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用最笨的法子——抄。
别人做一道题的时间,我把相关的公式、定理、例题,一个字儿不落地抄本子上,一遍,两遍,三遍……好像要把手腕子累断才能把知识刻进骨头里。
新买的笔记本很快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边儿都翻卷毛了。
我成了办公室的“钉子户”,追着那些同样累得半死、脾气贼爆的老师问问题。
大多时候换来的是不耐烦的应付:“这么基础的都不懂?
回去看课本!”
或者“没看我忙着吗?
问别人去!”
只有教化学的,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眼镜的王老师,偶尔会停下批作业的手,用他那慢悠悠的调子,给我点拨几句关键思路。
这点少得可怜的善意,对我就像沙漠里的水。
时间在卷子和笔尖的摩擦里嗖嗖地过。
窗外的老槐树叶子黄了又掉,光秃秃的树枝子戳着灰蒙蒙的天。
复读班的气氛绷得跟快断的弓弦似的,焦虑悄无声儿地蔓延。
我发现,自己黑头发里,不知啥时候悄摸钻出了两根刺眼的白头发,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银光。
我对着宿舍里那块模糊不清的小镜子,默默拔掉了它们。
手指头捻着那两根脆弱又倔强的白头发,心里头酸得不是滋味。
又一个大半夜。
宿舍里呼噜声此起彼伏。
我缩在公共厕所唯一一个隔间里,借着顶上那昏暗灯泡的光,膝盖上摊着英语单词书和错题本。
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混着下水道隐隐的臭气,我压根闻不着,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头冻得通红。
门缝底下塞进来半块硬邦邦的冷馒头,是睡我上铺那个同样不爱吱声、家里也穷的女生李梅。
我抬起头,对上李梅在门缝外一闪而过的、带着点同病相怜的眼神。
我拿起冰冷的馒头,使劲咬了一口,干巴巴的碎屑卡在嗓子眼儿,可我觉得这是几个月来吃过最暖和的东西。
春节,对我们复读生来说,就缩水成了可怜的三天。
除夕夜,我终于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小客厅里,电视放着闹哄哄的春晚,桌上摆着几盘比往年寒酸不少的菜。
气氛闷得能拧出水。
爸板着脸,一杯接一杯灌着便宜白酒,当我是空气。
妈强打精神,不停地给我夹菜,问我复读班咋样,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还……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