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无无的其他类型小说《谁说娇气恋爱脑不能靠结婚改命!全文》,由网络作家“小米大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1985年,省城的夜晚早已沉入寂静。苏念乔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纤细的指尖不断抠着掌心,嘴唇被咬得微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沾了雾气的黑葡萄,紧紧盯着面前那盏昏黄的台灯。这副“愁肠百转”的模样落在她水蜜桃一样娇嫩的脸蛋上,说不出的违和。明天就是她订婚的大好日子,照理说她此刻的状态不该是这样紧张害怕的。她是苏念乔,苏家夫妻俩的独生女、掌中宝,从小娇气得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也得益于她父母都是本地轻工局的双职工,特别是苏父,是厂里的干部,再加上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候,家里不说大富大贵,也算得上“穿的确良、用飞鸽牌”的那一拨小康人家。苏念乔的房间里刷着雪白的墙面,窗边是她爸托熟人从南边带回来的百叶窗,书桌上放着一只红漆木头做...
《谁说娇气恋爱脑不能靠结婚改命!全文》精彩片段
1985年,省城的夜晚早已沉入寂静。
苏念乔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纤细的指尖不断抠着掌心,嘴唇被咬得微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沾了雾气的黑葡萄,紧紧盯着面前那盏昏黄的台灯。
这副“愁肠百转”的模样落在她水蜜桃一样娇嫩的脸蛋上,说不出的违和。
明天就是她订婚的大好日子,照理说她此刻的状态不该是这样紧张害怕的。
她是苏念乔,苏家夫妻俩的独生女、掌中宝,从小娇气得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也得益于她父母都是本地轻工局的双职工,特别是苏父,是厂里的干部,再加上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候,家里不说大富大贵,也算得上“穿的确良、用飞鸽牌”的那一拨小康人家。
苏念乔的房间里刷着雪白的墙面,窗边是她爸托熟人从南边带回来的百叶窗,书桌上放着一只红漆木头做的小台灯,灯罩上还贴着她从图画书里收集的熊猫贴纸。
衣柜是嵌墙式的,床是新换的弹簧床垫,铺着印着卡通小兔子的套件,整个屋子带着少女独有的香皂香气和一点点蜜糖似的甜。
而现在,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因为明天,她就要订婚了。
对象是她从小仰慕到大,22年人生中着了魔一样喜欢的,心心念念的邻居哥哥程遇安,程大哥。
准确来说,是原本喜欢的。
时间倒退半小时,她还不是这样。
半小时前的苏念乔兴奋得不得了,抱着被子怀揣着少女心思在床上红着脸来回翻滚,嘴里嘀咕着“程大哥”三个字,念一遍就笑容就甜一分。
只要一想起他穿军装时英气逼人的模样,想起他那双低垂时含笑的眼,她整个人像煮开的热水壶,满脑子都是冒泡泡的少女情怀。
可能是老天爷看她太高兴了,滚着滚着咚一声——撞到了床头,哎哟一声,刚想揉揉额角重新爬起来,忽然间就有什么不一样了,她脑海里像被灌进了几百页小说剧情,一股脑明白了现在发生的一切。
她觉醒了。
不是什么神志清醒,类似于她喜欢看的武侠小说中灵魂级别的“开窍”。
原来她是一本小说里的恋爱脑笨蛋女配,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男主,对男主百般的好,算是男主前期成长路线上作者安排的资源包。
而她的“程大哥”就是这本小说的男主。
在原剧情里,明天的订婚宴,就是她原本一帆风顺人生的转折开场,程遇安今晚就要和他的白月光女主私奔,把她一个人留在酒席中央,来的亲戚朋友口中祝贺的话语全变成了她“被逃婚”的八卦。
她坐在床上,脸色由羞红渐渐转为惨白,整个人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之前22年人生里她对于程遇安的喜欢完全就是被剧情掌控着的没有自我意识的感情,她是真的喜欢程遇安,非他不可吗?
苏念乔爱美,而且特别要面子,从小就算是学习成绩普普通通,也靠着嘴甜长相乖巧被老师勉强归进好学生一列里头的。
“不可能!”苏念乔难以置信地抠手指头,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对程遇安的热情和付出,想到原来对她这么温柔的程大哥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一股羞耻感从脚底板冲到脑门。
他有喜欢的人,干嘛还对自己这么好,一直照顾她,真是渣男!
“如果程大哥心里有人是真的,那我真是丢死人了,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居然觉得他只对我温柔?”
果然,对于现在的苏念乔来说,让她和她爸妈丢脸在亲戚朋友面前丢脸这件事的厉害程度比起她的心上人要和别人私奔来说更为可怕。
她越想越对自己生气,一边拍自己脑袋一边恨铁不成钢:“我脑子呢?啊?!”
她“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打算当机立断跑去爸妈房里说不订了,她苏念乔要亲手终结这段“舔狗文学”!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身体却僵住了。
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四肢发软,连嘴唇都动不了,她瞪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下一秒,耳边像雷劈似的炸响一行字:
“男主程遇安要逃婚,明天的订婚属于主线剧情,不能取消,建议宿主不要反抗正常出席。”
“……”苏念乔整个人都傻了,“谁!谁在说话?别吓我啊……”
没人回应她,世界一片寂静,唯有她脑袋里的那句话像烙铁似的印着。
她又急又气,眼泪差点没憋出来,长这么大就没遇到过什么不顺心事情的小姑娘急的脸都红了,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又可怜的紧。
镇政府门前的风有些冷,吹得人脖子发凉。
程遇安站在石阶下,手里紧紧攥着两个户口本和一张为订婚做准备早已办好的未婚证明。
他的手心有些出汗,因为内心澎湃的情绪指节微微泛白,却依旧没有放开——因为他身边站着的,是他这这些年来念念不忘、真正喜欢的那个女孩。
不是苏念乔,而是杜晴晚。
“遇安……”杜晴晚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哭腔,“我们这样,真的好吗?我感觉太对不起苏姑娘了……我就像是……”
就像是一个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她最讨厌的那种女人。
杜晴晚说到这儿,语气哽咽,仿佛羞愧到了极点,却又欲言又止,低头擦着眼角泪水的样子柔弱得让程遇安心疼。
程遇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把抓住她的手,“晴晚,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不应该放弃追求你。”
杜晴晚咬着唇,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听他说这些类似于表白的话心里又忍不住有酸酸甜甜的感觉。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青色的小碎花裙子,外面披着一件干净的白色开衫,裙摆在风里轻轻晃着。
和她一贯的穿着一样,简单朴素,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文静,像是清晨窗台一枝素白的百合花,头发一丝不乱地扎着,气质安静,五官不算惊艳,但皮肤白净,眼神里透着克制的情绪,眉宇间有种读书人特有的清冷气质,是程遇安从高中起就喜欢上了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不争不抢的女孩,却在昨晚推开了程家的后门,站在黑夜里用那种倔强的受伤的眼神看着程遇安,一句“我喜欢你”,让程遇安所有的理智和顾虑彻底崩塌。
她哭着说,她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说,她怕他明天结婚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她好怕后悔一辈子。
那一刻,程遇安抱住她,觉得自己多年来的喜欢终于有了回应,更不能在这种时候再失去她。
为了杜晴晚,他从家里偷出户口本,一大清早就和她来镇政府登记结婚,哪怕一会会有满屋子等着喝订婚酒的亲戚、父母、还有……他的未婚妻苏念乔也全都顾不上了。
只有先和晴晚把证领了,生米煮成熟饭,他才能领着人回家,不然绝对会被他父亲打断腿的。
“我太自私了……”杜晴晚低声啜泣,泪珠挂在睫毛上微微发抖,她捏着衣角的指尖都在颤抖,理智在叫嚣着这样不对但是情感深处作为一个喜欢程遇安的女人,还是忍不住窃喜,没想到程遇安真能为了她放弃马上要订婚的未婚妻,她没看错人。
程遇安低下头,手掌盖上她的手背。
“我们都不自私,是我们本来就互相喜欢,我高中的时候就一直喜欢你了,还好这辈子没有错过。”
他的未婚妻苏念乔是娇的。
从小吃饭要人喂、换季要人哄着穿衣服的小姑娘,是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满屋子哭着找爸妈的小祖宗。
想起苏念乔,就能想到她皮肤嫩得像剥了皮的水蜜桃,脸蛋圆润漂亮,眼睛大得像会说话,可她家和程家算是邻居,程遇安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苏念乔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长的漂亮精致的小妹妹。
她连一颗扣子掉了都不会自己缝,手指头一破皮就能哭一下午,人长的漂亮,脑袋就不是很聪明了,学习成绩一般,没考上大学,在市里一个专科学校学舞蹈,程遇安有时看着她,也会心软,可他和苏念乔在文学上在精神世界上是从来没有共鸣的。
可晴晚不一样。
她父亲很早就离开他们,母亲对她也不好,家里还有个古怪刻薄的奶奶要伺候,一边念书一边打零工补贴家用,硬是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
高中时每次考试,就只有他和杜晴晚两人争第一名,也就是那个时候程遇安就喜欢上了她,杜晴晚安静、温和、有主见,眼神里有种挣扎过生活的成熟感,让程遇安心疼又敬佩。
在程遇安眼中,苏念乔的世界太轻太浮,聊不上几句就跑题,连书都不在一个层次,而晴晚不一样,她懂他所想、明他所言,他们之间有一种天然的默契,像是灵魂深处的知音。
“我们进去吧。”程遇安低声说,声音低沉坚定,“从现在开始,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
杜晴晚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眼里像有星光一样,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期待:
陆湛北,程遇安的“小叔叔”。
其实也不是正经亲戚,陆湛北父母去世后,他是被父亲的下属程振当作弟弟收养的,所以他和程遇安说是“叔侄”,但其实两人只差了七八岁。
苏念乔小时候就不喜欢陆湛北,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已经十来岁了,在楼下和小伙伴跳格子没站稳正好摔了一跤,正好陆湛北从外头回来,一张脸绷得比冰还冷,走过她身边一句话没说,也不说扶她一把,瞥了一眼直接长腿跨步越过在弄堂里跳格子的那些小女孩。
他从小就不似这边南方人一样,个子高的突出,又喜欢再外面跑的,晒得黝黑,程振退伍转业之后在轻工厂分配了工作,从来也少不了陆湛北一口吃的。
他饭量在左邻右舍里那是出了名的大,都说半大小子能吃穷老子,程家在吃上面没短了他的,所以陆湛北从小就比同龄人更高更壮,苏念乔一见他就觉得害怕。
陆湛北长的粗糙,一张冷脸路过摔倒的小姑娘,直接把人吓的哇哇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一脸,跑回家边哭边喊:“妈,有人瞪我!坏人!陆湛北吓唬我呜呜呜呜——”
之后陆湛北就成了她心里“童年阴影”的代名词。
现在,这阴影又踏着大长腿迈进了她家门口。
院子里鸦雀无声,没人敢先开口,大家都知道陆湛北现在可不好惹,明明是喜庆热闹的订婚场子,他却像是不属于这场景的异类,沉默、冷硬、气压低得吓人。
陆湛北目光一扫,一眼就落在屋檐下刚从房间里跑出来的穿得涟艳流光、像颗娇桃似的小姑娘身上,娇滴滴,嫩生生的脸上眼睛圆溜溜瞪着,嘴巴微张。
“苏念乔。”他板着脸开口,嗓音低沉又硬邦邦的,“我代程遇安过来接你。”苏念乔三个字被他念的,就像训练点名出列一样生硬。
果然还是老样子。
一脸傻气,眼圈红红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说话就要掉眼泪似的。
麻烦。
他最怕应付苏念乔这种娇滴滴、软绵绵的女同志了。
苏念乔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绷直了背。她还有点慌,想张嘴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结果旁边的亲戚们却已经热热闹闹地接过话头:“哎呀哎呀,程家来人啦,行啦,咱也该出门啦!”
“快快快,小号吹起来啊,走走走——吃酒去咯!”
“程家的副团长来接人了,这多有面子啊,念乔这门亲事结得好!”
热闹声一浪接一浪,丝毫没有留给她思考和逃避的空隙。
水果盘里装着喜糖,被塞进了苏念乔怀里,旁边人笑着起哄:“撒糖啦!撒糖啦!念乔撒完糖,咱就下楼吃席啦!”
“陆小叔也来一把啊,一起撒才吉利!”
陆湛北的眉峰动了动,本想拒绝,不知道谁从背后挤了他一把,硬是推到了苏念乔身边。
苏念乔像被点了穴一样僵住。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糖盘前,好多个小孩围着他们起哄,嚷着“我要我要快撒快撒”吵得不可开交。
她大脑麻木动作僵硬地把手伸进糖盘,手指却在下一秒碰到了一样东西——热的,干的,摸起来还有点糙,指节粗硬,还有硬硬的茧子。
她低头一看,啊啊啊啊啊!
她——她居然抓到了陆湛北的手!
男人的手,热得像火炉,骨节分明,皮肤粗糙得跟砂纸一样,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薄茧,不敢想要是被他摸一把脸,脸得疼成什么样。
苏念乔立刻像触电一样把手抽开,慌慌张张又去抓了把喜糖,撒出去的时候手都在抖,可那种触感就摩擦在她手心里了一样,撒也撒不掉。
她心虚地低着头,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更不敢抬眼偷偷去看身旁的男人一眼。
他太高了,高得她即使侧着头、用余光也瞟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整整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肩膀线,军装上的肩章硬朗冷峻,像一座不会动的山。
她在心里默念着,陆湛北啊陆湛北,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生气……
身后还有人在笑着哄:“瞧瞧,小姑娘都脸红啦,这就是喜事儿嘛!”
喜乐声、唢呐声热热闹闹地响了起来,一群人推推搡搡地朝着楼下搭好的红棚子走去,棚子用的红绸布,看上去喜气洋洋,花束扎成球,一张张桌子围好了席,冷菜也上了一半。
苏念乔远远地一眼就看见她父亲苏执年和程父站在棚边说话,程父满脸赔笑,不知道在解释着什么,可她一眼就看出自己父亲脸色不对,脸绷得紧紧的,眉头快拧成结。
她心里一阵发酸,父母都知晓她从小喜欢程遇安,在和程家长辈把婚事谈妥之后,他们为了她这场亲事掏心掏肺出钱出力的,就是担心她受一点点委屈。
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亲朋满座、宴席已开,程遇安却不知道去哪了,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这桩婚事出了岔子。
苏念乔喉咙里像堵了根刺,一呼一吸都带着涩意,她心里难受得发胀,不全是因为程遇安的“逃婚”,而是因为她的爸爸妈妈——他们正在替她忍着气、挡着风。
他们怕她伤心。
可今天最该觉得羞愧的那个人,却拍拍屁股去追什么真爱了,他程遇安是潇洒了,留下来的人承受难堪,当初答应婚事的时候怎么不坚持真爱了,凭什么,凭什么她家要受这样的委屈。
苏念乔的眼圈再次泛红,却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她咬紧牙关,手指悄悄握拳。
红棚子里面人渐渐热闹起来,除了苏家这边的亲朋,程家一部分还不知道内情的亲戚也都来了。
脑袋里昨天凭空出现的那行字还在一遍遍闪烁提醒着她,订婚剧情已在档,不可取消,强行改变会有生命危险。
苏念乔最怕疼了,想都不敢去想会有生命危险会发生什么样可怕的事,毕竟从昨夜开始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之前二十二年人生所有的认知,她不光是气,她更怕,她害怕未来,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走向怎样的结局。
眼眶里已经快要盛不住泪了,苏念乔飞快抬手擦了擦眼角,突然就感觉到了手心还残留着那点怪怪的发痒。
刚才抓到陆湛北手的感觉像是还黏在皮肤上,明明不舒服,她却又忍不住反复在脑海里回放那一刻。
也许是委屈到了极点,她心一横,豁出去了。
不就是结婚吗?反正订婚都要搞成笑话了,她不介意把这场订婚弄的再戏剧化一些。
苏念乔转头看向那把她从房间里接下来抬脚正要离开的人影。
男人背影挺得笔直,背上的军装被太阳照得泛光,他大概是以为自己“任务完成”了,正要退场。
苏念乔吸了口气,鼓起勇气,突然一把拉住了他制服下摆。
“陆……陆湛北!”
她声音轻轻的,像针一样穿进嘈杂的空气里,陆湛北听到了。
男人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低头看她。
苏念乔仰起脸看他,眼睛因为心情起伏微微泛红,眼波亮晶晶的,像是藏了两滴水。
“我有话跟你说,”她轻声,却坚定,“你跟我来。”
苏念乔借着人们的注意力不在身上,悄悄将陆湛北拉到红棚子外头的一角。
陆湛北其实并不想跟着她出来。
他这人性子直,不会说好听的话,早些年在哥嫂的安排下试过几次相亲,起初还勉强努力着跟姑娘搭两句话,结果每次没聊上几句,对方就借故匆匆告辞。
相亲多了,他也烦了,干脆不再勉强,渐渐地更怕和异性打交道了。
但今天的情况特殊。
他是知道程遇安突然“失踪”的事的,心里也清楚,这场订婚酒席,苏念乔这个准新娘子可能还被蒙在鼓里,也不清楚程振那边到底跟苏家说了些什么,他不赞同哥嫂一定要把这场订婚酒办下去的决定,但说到底他们是没有亲缘关系的养亲,对于程家家事他不好插手。
再看看眼前这个怯生生、却倔着一口气拉着他衣角的小姑娘……这腿,就不知怎么地,还是跟了上去。
哎,算了。
只当是替程遇安那个臭小子收拾烂摊子,主要还是因为刚才他哥程振厚着脸皮低声下气地求他顶上,话里话外透着无奈。
他虽然觉得这事程家人太不地道了,但到底是跟着哥嫂长大的,架不住这份情分。
此刻站在这儿,任苏念乔拉着他衣角,他也没挣脱。
说到底,是他心里有点过不去,觉得自己来接亲这事做的不好,欺骗了苏念乔。
陆湛北心里把人骂了个透:程遇安这小子好意思,写封信把他叫回来吃喜酒,自己倒不知道跑哪去了!撂下全家人不说,还把未婚妻也撇在这儿,真是——混账。
可他自己也不是能说得出什么安慰话的人。
两人站在喜庆的红棚外,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些远处的吹拉弹唱声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苏念乔抬头看他,他却板着脸一声不吭。
陆湛北沉默。
再沉默。
他沉得像块石头一样,把身上那点温度也沉得快要没有了。
苏念乔怕他跑了一样的,手里拽着的衣服还是没松开,轻轻地喊:“陆小叔……”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求人办事,觉得还是要拉近些两人之间的关系才好,“……陆大哥,”她立刻改口,小脸带着点讨好,“陆哥……湛北哥!”
她这一连串叫人叫得顺口,喊的他脑袋有点蒙,怎么一瞬间就从“小叔”叫成“哥哥”了?!辈分乱了。
“湛北哥哥,”她又喊一声,语气黏黏糯糯,“我有件事想求你,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那一声“哥哥”,软得不像话,又黏又甜地往他耳朵里钻,陆湛北腿微不可察的一抖,差点没当场原地转身走人。
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别答应她!别听!快走!
可惜……腿不听使唤了。
他站在那儿,脸黑得像锅底,眉头紧蹙。
苏念乔还是抬起头,鼓着勇气偷看他一眼,她从小就怕陆湛北,不是没有原因的——陆湛北长得真的不算“斯文”。
五官是好看的,可太糙了,男人味重得让人想躲。
他眉骨硬朗,眼窝深陷,眼神像刀子一样带着压迫感,鼻梁高挺,嘴唇薄硬,最要命的是还总板着一张脸,一年到头没什么表情。
加上在部队上风吹日晒多年,皮肤不是程遇安晒不黑的白皙细腻那挂的,而是泛着健康又粗粝的铜棕色,肩宽腿长,站在人前像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念乔一时间竟然生出点……紧张中带着点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她以前听邻居八卦过,说是程母作为嫂子给陆湛北介绍对象,人家姑娘照片寄过去了,还让人姑娘写了两封信,陆湛北回信不咸不淡,一封信全篇不到五十个字,写的像部队宣传简介一,姑娘气得当晚就扯了信,去介绍人那里告状去了。
苏念乔那时候听八卦笑得肚子疼,如今自己亲身来“求娶”,笑不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漂亮又年轻,如果说要和陆湛北订婚,怎么着也是他占了便宜吧!
想着想着,竟然就有了点底气,清了清嗓子,乱了一天一夜的脑袋里好不容易理出些头绪来,努力措辞:“我知道程遇安今天为什么不来。”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
“我不想让我爸妈替我担心受委屈,他们为我操了这么多心,我不能让他们在今天丢了面子。”
她咬了咬唇,眼神亮亮的,像是压着眼泪:“湛北哥,求你,和我订婚吧,好不好?”
陆湛北呼吸变重,盯着她。
“你看啊,”她像是怕他说不,“反正外面酒席都摆好了,亲戚朋友也都是我们两家的……不如,今天就让我和你订婚吧。”
甚至伸出白葱一样的手指,一根根掰着算:“两家亲戚都在,就算临时换人了也不丢脸,你也是军人,加上从小看着我长大,我爸妈也不会太担心……”
“停。”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激情安利。
苏念乔吓了一跳,她应该没说错什么吧,她刚才说的都是方便之处啊,而且陆湛北找不到媳妇,她愿意和陆湛北订婚,对他一个三十了找不到媳妇的人来说难道不是好事么?
陆湛北眉头紧皱,脸黑得像锅底,像是觉得她脑子有问题一样,眼神复杂得厉害,他还没说“同意”,也没说“不行”,只是盯着她,盯得她心跳如擂。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声音低沉严肃,带着训斥的意思,“你把人生大事,当成什么了?”
他显然没把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当真,她咬了咬唇,努力克制情绪,下一秒,他们站的这个墙根另一边隐隐传来乔燕的声音——母亲在找她了。
现在不让陆湛北同意,那一会就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他是程遇安的长辈,辈分高,就算程遇安现在毕业了要进部队,职位也肯定没有入伍多年立过功的陆湛北高,陆湛北已然是她眼下是最好的选择了。
苏念乔心头一横,一直抓着陆湛北的衣角的那手用力拽,不想让他走。
但男人站得笔直如松,纹丝不动。
反倒是她因为反作用力踉跄着朝他身上撞了过去,那力道将她推了出去,又将她直接“摁”进了他的怀里。
陆湛北下意识伸手护着,怕她摔了又哭,在他眼里苏念乔是小辈,是未来的侄媳妇,手掌下是她单薄衣料包裹下柔软滚烫的背脊,细瘦,娇软。
她的身体像团绵软的云,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堵结实的墙,苏念乔整个人正好扑在他胸前,脸颊侧着贴上他笔挺军装胸口上那一块坚硬又有些粗糙的布料。
男人身上有一股干净烈日下晒出来的铁锈味,还有常年锻炼后的雄性气息,夹杂着热度,一下子就把她整个人包围住了。
耳边听到的是陆湛北胸腔里那低沉稳定的心跳,一声声,有力敲在她耳膜上,苏念乔甚至能感受到那鼓胀的肌肉因为她的靠近微微绷紧了,像是被电流轻轻激起的反应。
她的身子贴在他怀里,从隆起的胸口到平坦的腰腹,每一寸都紧贴着他的轮廓。
一不做二不休,苏念乔就算惊得瞪大眼,却没有松手。
她抱得很紧,像是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两个手臂紧紧环住陆湛北的腰,在这之前苏念乔从没和任何一个男人贴的这么近过,她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可以这么硬,这么烫,像一块粗砺的铁,却又有心跳,鲜活而猛烈。
乔燕绕着红棚子找了一圈,声音急切,脚下的步子也快。
她刚才听丈夫在后头说,程遇安不知跑哪去了,人影都找不到了,她这心头就像被人拿锤子钝钝砸着,头上的老毛病也开始抽疼。
正焦急着,一转弯,她猛然愣住了。
墙根的角落里,阳光从巷子顶上的缝隙里斜斜照进来,照出两人交缠的影子,苏念乔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陆湛北身上,而那个向来沉默寡言、板着脸谁也不爱理的程家小叔,竟也抱着她女儿。
“哎呀我的天!”乔燕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脚步一紧,急匆匆跑过去,“这是干什么呢?!”
她一把把自家姑娘从陆湛北怀里扯出来,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护在身后,眼神戒备又不善。
乔燕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陆湛北这小叔强抱她闺女,小时候苏念乔最怕的就是这个又黑又冷、板着脸说话跟吼似的小叔,陆湛北十八岁去当兵后回来得少,念乔更不可能和他有什么交情。
现在两人偷偷摸摸背着人搂在一块,怎么看都不正常。
乔燕护崽心切直接忽略了她刚才看到的女儿的手臂也搂着人陆湛北的腰,还有苏念乔脸上还未褪下去的可疑红晕。
陆湛北也一时尴尬得不行,板着的脸更黑了些,他不是不知道避嫌,可真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突然抱上来,弄得他浑身都像被针扎似的不自在。
苏念乔被拉到身后,脑袋从乔燕肩膀后探出来,急急地朝陆湛北喊:“湛北哥,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刚才说的话啊!”
“妈你干嘛呀,我不走!”她又急又羞,急的是还没说完的话,羞的是刚才抱了人家,还被妈妈撞见了,脸都要烧起来了。
乔燕压根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快气出高血压。
从得知程遇安“失踪”的消息后,她脑仁儿都疼得厉害。
她和苏执年这些年都不容易,如今终于盼着女儿有个归宿,就算程家那小子她不是特别满意,只要女儿高兴咬咬牙也就认了。
可谁能想到,程遇安这孩子居然突然耍赖,眼看订婚酒都摆上了,人倒不见了。
她怎么敢告诉念乔,程遇安本来不愿意这门亲事,是她和念乔他爸去“说通”的。
苏执年在厂里做了副厂长,有几分权柄,程振是因为身体不好退伍的,在厂里干的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低工资岗位,夫妻俩供出一个上大学的儿子来不容易,想给儿子再攒点底子,就和苏执年商量好了,只要孩子愿意结亲,以后在厂里安排上调、涨工资、评先进都没问题。
原本大家都觉得这是门双赢的亲事,程振回去打也好骂也好,最终是把儿子劝服了——谁知最后关头,程遇安竟跑了。
乔燕觉得心口窝里憋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
她瞪着陆湛北,越想越委屈:这程家人,大的小的,怎么都这样欺负人!
乔燕拉着苏念乔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不停地上下打量她,拉着她的手臂看了好几遍,低声问:“你是不是被那谁欺负了?”
苏念乔摇摇头:“没有。”
乔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脸上神情依旧不大自然,似乎在酝酿什么。
走了几步,离开了陆湛北的视线范围,乔燕终于试探着开口:“妈跟你说个事,你不能着急也不要担心,你程伯伯说遇安突然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可能来不了了,不过他爸妈会来替他一同参加仪式……你爸今天请的那些厂里领导都来了,这临时取消也不好看,你等会……”
苏念乔听着母亲柔声安慰,一言不发地握住乔燕的手,轻声打断她:“妈,你别哄我了。程伯伯怎么跟你们说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程遇安是不想跟我订婚才不出现的。”
乔燕愣了下,眼前的女儿忽然清醒地像换了个人,那个从小爱哭、粘人、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
她看着苏念乔,嗓子发涩:“没有这回事……你放心,妈一定会让你和你喜欢的男人结婚。”
苏念乔伸手摸了摸鼻尖,神色微妙地一变,低声喃喃:“妈……我现在不喜欢他了。我想跟陆——”
话还没说完,那边吹喜乐的唢呐突然停了,掌勺的大厨高喊一声:“上热菜咯,开席!”
现场一阵喧哗,气氛被拉回到宴席热闹当中。
喜棚里一时安静得出奇,除了不明所以的孩子还在吃东西,偌大的院子里只剩苏念乔一句话在众人耳边回响。
“请大家祝福我和湛北哥。”
乔燕猛地扑过去,一把捂住了女儿的嘴,脸色煞白,压低了声音:“你瞎说什么八道?!你别跟遇安置这个气,什么事都可以赌气,就是婚事不能赌啊,妈跟你保证,他一定会来的,他一定……”
“妈。”苏念乔用力扒开乔燕的手,眼睛亮得几乎有些发红,声音倒不大,却带着一股压也压不住的倔劲儿。
她抬手一指角落那边,那高壮的军人似乎也被她刚才一番发言给惊到了,转过身来,没点燃假装在抽的烟还叼着。
“妈,你是不是什么都依我,希望我幸福么,你刚才也看见了,我们俩搂在一块了。”
苏念乔说着话,一步步往前走,她在试,试她的动作会不会像昨天半夜里那样被控制住,她会不会再迈出下一步的时候浑身动弹不得说不出一个字来,终于站定到陆湛北面前的时候,苏念乔似乎松了口气,指着面前满脸不赞同的男人:“妈,我就是喜欢他了。”
陆湛北略微低头看下去,眼神复杂,苏念乔靠近他,手柔柔的挽上他的臂弯,陆湛北觉得苏念乔那点重量可比训练的时候千钧万石压在身上还难受。
苏念乔可没给他说话的时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湛北哥,”她声音突然甜腻娇羞起来,靠近了陆湛北,皮笑肉不笑的:“你别想占了我便宜还想装糊涂,我妈刚才都看到你抱着我了,你得对我负责,否则,我就说你对我耍流氓。”当然,这话没给别人听到就是了。
这下,程振瞧见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当着众人面挽住了他养弟的胳膊,一口没咽下去的甜汤呛进了气管里,“咳、咳”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差点没把勺子砸桌子上。
他刚要站起身来,袖子就被身边人轻轻扯了一把。
回头,他媳妇刘淑珍正偷摸朝他递眼色,嘴角压得紧紧的,轻轻摇头。
“别冲动,这不是好事么。”她低声在他耳边提醒。
她是个精明人,早把眼前的局势看得清清楚楚。
苏家丫头能主动站出来认账,说要和陆湛北订婚,这不仅帮他们程家遮掩了儿子临场“逃婚”的难堪,还顺带把陆湛北这块顽石给一并处理了。
那不是两全其美?
陆湛北的婚事,刘淑珍早就头疼得发愁,她和陆湛北说不上话也劝说不动,人长的这么大,在部队里厉害有什么用,说话像个木头似的,她给张罗过几回相亲,不是姑娘看不上他的条件,就是他一句话都不说把人给闷走了。
眼看年纪不小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现在倒好,苏家丫头主动倒贴,亲朋好友都在场,订的是她儿子还是她小叔子,能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刘淑珍心里可有自己的算盘。
她总觉得自己儿子从军校毕业,文化底子好,有见识,将来仕途宽着呢,绝不止是眼下这点光景。
哪像陆湛北,顶天了就是个硬骨头的大头兵,能有什么出息?
现在苏家是条件好些,是他们程家巴着人家,可说不准再过几年,她儿子一飞冲天,还得让苏家来巴结他们。
所以啊,现在只要苏念乔肯松口,愿意把这场订婚换人换到底,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她当然不拦着。
心思几转,刘淑珍的手反而压住了程振的胳膊,轻轻按了按,低声说:“你别急,让他们订。”
苏念乔那边,反正已经莽出去了,毫无心理负担地拉着陆湛北回到他们那桌落座。
她压根没打算跟程振夫妇解释什么,他们明知道程遇安不想结婚,还能硬逼着人上桌,指望这样的人当公婆能和和气气?算了吧,她是不聪明但不是傻子。
话都说出去了,干脆点。
她拿起酒壶,往自己杯里倒了酒,斜眼看向还坐得僵硬笔直的陆湛北,用手肘推了他一下。
“杯子,拿过来呀。”
她语气像是使唤人,也是小姑娘得了便宜还不怕事大的挑衅。
陆湛北没动,他本来是不怕她这点“威胁”的,什么“抱了我就得负责”这种话,他要真铁了心,是谁都逼不了他做不想做的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点心软了。
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苏念乔模样的小人,气鼓鼓的圆脸,拿着小锤子,在他心口咚咚敲,东一下西一下的,敲得他心神不宁。
他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空着的酒杯,没动,也没说话。
苏念乔瞧着他发呆,干脆把他杯子拎起来,一把倒满了酒塞他手里,又自顾自站起来。
转头朝还愣着,一脸错愕的苏执年喊了一句:
“爸,愣着干嘛?带我们去给各位长辈敬敬酒啊,带你准女婿认认咱们家亲戚!”
局势被苏念乔牵引到这一步,众目睽睽之下,两家人都骑虎难下。
苏执年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屁股底下的木头长凳被他焦虑抖腿抖的都吱嘎吱嘎响,他侧头看了一眼乔燕,声音发颤:“燕?你看……你看这事儿,咋整?”
他是真不敢拍板。
程家的面子,苏家的面子,还有那些还坐着的市里领导,全都在这场订婚宴上。
可他心里也不踏实,他知道陆湛北什么人,那是一身冷气、杀气混在骨子里的,真从战场上拼过命的,眼神一刀子似的。
他一个当长辈的都怕他,这丫头片子是怎么敢去撩他的?
乔燕的心也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复杂。
她确实看到刚才女儿扑在陆湛北怀里,那动作不像装的,也不像是被迫的,更何况苏念乔这性子她清楚,从小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喜欢一个人就恨不得贴人身上去,丝毫不藏着掖着,她要真是说喜欢陆湛北,那也未必是说谎。
可再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转变也太突然了,前两天还挑衣服满脸期待的说终于要和程遇安订婚了,今儿一转脸就和陆湛北好,这不是从一个死胡同里刚爬出来,又扎进一个牛角尖里去么?
而且,陆湛北这人……真能哄好她么?又不像程遇安那样的,会说话,脾气温和,会说好听话哄人的。
乔燕也拿不定主意了。
偏偏旁边刘淑珍还在努力撮合圆场,她笑得热情:“哎呀,这叫有缘分呢,老苏大哥你说是不是?这可不就热热闹闹订起来了嘛,两个孩子门当户对的,咱们都认识的,湛北年纪大了些,大点好啊,会照顾人。”
程振此刻坐如针毡,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既觉得对不起苏家人,又觉得老婆刘淑珍刚才偷偷和他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他不敢看旁人,只能把满肚子的烦躁压下去,不发表任何意见。
这时,一直沉默坐着的陆湛北突然站了起来,动作干脆,军人式的挺拔一瞬间压住了场上的所有杂音。
他伸手拉了拉身旁还在懵着的苏念乔,语气不容置疑地道:“爸,妈,敬你们一杯。”
叫完人,也不管苏执年满脸受不起、受不起的表情,侧过身,拉着苏念乔朝苏执年和乔燕一鞠躬。
敬酒。
苏执年握着杯子的手一抖,差点泼出来酒,他瞪大眼睛嘴巴微张,愣是没吭出声。
乔燕也一愣,显然没想到陆湛北会忽然这么配合。
这时候的苏念乔,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冷着脸,像是例行公事似的举杯,但那一声“爸妈”叫出口,她却实实在在听见了。
苏念乔眼里分明写着:可以啊,她就知道,果然没有人会不喜欢她的。
不过是真的没想到,陆湛北这块硬骨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上道了,这么看他人也没那么凶了,还挺好说话的嘛。
什么叫吃醋才做这样的决定?
陆湛北眼神瞬间沉了几分。
他冷冷扫了程遇安一眼,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动手。
陆湛北觉得这小子不光是贬低了苏念乔曾经对他的真心,更像是在骂她轻贱、不值钱。
就算苏念乔今天是为了面子下不来台,临时找他当个挡箭牌,那也轮不到逃婚和别的女人领证去的程遇安来指手画脚。
一脸凶相的男人眉骨微挑,刚要开口,就见程振脸色陡变,快他一步走了过去,啪的一声,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儿子脸上。
那一巴掌打得响亮,程遇安脑袋歪到一边,脸颊迅速红肿。
“你还有脸说话?”程振怒火中烧,眼眶都红了,“自己办的什么破事心里没点数?一个大男人,做错事不肯认,快跟你小叔和念乔道歉。”
陆湛北脾气他最清楚,跟他那个亲爹一模一样,别看平常沉稳少语,一旦真发起火来,八匹马都拉不住。
再说了,遇安马上就要进部队,还得仰仗陆湛北这当的小叔照应一二,不能让关系因为几句话有了隔阂。
程振咬咬牙,对陆湛北点了点头:“是我没教好儿子,看在我这个当大哥的就这么一个独苗的份上,湛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程振这一巴掌是扇的结结实实的。
“你知道今天本来是什么日子,你现在领着个女人回来告诉我你结婚了,我同意了吗,你妈同意了吗,”程振怒得双目赤红,“你把我这张老脸往哪搁,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老子的!”
程遇安被打得偏过了头,嘴角渗出血丝,眼里却一点悔意都没有。
杜晴晚这时候缓缓上前一步和程遇安并肩而立,清秀的脸颊因为紧张和羞愧而拘谨,她抿了抿唇,眼圈早已泛红,声音微微颤着,说的话倒算得体。
“叔……不,是程伯伯,不是遇安的错。”她努力克制着情绪,抬手去碰程遇安脸上的红印,一副心疼到不行的模样,“是我,是我没把握住分寸,是我昨晚不该去找他……可我是真的……忍不住。”
“我从高中起就喜欢他了,喜欢了快七年。”她眼神一闪,垂下眼睫,嗓音越发轻柔,“我家里情况不太好,很多事都是自己一个人熬过来的。”
“遇安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我说‘以后我护着你’的人。”
她吸了口气,站得直直的,可神情分外温软,“所以不管外人怎么看我,我不后悔喜欢他,也不后悔昨晚去找他。”
“叔叔,阿姨,要骂要打都冲我来。”她忽然深深鞠躬道歉,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来,整个人显得格外纤细,看着怪可怜的,“我没脸要求你们原谅我,只求你们别再打他……他是为了我,才做出这些冲动的事。”
她说到这儿,缓缓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苏念乔,语气小心翼翼:“你就是念乔妹妹吧?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杜晴晚眼神带着倔强的柔光,望向苏念乔。
“你打我骂我都行,真的……我都认,”她嗓音低低的,听着委屈,“求你别生遇安和程家的气,别迁怒到叔叔阿姨他们的工作上。”
她轻咬着下唇,像是在强忍哭意,“我知道,你才是他的未婚妻,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争。”
“要不是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低头,又抹了把泪水,“你别怪遇安,他就是心太软了,怕我出事……才一时冲动,我昨天,是实在熬不过去了抱着最后一丝是希望才去找他的,要是没有遇安,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他其实这段时间心里也很乱……你一直是他心里最疼爱的妹妹。”
“念乔妹妹……”
她说得情真意切,连眼泪都带着克制的分寸感,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没有半句高声辩解,任苏念乔处置的样子。
程振是不可能打女人的,但他年轻时候当兵留下来的火爆脾气全压不住了,哪怕现在一条腿落下了病根,手上功夫一点没减。
“你以为我真不敢揍你是吧?”他一手拎起旁边的茶壶,作势就要往程遇安身上砸过去。
刘慧珍也吓到了,她哪里能想得到儿子胆子这么大啊,瞒着家里偷摸出去领了证,还不知道这个女的什么来头,但是又见不得儿子被打。
死死抱住丈夫的胳膊,“老程你冷静点,孩子还小,让他解释清楚,说不定其中都是误会呢,你要是真打伤了他,他这辈子都毁了啊,他还要去部队……”
“糊涂?他今天是毁了自己,也把我这张老脸糟践干净了!”程振吼得声音都沙哑了,“这么大人了一点事都拎不清!”
而那边,苏念乔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还往陆湛北身后躲了躲,避开杜晴晚和她道歉的道德绑架。
四目相对,苏念乔突然就心虚闪躲开了,她是不是不该为了自己把陆湛北这个与剧情完全无关的人扯进来,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在替她撑腰吗。
眼见着场子越来越乱,苏执年终于开了口。
他稳稳站在喜桌前头,整了整中山装的衣襟,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像一锤定音。
“今天是我们苏家给念乔办订婚酒的日子,多谢各位亲朋好友来捧场,酒也喝了,热闹也看了,这就差不多了,今天咱们就这么散了吧。”
他话说得不紧不慢,到底是当副厂长的人,在人多的场合还是端的起来一点充门面的架子的。
“大家给点空间和时间,给老程处理一下家务事。”
他说着,又转身朝着坐在主桌那边的工商局的陈主任那边去,“陈主任,今天劳您赏脸,来给我女儿订婚撑场面,实在对不住,让您看了笑话。”
那陈主任五十出头,戴个黑框眼镜,身材不高,肚子却挺着一圈,穿得整整齐齐,能在这年月当上市工商局的副主任,自然都是人精。
他朝苏执年笑着摆手,朝陆湛北那边看了眼:“该认的亲认,该过的礼过,苏家今天不失体面,我是看好你们家这门亲事的,你这个准女婿,人不错的。”
说完他也就不再多留,带着随行的人站起身离席,很快,亲戚朋友也都来打招呼,嘴里说着祝福恭喜的话,苏家一家三口外带一个陆湛北站在一块送客人们离开。
等今天来吃这顿饭的客人走的差不多,苏执年收起脸上的笑意,转回头来,看向程家人:
屋子里只剩下她手里糖纸捏皱的细响,苏念乔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面对着陆湛北一本正经的表情喉咙直接哽住,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她其实是想解释,刚才那是她为了自保才说的“喜欢”,是她临时编出来挡人的话……现在又说不出口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