昨晚的钱吐出来,我就同意你拒绝我,你说呢?”

黎翩翩瞪大了眼睛,落在身旁的手猛然攥起拳头,腮帮子鼓起来,涨得满脸通红,像个火爆的气球,用手指着他,“你你……你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她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五万块?还不如当场让她跳车来得容易。

“你不想吐也可以,”男人轻而易举攥住她的手指,强迫她收回,“小女孩家家,脾气不要这么暴躁,你出来丢了钱还和男人鬼、混、家里人知道吗?”

“你你你……”她被他强势地抓住手腕,想说你真卑鄙,话没说出被他先一步打断,“我知道你可能会说我无耻下流之类的话,不过……”

“我不在乎。”

周矜肆嘴角噙着一抹嘲弄的笑,大手一挥倚在靠背上,身子后仰,散漫开口,“这种话我听得多了去了,”说着掏出手机,“要不我给你录下来,省得日后你翻脸不认人。”

他……他居然还想着日后?!

坏了,黎翩翩有些后悔,唇角紧抿成一条细线,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好像中计了,掉进他事先设计好的圈套里。

糟了!她好像遇上比流氓还坏的人了!

周矜肆自然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继续举着手机,右手拇指在上面慢慢摩挲着,指腹下的屏幕光洁如镜面,反着暗光。从她气得像只仓鼠的表情也能推断出,她现在很生气,多半是在默默骂他。

两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商人不提前做好两手准备,还能叫商人吗?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从这里到医院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二人僵持许久,前面开车的徐赢很识趣地把挡板落下来,缄默不语,以免伤及无辜。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好,我答应你。”

许久,车内传来一阵闷闷的蚊子嗡嗡,她败下阵来,两手攥拳努力维持镇定,试着和他商量,“这样我们各退一步,等小年做完手术,我回去安顿好他,就去沪市找你,这样成吗?”

沪市是华国数一数二的大都市,她只是听说,从未去过。

“哦,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赖账?”男人似是对她不放心,嘴角勾了勾。

啧,上钩了。

黎翩翩恨恨咬牙,她生气了,两手一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她都答应他了他还不满意,难道是要逼死她吗?

“先加个微信。”

“哦。”她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咪,对上他若无其事的笑,一拳打在棉花上。黎翩翩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吧下去,跟个提线木偶一样慢吞吞从兜里掏出手机。

“我能问问多久吗?”

“嘀——”地一声,扫码通过,男人心满意足地熄了屏。

“什么多久?”周矜肆不解。

“我们的协议关系没有个日期吗?”黎翩翩怕他听不明白,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截止日期。”

“原来是问这个,”男人哂笑一声,“你这就确定我们是协议关系了?”就差把“你真聪明,孺子可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黎翩翩白他一眼,不吭声。

“没期限,也不签协议,我只有一个要求,到我玩腻了为止。”

男人的目光往下,顺着落到她手里握的手机上,黎翩翩下意识伸手挡了挡,手往后缩,她的手机很破,屏幕上是一道道的划痕,摔了多少次了,右下角玻璃还少了一小块,每次拿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避免划伤手指。

男人眉心一点点蹙起来,这样的“古董”他还是头一次见,烂的不成样子,也不知道她怎么用的?

“一言为定,你要是敢赖账,我有一万种方法能找到你。”他吓唬她。

“不会,我还不至于说话不算数。”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心已是千回百转,黎翩翩想开了,大不了她就先跟他一年再说,拿了钱再跑路,她有把柄攥在他手里,激怒他反倒对自己没好处,算算其实她也算稳赚不赔。

“嘀嗒嘀嗒”的声音从车内响起,是从前面仪表盘的电子屏传来的,周矜肆笑着收了手机,“好了。”

“周总,到站了。”徐赢温声提醒他们,黎翩翩顺着看去,马路左边大大的“深城市人民医院”几个字,大红漆粉刷过的。

“喏,拿着,我的名片。”车门打开,黎翩翩还在愣神,就被人推了出去,男人似乎真挺急的,几乎是第一时间吩咐助理开车,车门关上的瞬间,她无意间瞥见周矜肆扬着的唇角,揉了揉眼睛。

他似乎心情不错?

这男的变脸真快。

黎翩翩又在心里骂了他一句,低头看去,怀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塞了一张明信片。

风一吹,名片刮到地上,滚了两圈最后背面朝上在地上躺着。

黎翩翩走过去弯腰拾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泥土,左右翻看,明信片很小,还没有她巴掌大,和平时花店老板让她跑腿复印的那些一样。

通体漆黑,上面印着烫金的三个大字,“周矜肆”。

他的名字吗?

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黎翩翩捏住卡片的手抖了抖。

周矜肆,她又小声喃喃念了几遍。

这名字和他真挺配的,这男人还真是……又矜持又放肆。


“小年快趁热吃吧,医生说已经没事了,等你再恢复恢复,过两个星期我们就能出院了,”黎翩翩摸着黎年的脑袋,“等你好了,姐姐带你回家。”

“嗯!”黎年乐呵呵地笑着,重重点了点头,小家伙很聪明,心思敏感,继续追问,“姐姐,那个叔叔真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们真没有在谈恋爱吗?”

也不怪黎年猜测他们的关系,黎翩翩初中毕业后就辍学了,一直给人在城里打工补贴家用,换了好多份工作,和姐姐差不多同龄的女孩子都有媒人上门提亲,早就已经结婚了,连小宝宝都有了,只有他们家条件差,没有媒婆愿意上门。

“不是,小孩子家家不要学人家乱讲,”黎翩翩编了个谎,“他是我认识的一个客户,到这里出差,恰好碰上了。”

黎翩翩轻声叮嘱他,“小年,这件事回去先不要告诉妈妈嗷~”

她怀疑这才是姓周的男人的真实目的,让她家里人知道,然后她就会乖乖束手就范。

黎年咬一口韭菜鸡蛋馅的饺子,呼呼吹气,咧着嘴笑,“我全听姐姐的,姐姐教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

沪市。

黎翩翩坐的火车到达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五点,头天下午六点出发,正好坐了二十三个小时。

头顶大大的“沪市北站”几个字,她怔愣了许久。

是的,她真的来沪市了,因为和那个男人的约定,她辞掉了心爱的花店的工作。

老板还有点不想让她走,苦口婆心地劝想要留人,还说要给她加薪,“小黎你能不走吗?是嫌我给的太少了吗?再给你涨二百行不行?五百也行!”

老板伸出五个手指头,忍痛割爱,信誓旦旦跟她保证,“我这花店平时全靠你打理,你走了别人我怕照顾不好啊!”

“抱歉了老板,我真的有事,我真要走了。”说实话她心里也是很舍不得的,那些花花草草,玫瑰薰衣草风信子百合佛手柑都是她亲手一手养大的。

离开前一晚那天,黎翩翩故意磨磨蹭蹭拖到很晚,慢吞吞走出去,锁了门,再回头看一眼熟悉的花店,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说实话,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它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暗暗发誓只要老板不辞退她她会在这里干一辈子。

借着柔和的月光,女孩子抱着臂,独自一人在拴着铁链的门前台阶下坐了很久,直到夜里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外套冻得浑身发冷才想起往回走。

这段时间家里倒是一切都比较顺利,黎疆很忙,天天各处跑送货,家里的牛又贴了膘,母鸡还是天天下蛋,李双如每天早起去棚子里捡了鸡蛋煮给他们姐弟俩吃。

主治医生说得没错,黎年观察了一个多星期就出院了,多余的住院费退给了他们,又在家待了一个星期,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匆匆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今天是和周矜肆约定的最后一天,要不就来不及了。

黎翩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单独出远门,跟父母说的是有个客户帮忙介绍了份工作,能挣大钱,她想去试试看,说起来多亏了周矜肆的那张名片,帮了她大忙。

李双如依依不舍把女儿送到村头,袖子抹了抹眼角,再三嘱咐她,“到那里行就行,不行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妈妈在家等着你。”

黎年说什么也要跟着出来,小家伙踮着脚,依依不舍朝她挥手,“姐姐,路上注意安全哦,小年祝你一路顺风!”

忽然觉得眼眶很热,竭力忍着要落泪的冲动,声音嘶哑劝他们,“回去吧!天冷,村口风大,到了那里给你们打电话。”

黎翩翩朝着他们挥手,内心泛起一阵酸涩的感觉,拉着新买的薄荷绿行李箱,趁着眼泪还没掉下来,一咬牙,头也不回搭上了进城的公交。

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一旦回头,就走不了了。

已经临近傍晚,沪市依旧还像下午,天亮着,人流像潮水一样朝着出口处涌过去,扑面的热浪打来,身上的羽绒服有些热了,额头上沁出汗珠。

周围年轻的男男女女,黎翩翩有些迷茫,拉开了羽绒服拉链,拉着手里的箱子紧跟着他们,被人群裹挟着一路往前走。

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该往哪走,出了火车站,就在门口歇了会儿,手里捏着那张滚烫的烫金名片,汗水浸湿了边角,皱皱巴巴被她揉得不成样子。

深吸一口气,拨出一个号码。

手机就是那天男人送的那个,连电话卡都给她配好了,除了最上面那个刺眼的号码静静在白色的页面躺着,整个联系人一栏空空如也,号码和名片上的是一样的。

黎翩翩咧嘴笑了笑,生怕她跑了似的。

响铃二十几秒后,那边很快接通,“喂你好,哪位?”

“周总……”

“稍等,接个电话。”

“好的好的。”男人捏着手机走远了些,耳边是滋滋啦啦断断续续的杂音。

周矜肆那边正戴着安全帽在施工现场考察,政府最近投资建一个项目就落在荫山,从娱乐设施到疗养院一应俱全,要把城东这块荒芜很久寸草不生的土地打造成一条龙的养老服务圣地。

机器嗡嗡轰鸣的声音响彻耳畔,钻机的声音,搅拌机搅拌水泥的声音,工人们交谈的声音,小声嘁嘁喳喳,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今天风不小,扬起地上的灰尘,叫人睁不开眼。

周矜肆算是突击检查,不是心血来潮,这样的鬼天气,给包工头一个措手不及。

事情是这样的:上一任承包商投机取巧,用的建材以次充好,几十层高的大楼建到一半半夜轰然倒塌,工人们都在睡觉,幸亏没砸死人。

这事闹得动静不小,惊动了媒体,周矜肆从前承包过政府项目,招标的时候,政府临时找上他,希望他能帮个忙,价格好谈,只要质量过关。

“快快,周总来了!”

“周总,哪个周总?周总来咱们工地干啥啊?”

“还有哪个周总?就是咱们顶头的那个周总啊!”一人道,“你傻啊?”

“周总不在办公室好好待着,到咱们这灰头土脸的地方作甚?”

“哎呀,你别管这么多了!快把安全帽戴上吧!”说话的人指了指拎着同伴手里的安全帽,揪起领子就往一边走,“快点快点!要迟到了!”

“周总要给我们训话!你没听说前几天那个事闹得沸沸扬扬?”

他们听包工头说这个周总年纪轻轻,和那些只会耍嘴皮子蹲办公室吹空调的老板很不一样,一贯雷厉风行,还会下工地。

众人不知道这尊佛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心里纷纷犯起嘀咕。

男人剃了寸头,短发,比半月前长长了不少,戴着蓝色的安全帽看不出来,和工人们一样。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活计,第一时间从工地四面八方跑过来,一窝蜂一样蜂拥到大楼前,齐齐站成几排,等着周总训话。

周矜肆皱了皱眉,包工头立刻讨好地凑上来,点头哈腰递过一根中华烟,恭恭敬敬,“周总,所有的工人都在这里了,您看有什么指示的?”

包工头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对着下面的人挺直了腰杆,“所有人,周总在这里,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等着周总给你们训话!”

“我有说过跟他们训话吗?”周矜肆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冷冷白他一眼,“这是工地,严禁烟火,这一点你作为包工头自己不知道?!”

“是,是,是我考虑不周!”包工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变成猪肝,递烟的手开始哆哆嗦嗦颤抖起来,默默塞回上衣兜里,后背冒出一层冷汗,继续弯着腰,“您来不是要……?”

也不怪他一头雾水,之前上面的来视察都是这么干的啊!

周矜肆对他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很不满,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叫他们都散了!我没什么好训话的,只有两点,第一注意安全,什么情况下安全第一,活干不干别出人命就行;第二点,干的话就好好干,工资保证一分少不了你们的。”

下面站着的农民工耳朵不聋,一听按时发工资个个露着大牙,脸上是憨厚的笑,高兴得拍起了手,“周总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

“是啊周总,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大家都听见了吧?就不用我给你们复述了,只要不偷奸耍滑,月底周总按时给咱们发工资!”包工头更高兴,之前的老板三四个月的工钱没给他们了,拖欠着工人的工钱大家干活都没劲头,一个个跟病秧子一样。

“周总万岁!”人群里不知是谁带头先喊了一句,后面的人跟着起哄嘴里高声喊“周总万岁!”

大家鼓起掌来,黝黑被太阳晒得发亮的古铜色皮肤一笑泛起一道道褶子,主要是被前面的承包商吓怕了,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大家都盼着多拿点票子回家,老婆孩子欢欢喜喜过大年。

“周总,电话!”徐赢接的电话,工地嘈杂,老板就把手机暂时交给他,主要是想着也没人会给他打电话,一听对方是个女孩子,“周矜肆,我到了。”

这年头敢直呼他们总裁大名的还真不多,声音莫名有点耳熟,徐赢一拍脑门,立刻反应过来,小跑着上了台,举着手机放到周矜肆的耳朵边,他手里还握着一块红色的半头方砖。

周矜肆不解,丢了方砖,拧眉,“哪个合作商的?”

“不是合作商,是黎小姐!”

“黎小姐?哪个黎小姐?”

他有认识姓黎的吗?还是个女人?

看到男人凌厉的下巴线条紧绷着,他真想不起来了。

徐赢急得团团转,大声说,“就是上次在深城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啊!你还帮过她,你忘了?”

“喂,周矜肆,你还在吗?”

黎翩翩在那边觉得奇怪,对方那里轰隆隆的机器声,像车轮子碾在地上,以为是自己信号不行,她拉着笨重的箱子往外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人少的地方,小声捂着听筒,免提开到最大,“奇怪,怎么没人了?”

“周矜肆,你在哪儿?我来沪市了,怎么找你去?”

黎翩翩怕他听不清,故意提高了一个分贝。

“呵,有意思。”男人用力揉了一把寸头,短粗的头发扎着手心,有点痒,紧蹙的眉头逐渐一点点散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怎么来的?”他问。

这半月都在忙着做市场调研,一有空就亲自跟进项目,从进货到施工严格把关,好多需要他签字谈判的地方,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周矜肆总算回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好像还是他要求的,半月前,似乎跟过了一个时间那么漫长。

这女孩也是个死脑筋,让她来就真来了。


休息室。

头顶空调呼呼地转着,一进来就和外面不是一个温度,有些冻,周矜肆靠在椅子背上,环视一眼周围,翘起一条腿,弹了个响指。

眼皮懒懒抬起,斜着睨他一眼,“这样的天还用开空调?”

“天冷,开空调……除湿。”包工头摸摸后脑勺,立刻走过去抓起桌上的遥控器,“滴——”一声把空调摁死。

“已经关了。”

包工头是北方人,有些受不了南方湿热的鬼天气,空调一年四季离不开。

周矜肆抿唇,不置可否,嘴角耷拉着,这段时间没少熬夜,白天一犯困就想抽烟。

这才想起来他手脏。

低低咒骂了一声。

包工头是个人精,惯会看眼色,怎么也没想到大BOSS会亲自大驾光临,还来了他的办公室,立刻从兜里摸出烟盒掏出一根烟来点燃,递到大老板嘴边,语气殷勤,“周总您请。”

刚才当着众人的面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现在没人看见总该接了吧?

包工头心中暗暗窃喜自己会眼色活儿,周矜肆就着他的手猛吸了一口,一股很重的大烟叶味,呛得他直咳嗽。

嗓子火辣辣的,喉咙要起火。

周矜肆连咳嗽了好几声,眼睛发红,盯着包工头,包工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怎、怎么了周总?”

“你他妈这是什么烟?!”周矜肆被他气得不轻,“呛死老子了!”

包工头面色讪讪的,面如土色,一拍大腿,妈的,不好!

忘记把好烟给大老板抽了!

“抱歉周总,我的疏忽,我的疏忽!”包工头哆哆嗦嗦把烟扔在地上,嘶嘶冒着白烟,手忙脚乱又去另一个兜里乱摸,一通胡乱操作最后掏出一个白色的烟盒,打火机差点掉到地上,“周总您请,这次保准是好的!刚才我弄错了,那哪是给您抽的啊?”

男人没去接,用一种看异类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冷厉如刀锋,包工头两腿一软,差点没当场屈膝跪下,“周总,您饶了我这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不知道您来,我实在是……实在是太紧张了!”

男人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似有洞穿一切的力量,包工头哆哆嗦嗦趴在地上,周矜肆冷嗤了一声,“搞阴阳这套是吧?有这点小心思自作聪明不如多花在怎么盖楼上,盘算怎么用料,怪不得项目做不好,楼都能建塌了!”

“徐赢。”

徐赢从外面推门进来,和大BOSS对上目光,“周总您吩咐。”

“把这个惯会看碟下菜的人给我弄走!工地不需要这样的蛀虫。”

他来之前接到举报,说这个工地有问题,特别是内部管理,周矜肆记在心里,想来等忙完这阵子手头的事就亲自来查看一番,刚进来就抓了个现行,果然有不长眼往枪口上撞的。

包工头伏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老板,周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原谅我这回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七十九岁的老母亲,老婆出不去,下面还有一岁大的娃娃嗷嗷待哺,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啊!”

包工头趴在水泥地上哐哐磕头,他投机取巧惯了,之前都是这么干的,靠着阿谀奉承拍马屁才混到现在这个位置,对于之前承包商私自克扣农民工的血汗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公司给的钱是一天三百,他从劳务市场招来的人一天二百七,那三十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进了他的腰包。

再用这个钱去请上面管他的人吃吃喝喝,不过上司很吃这一套,对他很满意,赞赏有加还说要给他升职当副总,他也不知道有一天会栽在这个冷面大老板手上啊!

徐赢面露为难,这人吃了秤砣铁了心,拉都拉不起来,“周总您看这……”

“他不愿走就留下,去和工地上的工人一起干活,他们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一点不许少。”男人大手一挥,看了看地上的人,冷声道,“从今天起撤销工地所有包工头的职务,让项目经理亲自和我交接!”

“是,”徐赢踢了地上的人一脚,弓着背,“周总发话饶恕你了,给你个机会,还不赶紧谢谢周总!”

“谢谢周总,谢谢周总!”

“滚吧!”

周矜肆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脑袋之间,听对面娇滴滴的嗓音回复。

这才想起来通话一直没挂,“坐火车。”

“你笑什么?”

对面若有似无传来一声轻笑,黎翩翩气恼,她本来给他打这个电话心里就很别扭了,他还一直卖关子。

“你快点说在哪儿,你再不说的话我挂了!”黎翩翩急着催促他,刚才和她一起出站的人都走了,坐地铁打车还有家人朋友来接,只有她拉着箱子站在原地,像个傻子。

“挂了去哪?”又是一声轻笑,这次黎翩翩听得很真切,他就是在笑,不知道是在笑话她还是什么,事实上周矜肆也确实在笑她,这傻丫头也不知道坐飞机,北城到沪市这么远,火车那么颠簸屁股都蹲散架了。

“我回去了。”

“别啊!”周矜肆喉头发痒,伸手摸了摸脖子下面一块,听她说话身体莫名躁动起来,女孩的抱怨声不自觉带着点娇气,像一把小钩子,勾得人心头直痒痒。

她的皮肤又那么白,全身上下都是一个颜色,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隔着电话,他也能想出她现在的表情来。

“回哪去?”

“我回老家!”黎翩翩跟他说话说得嗓子干,火车上不敢多喝水怕上厕所,这两天严重缺水,嗓子快要烧起来冒火,“我回北城去!”

“来都来了,哪有不见面就这么走的道理?”男人顾不得手上有灰尘,从兜里摸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没点燃,声音不疾不徐。

就算她跑回去,他也能想办法找到她,黎翩翩不知道的是,他祖籍就是北方人,北城那地方他耳熟。

“别走了,不是说要等我玩腻,现在我连你人影都没见着。”

“陪我玩玩。”女孩手指紧紧捏着电话,满脸绯红,又好气又好笑,心头满是鄙视,这男人怎么这么浪荡?开口闭口就是玩不玩的,真是粗鄙至极。

男人的声线低沉,富有磁感,几分放浪,几分不羁,“看手机。”

“什么?”黎翩翩在那头饿得要死要活,前胸贴后背,火车上就啃了几包饼干,一手遮着太阳,恹恹听他说着,最后累得一屁股瘫坐在行李箱上。

“我说让你看手机上面,我发了个位置,你先过去门口等着我,我处理完就过去。”

工地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地方,总不能直接叫她来这里,还有那么多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这里虽然也有休息室,总是男人们的地盘,大冷的天一干活还是频频出汗,有大不论的直接光着膀子推车,汗衫往脖子上一搭。

不方便。

“那你快点。”女孩回了个好字,随后就利落挂了电话。

“小没良心的,挂电话比老子还快!”周矜肆看着被强行挂断的通话界面,停留在红色的五分十四秒。

敢这么挂他电话,还催促他快点的,她还是头一个。

黎翩翩拖着个大箱子,里面都是她换洗的衣物,统共也没几件,两根手指放大,对着手机看了又看,那地方似乎很拥堵,周围是全密密麻麻的建筑物商店电影院还有美食街,都发红了。

没有直达的公交,她没坐过地铁,不知道用什么付款,一狠心打了个出租,“小姑娘去哪儿啊?”

司机问她。

“‘绮夜’。”黎翩翩坐在后座,报出这个名字,前排司机师傅用奇怪的眼光看她一眼,想提醒她什么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霓虹闪烁,头顶大大的“绮夜”两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黎翩翩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发晕,可能是站太久了,又蹲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了点。

已经八点半了,周矜肆还是没有来。

“说好的一会,这都过了三个小时了!”黎翩翩站在门口,叉腰破口大骂,这里消费很高级,她没有预约进不去,强闯无果后只好拖着她的薄荷绿小箱子缩在角落里,好奇地探着脑袋张望着衣着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从里面进进出出。

这里面的人有年轻的也有岁数稍微大点的,男士居多,多半衣着不菲,穿着西装打着讲究的领带,挺着个啤酒肚,明显的地中海在灯下泛着夺目的亮光,腕间佩戴着华贵的名表,不难看出是有钱人消费的场所。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只是看着长得小而已,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形形色色的人和地方也见了不少,大概能猜出这是什么地方,秀气的柳叶眉皱了皱。

“王八蛋,说话不算话!”她气不过,继续低低骂了一句,抬脚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

“哎哟,痛死我了!”黎翩翩单脚跳着,嘴里嘟嚷,那块被她踢走的小石头骨碌碌像一颗水晶玻璃弹珠一样滚远了。

“说谁王八蛋?”一道低沉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头顶响起,她肩膀哆嗦一下,冷不丁吓了一跳。

快速转过身,果然看到周矜肆那张妖娆得过分的脸。

他今晚一个耳朵上还戴了一只耳钉,亮闪闪的钻,看起来流里流气,少了几分冷峻的味道。

但是这男人不说话的时候下颌线紧绷着,还是很叫人害怕。

他不知何时绕着走到她身后,冷不丁在她后背上拍了一下,黎翩翩拍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声音急促缓着,“要死啦!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啊!”

“呼,吓死我了!”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男人侧身对着她,单手抄兜,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衣,锃亮的。

忽然俯下身,嘴角不着痕迹勾了勾,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面前这根瘦瘦弱弱的小豆芽,眼神睥睨。

“干嘛?!”

周矜肆不说话,伸出右手食指来指了指地上,示意她往地上看,黎翩翩不解,“你的鞋脏了?”

周矜肆险些被她气笑了,“再看。”

“你想让我给你擦鞋?”

黎翩翩嘟着嘴,弯腰细细看了看,他的黑皮鞋失了光泽,上面布满了一层浅浅的灰尘,灰白色的,裤脚处也有。

想让她给他擦鞋就直说啊!搞这么多弯弯绕绕干嘛?

可她一不是是鞋匠,二不是他的奴仆,凭什么一见面就给他擦鞋?

刚想说“我拒绝”,擦鞋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

话未说出口,周矜肆挑眉打断她,他这次是真被她给气笑了,理直气壮,“老子穿的这可是皮鞋!你说有没有声音?”

真不明白这女孩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周矜肆大手一挥,示意她跟上,“怎么不进去?”

明明是她看得太认真了,都没注意他走近,他老远就看到她站在门口探头探脑朝里看啊看,动都不带动一下的,鬼鬼祟祟跟做贼一样。

“看见哪个帅哥了这么入迷?”周矜肆等了两秒没等她跟上来,一把拽住她纤细的胳膊,“走,老子带你进去玩玩,开开眼界!”

“哎,等一下!我的行李箱!”黎翩翩被他半拖半拽着进门,门口站着两个服务生,不是原来的那两个,一面弯腰作出“请”的手势一面笑着跟他们说“欢迎光临”,笑容甜美又妩媚。

“一个破箱子而已,谁还能给你偷走不成?”周矜肆不屑地瞅一眼她的行李箱,想让她放在门口。

“不行,我新买的!花了两百块钱呢!”黎翩翩不依他,死活拉着自己的箱子不肯撒手,轮子在地板上骨碌骨碌地响,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动静不小,大厅里的人纷纷侧目朝这看。

“你,过来。”

被点名的一个服务生立刻笑眯眯地走过来,“周总,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这里你熟,你去找个地方,把这箱子给她存起来,走的时候带着。”

“好的周总,您就放心交给我吧,保证在我们这里丢不了。”

黎翩翩看着二人的互动,心想这男人应该是这里的常客,难怪连服务员都认得他了。

忽然手心一空,箱子就被人拉走了,服务员客客气气地接过去,“小姐您就放心吧,我们这里有专业的安全柜。”

男人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这下放心了?跟我上去。”

绮夜里面很暗,一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男男女女,衣着暴露,动感的DJ声此起彼伏。

动次打次——

他们穿过走廊,嘈杂的音乐声,伴着女人们的阵阵调笑声。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二人走进去,周矜肆随手按下一个按钮,“到了,就是这一层。”

中途遇见几对男女,女人化着很重艳丽的妆,挽着男人的手臂,男的穿的个个人模人样,西装革履的,用他们城里人的话说就是什么……嗯,商场精英人士,对!商业精英!

不过黎翩翩还是对他们的身份存疑,因为他们来这地方,说明也不像外表看的那么斯文克制。

她面前突然闪过刚才在出租上司机大哥看自己时的怪异眼神,怪不得她一报出“绮夜”这个地名的时候,司机看她的眼神立马变了。

她该早点意识到的。

懊恼地垂下脑袋,眼睛往地上看,还以为他要带自己到哪里去,至少是什么高端华丽的酒店,七星级的那种,装潢优美让人望而生畏、在外面远看都不敢进的那种。

这地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再次抬起脑袋环顾四周,四下很安静,只有男人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而且每个包厢的私密性都很强,确定是深夜上流人士消遣娱乐的场所无疑。

现在看来这人品味也一般。

黎翩翩扁扁小嘴,小声“嘁”了一句。

她本来对他印象还蛮好的,一百分打九十,除了这人话有点少,刚才在大厅还不觉有什么,越往上走越觉得不妙,一进来她对他的印象分减少了一半。

那说明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反悔但是已经晚了,庄稼人都知道,违约是要赔钱的,黎翩翩强压下想要撒腿就跑的冲动,亦步亦趋跟着他往前走,这里就是个无底洞,越往里走越不安,有个黑色的漩涡像要把她吸进去。

一只手被他牢牢抓住,紧紧捏着手指。

“怎、怎么不走了?”前面走着的人忽然停下脚步,一双黑眸盯着她看,黎翩翩一个急刹差点没撞到他身上,以为是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把手背到身后,结结巴巴开口。

“到了。”男人黑眸闪了闪,眼底情绪不辨。

推开门,已经有几名年轻男女等在里面,一时间气氛安静了。

“肆哥,来了啊。”

“肆哥怎么今天有空,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真稀奇!”一人打趣道,“就你最难约,平时给你打电话请都不来。”

黎翩翩还以为他们会称呼他一声“周哥”什么的,结果没有,都是叫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看样子他比他们的年纪要大一些。

“少贫嘴,最近忙着。”

几人看见周矜肆一身休闲黑从外面走进来,眼睛都亮了,韩川率先开口笑道,“肆哥今天想点个什么类型的?我们几个也刚来,好货都给你留着呢。”

“怎么了?你小子没事干嘛戳我啊!你吃饱撑的,手贱不贱啊!”韩川回头,往长沙发上那边坐的宋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仔细看,忽然肩头就被人用手指戳了一把,“不是我还没说完……”

“多别话,闭嘴吧你!没看老宋提醒你,”靳良调笑,指了指周矜肆身后,示意他看过去,“你眼瞎啊,没看见肆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家今天是自带。”

“哪儿呢?在哪儿呢?我看看!”

黎翩翩不说话,竖着耳朵听,看着几人的互动,这地方就好比她们小县城的KTV,比那阔气,她听说去那里的男人们都喜欢点“公主”。

忽然几道直白的视线齐刷刷朝着自己看过来,她赶紧低了头,就听见男人们的调笑声。

“卧槽!”韩川喝得有点多,脑子迷糊,眼前一团缠绕的重影,模模糊糊,嘴比脑子快,刚开始没看清,经他提醒仔细一看,吃了一惊。

嚯,身高一米九的男人身后果然跟着个小姑娘。

韩川狐疑地看看周矜肆,又看看他身后的女孩,小姑娘衣着倒是挺朴素的,简简单单的牛仔裤白T恤,高高的马尾辫扎起来绑在身后,头发浓密乌亮,随着她的动作走一步甩一下。

脸很小,只有巴掌那么大,被前额垂下的碎发半遮住,皮肤很白,五官精致,能看出是个上好的美人坯子。

不过看着年纪不大。

“我靠我靠,真是活久见!”韩川细细看了两眼后,瞪大眼珠子,吞了下口水,犹犹豫豫地问,“哥,成、成年了吗?”

指着黎翩翩,这小姑娘怯生生的,长相简直绝了,走近一看,粉扑扑的脸蛋,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一双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眨啊眨。

“是啊哥!这小妞不错啊,哪里找的?看着纯度超标啊!不过我怎么瞧着像个高中生?”宋问附和一句。

靳良不说话,淡淡抬眼收回眼皮,继续抽着手里的香烟。

黎翩翩全程当个透明人,默默跟在周矜肆身旁,不敢和他们离得太近,手心直冒汗,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一言不发,不过听到他们谈话,内心还是一紧,怎么感觉他们……

越来越不像好人了?

还高中生,玩得还挺花,她早就过了十八了好不好?

“路上捡的。”男人漫不经意开口,随便找了个离得最近的位置坐下。

似乎感应到她一直在跟着,头也不抬,两腿撑开,弯腰去够面前的杯子,捏着铁壶把手倒了点热水烫了烫,弯腰倒掉,“她二十一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逗我们吧?哪里捡的啊?怎么我捡不到?你说说,赶明儿兄弟我也捡一个去!”

“这么漂亮的女孩,不要白不要啊!”韩川心动了,眼睛都看直了,不住地晃着脑袋,要不说酒不是个好东西,喝多了嘴都开始瓢。

“肆哥,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男人不搭理他,走到进门处的壁橱上弯腰扒拉一阵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径直往里走。

宋问和靳良这次两人很有眼力见地给他让了位,“阿肆坐这,你的老地方。”

周矜肆也不谦让,走到最里面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

他坐着,黎翩翩站着。

“过来,靠我坐。”

周矜肆看她一眼,拍拍手臂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黎翩翩这次看清了,他手里拿的是一罐绿茶。

绿茶配酒,越喝越有。

她是周矜肆带来的,这里面的人很陌生,她一个都不认识,只能寸步不离跟着他,不知是老规矩还是这男人故意的,只有一个座位,他大喇喇坐下占了大半,再说她也不好意思坐,拼命摇头后继续乖乖站在他身侧。

“切,不坐拉倒。”男人嗤笑一声。

一半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看也不看,一个用力对准后“刺啦”一声伸手一拽,易拉罐起开,咕嘟咕嘟冒着泡。

他手劲太大了,有一些饮料溅出来洒到他身上和手臂上。

“周总,您擦擦。”一道娇柔酥媚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哒哒,哒哒哒。

黎翩翩顺着看去,这才注意到包厢门开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几个女人,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比她刚才在电梯里见到的那些长相还要娇媚,无一不前凸后翘,身材很好。

一人手里拿着两瓶酒,有红的有黄的。

最扎眼的是她们身上的衣着,大差不差,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包臀裙黑丝黑色高跟鞋,耳朵上还戴着兔女郎的耳箍,粉扑扑的,往上翘着。这装扮她来的时候也见过,碰见几个女生也是这样子,据此她猜测里面应该是有好几拨人,各司其职。

除了面前给周矜肆递纸巾的女生,身材是这里面最好,嗓音也甜,嗲得人骨头发软,黎翩翩抖了抖手臂,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有一个长得也不赖,站在刚才调戏她的男人面前,也就是那个叫韩川的,半蹲着身子给他倒酒。

领口很低,里面的浑圆也显露出来一半,从她的位置都看到了。

心里冷笑一声,这是有多想显摆自己啊,姿势至于这么夸张吗?还是说是男人都吃这套?她默默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在周矜肆这边,咂吧咂吧小嘴,继续看戏。

今晚也算长见识了。

“不用。”女人的手伸着,指尖距离男人的膝盖只有不到几公分的距离,作势要去帮他擦,周矜肆冷淡出声,女人的手在半空中一僵,又尴尬地默默收回去。

黎翩翩猜测,这女孩心里似乎也是有些怵他的。

“酒放下,你先出去吧。”

“周总……”那女孩放下酒瓶,眼睛瞪大,不情不愿地唤了他一声,转而朝着房间里的其他男人求救。

但是很可惜,周矜肆都发话了,包厢里其他人都置若罔闻装作看不见,最后也只得退了出去。

“肆哥,要不让这个妹妹也去换件衣服?既然你今晚有人陪了,那我可就叫妹妹们走了。”

包厢里还剩下两个兔女郎,两人都比较安静,宋问朝着其中一个抛了个媚眼,“倩倩,你也领着你的小姐妹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那名叫“倩倩”的女郎似乎有些失落,不想被点名,眼底透着哀求,“宋公子,真的不能把我留下吗?我站着倒个酒也可以的。”

手指紧紧掐着手心,可能是灯光的原因,女孩的脸色苍白,还有些悲戚,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阿肆的意思,我也没办法。”

来之前她们几个都为今晚能进到这个包厢感到幸运,个个跃跃欲试,钱是肯定有的,比起其他包厢只多不少。

众所周知,“绮夜”所有的贵客里,只有这帮公子们是最正经的,他们会尊重她们,进来顶多是站旁边倒倒酒陪着喝点什么的,再就是唱个歌,不会像其他包厢一样一进去有种淫乱奢靡的味道,铺天盖地而来,熏得人直想吐。

拿的小费又是这里面最高的,因此兔女郎们都挤破头抢着进来,倩倩是知晓他们的习惯的,在里头还算是懂规矩的,只要她们自己没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她很少会有这么钻牛角尖的时候,但是周矜肆今晚身边多了个女孩,一看就是从外面领来的,谁见了都要惊讶。

倩倩看到宋问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好,知道自己已经不识抬举了,不敢再讨价还价,“我和小姐妹就在这一层,您有什么需要喊我就行。”

倩倩最后看了一眼,目光在包厢最里面的人身上停留几秒,朝身后的女孩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离开了包厢。

中央空调呼啦啦转着,包厢是密闭的,有些闷,黎翩翩捂着嘴巴,还是被里面弥漫的烟味酒味熏得头脑发昏,她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想动一下忽然间脚下踉跄了一下,骨碌踩到一只空酒瓶,整个人身子后仰。

眼看就要摔了,千钧一发之际腰间忽然多出一只大掌及时扶住她,一低头,恰好撞进男人幽深似海的眼底,他一手丢了空酒杯,握住她后腰的手滚烫的,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周……谢谢。”黎翩翩撑着沙发稳住,向他道谢。

“不舒服?”周矜肆把靳良递过来起开的酒瓶放在桌几上,重新把杯子捡起来,里头空空如也,翘着二郎腿,瞧她一眼懒懒开口,“才刚进来几分钟,就撑不住了?”

“没有。”男人大掌收回的那一刻,黎翩翩只觉得腰窝处要起火,还好他及时收回去,嘴硬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

脚底下黑乎乎的,她怎么知道有人会乱丢酒瓶子?

“第一次来?”

“我之前……没来过。”周矜肆是谁,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默默观察,看出她的拘谨,也看出她的口是心非,啧,看不出来,这女孩是个硬骨头。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没事吧?”黎翩翩尴尬地低了头,包厢里的三五双眼睛齐刷刷朝着她这边看来,男人们脸上带着好奇,女人们则是带着羡慕和嫉妒。

倩倩和叫小新的女孩恰好走至门口,正想关门,就看到这一幕。

“这女生打扮那么老土,怎么周少还亲自扶她跟她说话啊?”小新和她小声咬耳朵。

“不知道呢,可能周少就喜欢这样的吧。”

倩倩说着平静的话,胸腔里一阵阵发酸,她以为周矜肆会喜欢像自己这样知书达理的,柔情似水,做一朵男人的温柔解语花,谁知道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门口传来动静。

“倩倩。”男人薄唇轻启,凌厉的下颌线跟着动了动。

“周少。您叫我?”倩倩眼前一亮,刚迈出去的步子又收回来,语气激动,是周矜肆愿意留下自己了吗?

“你去带她换身衣服,”男人叼了根雪茄在嘴里,利落地用雪茄剪剪开,“呲”地一声点燃,猛吸一口,畅快地吐出一个个烟圈,像小鱼的白泡泡。

指尖点了点,有零星烟灰落在他衣服上,抖擞一下,“要跟你们一样的。”

“好的周少。”倩倩眼底的火苗熄灭,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女孩眼底带着明显的迷恋,依依不舍从男人身上移开,不敢忤逆他的意思,这才看了他旁边的黎翩翩一眼,带着轻蔑和不情愿,“你,跟我过来吧。”


不多时,倩倩领着换好衣服的黎翩翩进来。

女孩走在后面,明显是有些拘束,这裙子太短了,哪哪都露,她想用力捂但是只有两只手,无济于事,遮住前面露了后面。

黎翩翩从没穿过......

“轰——”地一声,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猛然炸开,熟悉的味道漫卷着她,呼吸尽数掠夺她险些要窒息,腰间霎时又像过电一样激起身下的人儿单薄的身躯一阵轻颤,黎翩翩挣扎两下,用力去拍他的手,又掐又捶。

短暂的撤离后谁料男人猛吸一口烟,直接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直接渡给她。

“咳咳咳……”

女孩来不及反应,瞪大了双眼,她长这么大从没吸过一口烟,哪里受得住这个,雪茄烟熏火燎的气息进入身体的那一刻,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刺激感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几乎要溺毙。

着火了,嗓子着火了,肺管子也跟着火辣辣烧起来,混合着酒精的辛辣。

她快要喘不过气来,胡乱急切更用力去拍打他的手臂,嘴里呜咽着,“呜呜呜,你放开我……!”

喉咙被他强势地堵住,发出来的只剩下丁点儿呜呜咽咽的气音。

周矜肆哪里肯放过她,落在她腰际的手直接一个用力往下一拉,黎翩翩便跨坐在他大腿上。

“蛙趣,劲爆啊肆哥这场面!辣眼睛!我没看错吧?”韩川揉了揉眼睛,直呼自己看错了,向来不近女色的周大少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扣住一个女孩往死里亲?

“咳……咳咳!数你话多,你把头转过去不看不就行了?”宋问和他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半杯酒没喝下去差点呛住,说实话他内心也小小地震撼了一下,不过他这人比韩川能绷得住。

想不到挨得近还有这好处,宋问第一时间捂住韩川这个好事佬的眼睛,然后强势地给他把头拧过去。

“哎呦,慢点慢点哥!我脖子都快被你拧断了!”韩川为人夸张,嘴里冒出浮夸的尖叫。

“行了肆哥,差不多得了,注意点形象。”靳良在一旁冷眼旁观,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了一句。

哪有这样的?逮住一个女孩往死里嚯嚯?靳良怀疑是周矜肆憋太久了,才会这样急于寻找一个发泄的突破口。

这男人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原野上狂奔的一头野兽,你牵不住缰绳,根本制服不了他。

不过眼下时间地点都不对,那女孩真是被亲狠了,眼角都红了。

哪怕清楚周矜肆不是随随便便乱玩的人,靳良还是不免为他担忧,这样下去怕是会出事。

那女孩看着像是个有骨气的,不是个软柿子。

这回这位倔驴算是遇上铁钉子了。

男人冷冷扫过在场人的眼光,手掌划过她冰冷的大腿,单手把身上的皮衣脱下来给她搭上。

“周矜肆!”许是靳良久不开口,一开口还是有分量的,他的话管了用,又或者是男人亲够了,扣住她腰间的手慢慢脱了力,燃了一半的香烟不知何时掉在地上,还在自燃着,滋滋往外冒着白烟。

周矜肆回过神来,抬起皮鞋意图碾灭地上的烟头,女孩趁机连滚带爬从他身上跳下来,慌不择路想要逃,却因为脚上的高跟鞋不习惯,一下子摔在地上,“咚”地一声闷响。

摔得够狠的,宋问叹息了一声,韩川直摇头攥紧了手里的酒杯。

“摔疼了吗?过来我看看。”皮衣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地上,沾了一层灰,周矜肆弯腰拾起来拍了拍,随手搭在椅背上,凹陷的眼窝盯着地上的女孩。

空气里响起“啪”地很清脆的一声响,男人脸上登时多了几根鲜红的手指印子,他侧着身,想要去拉她,但是没伸手,不知是不想还是没来得及。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女孩子眼角逼出泪花,可能是被呛到了,她没有哭,晶莹的寒霜挂在眼睫毛上像凝固了,单手捂着膝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连滚带爬蜷缩到角落里。

她很气,唰地一下反手就是一巴掌招呼过去,几乎是没过脑子本能的生理反应,周矜肆被她打得脸偏向一边,斜着嘴角看她像蜗牛一样爬,目光逐渐变冷,伸手摸了一把,没出血。

嘴角处火辣辣地痛,黎翩翩也没好到哪里去,怔怔盯着自己的手看,手心由白转红,麻麻的,残留着胡茬扎过的异样感,她只知道自己这一巴掌没少用了力气,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气力。

身子短暂地离开冰冷的地板又贴上去,捂着嗓子呛得直咳嗽起来。

“咳咳咳……”

在场的人惊得下巴险些掉下来,周矜肆被人打了?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名不见经传的女孩?看他吃瘪的表情小姑娘下手够狠的。

宋问和韩川面面相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倒是靳良浅淡抿了一口酒,感叹一句,“阿肆,过火了啊。”

沙发上的男人脸上残留着鲜红的五指手印,脸色阴暗沉郁难看到了极点,乌云逐渐聚集快要下雨,冷冷对着缩到角落里抖成小鸡筛糠的人,“起来。”

“好,不起来是吧?你爱在地上待着就待着,有种今天一天都别给老子起来!”周矜肆被她气得手抖,开口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嚯,嘴都肿了,被他生生咬下一层皮。

他只见过咬人的,没见过打人下手这么狠的!

敢情这小妮子防他像防狼,把他当成坏人了是吧?

黎翩翩红着眼像是耳聋了一样,他说什么全听不见,脑子嗡嗡,眼泪要掉不掉,颤巍巍咬着唇努力别过脸去,手心阵阵震麻感像海浪一波又一波,潮水逐渐消退。

她当时被气急了,感觉马上就要窒息被他憋死了,现在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感到有点害怕。

不敢去看周矜肆那张过分妖孽的脸。

“周哥,没事吧?”宋问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切,这时候他这个‘和事佬’该出来发挥作用了,好端端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肆哥不会真要打女人吧?

关切地想去拉地上的女孩,对上周矜肆那张要吃人阴云密布的脸,又讪讪收回手。

韩川也被这场面吓到了,一句屁话不敢放,靳良则是依旧一张冷脸,两手抱臂看好戏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峰轻皱起,透露出他的不满,像是在说“看吧,叫你们不听我的,”左眼皮十分钟前就突突直跳直觉要出事,哪能这么玩。

倩倩和小新也惊呆了,大气不敢喘一声,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温顺带着可怜,柔弱得像朵纯洁小白花,似乎在显示自己有多温顺乖巧。

内心暗暗得意:这女孩真真是不识抬举!我们两个才是最乖的。周少的亲吻多少人求之不得,在梦里都想被周少亲死,现实中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她可倒好,被亲了不但不识抬举,还反手打了周少一巴掌?

女人们面上的表情很精彩,妒忌、快意、嚣张杂糅在一起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唯一的一点同情也被红眼挤出去了,烟消云散。

她们在等着看黎翩翩的好戏,毕竟敢光明正大忤逆周少的人,她们还没见过。

果然听到下一秒男人冷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周矜肆发话了,冷着脸,眼神更没有温度了,“把你们经理去给我叫来。”

周矜肆怒极反笑,勾了勾唇角,那笑容落在不熟悉的人眼中只觉得寒意渗人,他的左半边脸到现在还阵阵发麻,小没良心的,下手真没轻重。

男人面色冷戾,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女孩,现在知道害怕了?小东西。

“好嘞周少,您等着!”倩倩最爱邀功,急于在一众公子哥面前表现自己,高跟鞋踩得飞快,扭着腰肢屁颠屁颠去了。

“黄经理。”

“周少我在,您有何吩咐?”很快经理黄颂跟着倩倩进来,伸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对着周矜肆和满屋子的人点头哈腰。

刚才倩倩叫他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这尊大佛今天气又不顺?

黄颂心里七上八下,视线瞥见角落暗影下的女孩,一张惨白的小脸抱着胳膊,一颗小脑袋深埋在臂弯里,眸子一亮。

眼底带惑,借着变幻不定的灯光看清了那女孩的一张脸,模样像某个小明星,好看到不像是这里面的人,黄颂拍着脑门想,他不记得自己这里什么时候招进来一个长得这么清纯漂亮的兔女郎啊?

“黄颂。”

“我在,周总请讲。”

“送给你个人,”男人黑着脸,伸手点点指着地上的女孩,声音听着怒气未消,“全身反骨一身的刺,刺猬托生的么?你好好教教她规矩。”

黄颂点头,怪不得没印象,看来果然不是他手底下的人,揉了揉眼睛,怎么看见周总一侧脸颊好像高起一块跟肿了一样?还是他上了年纪老眼昏花看错了。

没敢问。

“让她在这里好好观摩,跟着别人学学规矩,看看怎么讨男人欢心。”

黄颂哆哆嗦嗦,直点头,大概猜出来什么,“是,是,周少!我一定好好教她规矩!”

男人说完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擦手,顺手拽到垃圾桶里,抬腿就往外走。

“不是周哥?你就这么走了?你外套还没拿呢!”韩川眼尖看见周矜肆落在沙发上的外套,追出去。

“不要了。”男人冷冷开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黎翩翩继续缩在角落里,两手扯住裙摆努力往下压直到把自己的两条大腿完全遮住,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直呼不好。

完蛋!她好像把那家伙惹毛了。

那个喜怒无常冷冰冰善变又恶趣味的男人,看着黑影消失在门缝处黎翩翩打了个喷嚏,内心又把他骂了一遍,小气鬼!

不就是打了他一巴掌,一个大男人挨一巴掌怎么啦?至于这么小气?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甩手走了。

不过她不后悔,小气鬼!小肚鸡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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