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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甜媳的八零年代全局

官久久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钦阳的冬还没下雪,但风是入骨的冷,腊月十五考试后,又等个五天拿了成绩便算正式放寒假。苏九芽把成绩单跟被褥都塞进包里,手指是冻得僵硬,心却是暖烘烘的,期末考试的成绩比期中又提升两个名次,孙老师说她考大学是十拿九稳的事。只要考上大学,出来谋份好工作,她就能实现爸爸的愿望,把家里人都从山坳接出来。若是以往,她定会看见他穿着破夹袄站在冷风中等她出来,但,以后都不会了。那个男人在今年六月死了,就因为多赚些钱让她过得衣食无忧,快六十岁的人还跟人北上挖煤,煤矿坍塌,他被人送回来时已经血肉模糊。她爸苦,无父无母,靠自己三十岁才讨上媳妇,四十岁才生的她。打小就摸着她的头说:“芽儿要好好读书,芽儿要出人头地。”他把芽儿当城里娃养,不下地,不洗衣,就管读...

主角:苏九芽苏红霞   更新:2025-06-07 20: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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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九芽苏红霞的其他类型小说《小甜媳的八零年代全局》,由网络作家“官久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钦阳的冬还没下雪,但风是入骨的冷,腊月十五考试后,又等个五天拿了成绩便算正式放寒假。苏九芽把成绩单跟被褥都塞进包里,手指是冻得僵硬,心却是暖烘烘的,期末考试的成绩比期中又提升两个名次,孙老师说她考大学是十拿九稳的事。只要考上大学,出来谋份好工作,她就能实现爸爸的愿望,把家里人都从山坳接出来。若是以往,她定会看见他穿着破夹袄站在冷风中等她出来,但,以后都不会了。那个男人在今年六月死了,就因为多赚些钱让她过得衣食无忧,快六十岁的人还跟人北上挖煤,煤矿坍塌,他被人送回来时已经血肉模糊。她爸苦,无父无母,靠自己三十岁才讨上媳妇,四十岁才生的她。打小就摸着她的头说:“芽儿要好好读书,芽儿要出人头地。”他把芽儿当城里娃养,不下地,不洗衣,就管读...

《小甜媳的八零年代全局》精彩片段


钦阳的冬还没下雪,但风是入骨的冷,腊月十五考试后,又等个五天拿了成绩便算正式放寒假。

苏九芽把成绩单跟被褥都塞进包里,手指是冻得僵硬,心却是暖烘烘的,期末考试的成绩比期中又提升两个名次,孙老师说她考大学是十拿九稳的事。

只要考上大学,出来谋份好工作,她就能实现爸爸的愿望,把家里人都从山坳接出来。

若是以往,她定会看见他穿着破夹袄站在冷风中等她出来,但,以后都不会了。

那个男人在今年六月死了,就因为多赚些钱让她过得衣食无忧,快六十岁的人还跟人北上挖煤,煤矿坍塌,他被人送回来时已经血肉模糊。

她爸苦,无父无母,靠自己三十岁才讨上媳妇,四十岁才生的她。

打小就摸着她的头说:“芽儿要好好读书,芽儿要出人头地。”

他把芽儿当城里娃养,不下地,不洗衣,就管读书,芽儿生的漂亮,也聪明,回回考试都在全班排名靠前,芽儿再差几个月就考上大学了,可他看不见了。

校门口聚着三三两两的同学,有等家人来接的,有等同村一起结伴回的。

苏九芽看到靠着围栏照镜子的苏红霞,穿着耀眼的红色棉袄,圆脸冻的微微有些红,苏红霞是村里人说的那种福相大脸。

她们同村,同辈,石里村就她们俩女的高中还在读书。

苏红霞条件好,有三个哥哥,她爸是村里会计,瞧着苏九芽家这条件都能供闺女读书,他家哪能落后,赶鸭子上架撵着苏红霞也读书。

“班车快发车了,你咋还在这?”苏九芽路过喊一声,嗓音不冷不热。

虽然跟苏红霞同村,但在学校碰见也没什么话可聊,苏红霞成绩差,好玩,还跟人去舞厅,她觉得苏九芽看不起她。

“三水叔来城里了,说让我跟你在这等,他去拉几包尿素就来接我们。”

苏红霞答话时也没看她。

三水名方湛,今年二十五,长不到她们几岁,按辈分是喊叔。

早几年也跟着提脑袋上北挖煤,结算工钱时他没要钱,开口跟老板要那台停在矿场外面坏掉的手扶拖拉机,自己倒腾着修好,回村后又在村头开了间杂货铺,每月逢五就到城里进货。

拖拉机虽然坐着颠簸,但比班车好,拖拉机能坐到村头,班车只在桥头停,桥头到村子去还要走两个山头,而且坐拖拉机回能省个五毛钱。

苏九芽想着好像又不大对:“今儿不是十七,三水叔怎么今儿进城。”

“人家的事哪能知道呢。”苏红霞懒懒应着,扭头跟边上的同学聊天。

那也只得等等看,苏红霞没走,这事不能跟她开玩笑吧。

苏九芽把行李放下,掏出本书看起来。

有拖拉机突突过来的声音,苏红霞倒先跑过去,行李往车斗扔,挪着屁股坐车头去。

拖拉机车头有个布棚能挡风,还是软垫子,坐着可比车斗舒服。

“三水叔,你的拖拉机可真气派。”苏红霞嘴甜,跟谁都能聊得来,唯独跟苏九芽。

方湛只是点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苏九芽身上,她把书合上,拎着行李过来,他下车去帮她接行李。

“谢三水叔。”她也喊他叔,走到车尾拽着铁杆子爬上车斗,找个角落坐下又是看书。

身上灰蓝色的袄子将她裹成圆圆的团子,及肩的短发藏在黑色的线帽里,垂眼看书的样子乖巧得像尊娃娃。


方湛还想问她要不要件雨衣挡风,拖拉机虽然不快,但开进山坳里头,那风也跟刀刃似的锐冷。

苏红霞却在急着催促:“三水叔,赶紧发车吧,别是天黑都到不了村子。”

拖拉机没灯,山路险峻不好走,天黑就太危险。

方湛回车头坐下来,套上双烂手套,看苏红霞:“红霞,你坐后头去,你在旁,我没法开车。”

苏红霞噗嗤就给笑出来:“三水叔难怪你没讨着媳妇,挨着女的坐就没法开车了?”

方湛不说话,意思还是坚持让苏红霞坐车斗去。

苏红霞偏就不,挪身子,撑着下巴盯着他直看:“不该喊你叔,害的你问不到媳妇,得喊你哥,三水哥也挺好看的嘛。”

她说的可不是马屁话,只是早先没怎么仔细看他,平时就瞧他胡子乱糟糟的,皮肤黝黑。

这会盯着发现这人眼真好看,眼特别黑,特别亮,笑起来还有不明显的酒窝,若是收拾打理那是好看的呢。

“你别拿我逗乐,你要么坐车斗,要么把九芽换来。”

“凭什么九芽能坐这,我不能。”苏红霞拉下脸是真不高兴,她除了念书不如苏九芽,哪不如她了?

方湛不自在回头看车斗的苏九芽,她只顾看书,倒是不理会他们,他应一句:“你吵。”

“那你最好讨个哑巴跟你过日子。”

苏红霞跳下来,又爬车斗去,看苏九芽一眼:“三水叔让你坐车头去。”

苏九芽没搭理她,像没听见。

“神气什么啊,不就考个年级第三嘛,又不是赚个三万块。”

方湛扭头看那俩姑娘也不知说什么,只瞧苏九芽没动身,便启动拖拉机。

县城到村里得走四个小时山路,顾忌着车斗摇晃的厉害,也不敢是开太快,中途停下来抽根烟,解个手。

苏红霞觉得自己身子都要颠簸散架去,车子停稳,赶紧跳下来活动活动。

看方湛靠在车头抽烟就走过去:“三水哥,前俩月我妈来城里,我听她说你年前要结婚了,媳妇是山炮嫂那村的,是不是真的?”

方湛吐一口烟,眼睛微微眯着:“吹了。”

“吹啦!”苏红霞只是喊一声,没再追问,大概的情况她多少有听说。

方湛问的那姑娘是牛头镇的,那边的姑娘可不是娶,等同是买,非说要付‘奶金’(女儿嫁时对父母养育之恩的回报)跟方湛同辈的山炮花300买的个,是个斗鸡眼的,还黑的跟碳头似的。

那斗鸡眼的女人说要介绍同村的姑娘嫁给方湛,说那女的漂亮要600的奶金,听说钱是有的,怎么这亲没成呢。

石里村在山坳里头,女人都是想嫁外,哪愿意还往山坳去,近些年是愈发难讨媳妇,她苏红霞以后也是要嫁出山坳的。

方湛烟抽完,看苏九芽还是旁若无人的看书,他就喊一声:“车子颠簸,你这不怕眼睛看坏了。”

苏九芽撩起眼皮看他,女娃娃的眼干净明亮,像那水玻璃珠似的清澈,他又不说话,闷闷坐回车头,拖拉机又突突继续前进。

拖拉机开进村子都已经五点,山坳里的夜黑得格外早,没有太阳的天早已是灰沉沉的。

榕树头有几个等着担水的妇女,听着拖拉机的声音就凑过来:“三水你前儿不是刚去城里进货,今儿怎么又去?”

方湛下车就点根烟衔着:“村长让我去拉几包尿素。”

“你什么时候这般听村长话,怕是那醉翁之意不在酒呐。”


几个妇人吃吃笑着,就看着方湛过去帮俩个女娃接行李,伸手要扶她们下车,想想不合适,又收回手去。

苏九芽下地,跟几个婶婶打招呼,拎着包往家里去。

妇人望着她背影在议论:“咋看着以为城里来的姑娘呢,又白又高,就是清瘦些。”

“三水有口福啊,这嫩草嚼的是嘴巴都吧唧响。”

方湛吐一口烟,着手把车上的尿素扛下来码在榕树头边,看她们还在讨论他跟苏九芽的事,不得已开口说几句:“嫂子们,有的没的可不许乱说。”

“还乱说哩,往日让你上城里一趟比登天难,今儿空车去城里,不是去接媳妇是去干嘛,还拉尿素,当我们好骗的。”

“在我这你们管高兴的说,在九芽那可不得乱嚼舌根,别闹人家小女孩。”

方湛拍拍身上的土灰,摘下手套要往家里去,几个女堵着他去路:“你这话啥意思?当真不娶啊,你可别糊涂当圣人啊,600块啊,咱这山坳累断裤腰带不吃不喝赚两年都没有。”

“可不是嘛,这600本是要到牛头镇买媳妇的,你倒是慷慨,全给那进平垫进去,你这穷得就剩个杆子谁还嫁你。”

又有人插嘴上来:“这事可闹不得玩笑,人家进平打断山炮的腿,那让他坐监去,你瞎热心垫钱不说,人家要把妹妹嫁你,你还不要。”

方湛想回:“谁说不要,可人家不乐意嫁能强来嘛,又不是头牛,牵着绳子她就过来。”

苏九芽的心性村里人都知道,可不比这村里小女娃,她有想法,聪明又自傲,哪愿意嫁他这老穷光蛋。

而且他多多少少听她跟村长的儿子刘开全情投意合,俩人年纪相仿,有话题聊,村长家条件多好,这么大的果园。

方湛想着也觉自己那日鬼上身,刚好就揣600去牛头镇要把媳妇接来,那家人坐地起价要再加120的彩礼,他哪变得出,只得回来再凑钱。

进村子就见山炮家的几个兄弟架着苏进平要去派出所,说是山炮的腿被苏进平打断了。

他就看着苏进平大着肚子的媳妇跟瞎半只眼的妈在那跪着苦求,不知怎么就想到心高气傲的苏九芽,阴错阳差就把那600块掏出来帮着赔给山炮了。

苏进平当着村里人的面说不会赖方湛这钱,要把苏九芽嫁给方湛,这事在村里议论了快一个月之久。

方湛他老爹早差人看好日子,房子也翻新,隔三差五往苏家去,就盼着苏九芽放寒假把这事办了。

苏九芽这个当事人却还蒙在鼓里,刚进院听着哭声,心头跟着紧起来。

循着声音望去,坐在木墩上的是方湛的老爹方有田。

这个丧妻十五年,靠自己把儿子拉扯成人,六十好几的年纪腰杆却比同龄人佝偻,粗黑的手带过脸上的泪,顺势就擦在身上那件破袄子里。

“他妈当年要不是心善把钱都借给娘家,后头也不会跳河死,我家三水随他妈,心眼好,可进平妈,这笔钱也是我四处筹借来的,若是有其他的路子,我也不想逼迫你们。”

“我家三水25了,你家进平20都有个大肚的媳妇,可怜我家三水这没娘的孩子。”

说着就是鼻涕眼泪的流,周秋兰心肠软,早已是跟着眼眶通红。

“有田哥,这事我家进平说出去,自然不是随口说说,待九芽回来,我会跟她交代。”

“妈,你跟我交代什么呢?”苏九芽过去,礼貌打招呼:“田伯。”


苏九芽纳闷,平时不往来的两家人,这会怎么突然跑她家来哭诉。

方有田耷拉的眼角微微抖动,看一眼跟前这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露出惊喜来:“进平妈,时候不早,我得回,你们聊着。”

苏九芽转屋也把东西放好,出来却不见苏进平夫妇:“哥嫂呢?”

“回娘家去了。”

嫂子性子绵软,虽不是很能干,但也不是惹事的人,虽说老爱回娘家,但是家里人都由着她。

“刚刚跟田伯说什么呢,跟我有交代的?”

周秋兰看着这心尖宝贝疙瘩,到嘴的话又说不出:“坐车回累了吧,咱们先吃晚饭,今儿家里就我们娘俩,就吃面疙瘩汤。”

苏九芽也是饿的,挽着周秋兰的手进伙房:“妈,我这回期考,还是班级第一,年级,你可得让哥好好攒钱,回头我念大学得好好请村里人吃喝。”

苏进平的性子,没压力,永远都是吊儿郎当的。

提起这事周秋兰眉就低下去:“快吃吧,面汤该凉了。”她知道方湛去城里接苏九芽,所以掐着点煮好的,就想她进门吃口热乎的。

晚饭过后没见刘开全来找她,苏九芽就有些犯嘀咕,以往刘开全就经常到学校看她,这个月就没去,还以为他忙,可就算再忙,她都回来了,他来看她就这么难?

苏九芽吃完后打算去一趟,动身就被她妈给叫着:“芽儿,天黑呢,上哪去?”

“我带手电呢,想去全哥家看看。”

跟刘开全往来就没瞒家里人,大伙都知道,刘开全虽然没考上大学,但是也有他的规划,前年创办的果园,今年也营收了。

他们之间约定好的,以后一起到城里生活。

她不是讨厌山坳,她只是不喜欢山坳里那些愚昧固执根深蒂固的思想。

周秋兰过来,拉着她手往屋里去:“山坳不比城里,夜里凉也不多穿点,看你这小手冻的跟冰块似的。”

手儿放在满是老茧的手心里搓搓,又放嘴边呼呼气:“芽儿,妈有话跟你说。”

苏九芽乖巧地坐在床沿,屁股又往里头挪些许。

房间的五瓦灯泡昏暗却清晰地照着妈脸上的皱纹,头上的青丝比她暑假回来时又多不少,爸才走一年,她却像老了十几岁。

她妈恁漂亮的一个人,却因为哭啊哭的,眼睛也哭瞎一只。

“芽儿,你想你平哥蹲监吗?”

突然的话让苏九芽摸不着头脑:“妈,你说的什么话,进平哥无端端的做什么蹲监。”

苏进平跟她没血缘关系,她妈嫁来肚子一直没动静,那几年又闹饥荒,隔壁大伯便把小儿子过继来,后来又生苏九芽。

但一家人也亲的没有什么隔阂,苏进平虽然不上进,但待她也算疼爱,也不摆什么兄长的架子。

“你哥把山炮的腿打断了,山炮家几个弟兄夹着他要赔600块钱,咱家赔不上。”

这事过去有些日子,加上也算处理好,周秋兰的语气倒是平静下来,只是不敢去看苏九芽。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呢!进平哥无端把山炮叔的腿打断是为啥啊!”他这个人虽然不坏,但是性子不好,做事又有些懒散。

周秋兰拍拍她手背,示意她不着急:“因为你爸墓地的事,当初给你爸选那块地有块石头挖不下,你哥便做主把坟地往下挪些许占了山炮家的地,后来山炮爸非要挪你爸的坟便就打起来了。”


苏进平虽本事不大,性子却最烈,唯有怕他妹妹苏九芽。

“什么事不能好商好量嘛,都要能武力解决,那要法律做什么!”

这也是她不想待在这山坳的原因之一。

苏九芽站起来,也不知道生谁的气,小脸气得通红,只恨自己还不是个大人,或者还不是个大男人。

“山炮要赔600治腿,否则要报警抓你哥,这钱三水给出了,人家跟咱们非亲非故,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掏钱,可人家是给了,咱们不能糟蹋别人的好心。”

话点到这里,周秋兰沉默下来,不知该继续跟女儿开口,这个肉疙瘩打出生到现在都随着她心性,从未让她做她不愿意的事。

“那600是三水叔的老婆本,你们把三水叔的老婆本赔进去,想让我嫁给他是吗?”

她知道为什么方有田会突然出现在自家院子里了。

苏九芽突然笑起来:“我要是不嫁,苏进平就要蹲监对不对,所以你最开始就问我想不想要他蹲监,妈我有得选吗?”

周秋兰伸手来拉她,她退,再退,已经到门边。

“芽儿,你嫂子就要生了,若是你哥再被抓,这个家没了你爸,再没了你哥,我…”

绝情的话不忍心对苏九芽说,撇过脸眼泪簌簌直落,她有时候也想死罢,可这怎么能留这么个疙瘩在这世上,她才十八,没了爸,哪能再没了妈。

“妈,没事的,我还有开全哥啊,他家果园收成好,他会替我还钱给三水叔的。”

苏九芽泪汪汪的眼里又燃起希望,她往外跑,隐隐听着周秋兰喊着,村长已经给开全问媳妇了。

山坳的夜真冷,下雪子了,落在瓦房发出沙沙的声音,落在脸上却是荆棘划过般的疼。

苏九芽往榕树头那跑,她爸若是在多好,定不会逼着她嫁给她不想嫁的人,定会在下雪子的天里给她戴着厚厚的毡帽再把她裹在怀里。

村头方湛的杂货铺还开着,门前烧着火堆,几个男人抽烟喝酒,看着苏九芽跑来,石狗先挥手:“九芽!”

苏九芽没停,也没答应,转身往另一条道去,那是村长家的方向。

石狗落得个尴尬,抓过花生剥了丢嘴里,伸出手肘推推方湛:“三水,你小媳妇好像在哭。”

方湛抓花生壳塞给他:“免费的花生还堵不住你的狗嘴。”

都是同辈长大的,喜欢唤乳名,山炮是乳名,石狗是,三水也是。

山炮儿子刚刚出生,因为讨着个斗鸡眼媳妇,儿子有个乳名叫斗鸡,石狗跟方湛还单着,方湛有爸,有杂货铺就石狗光杆司令。

苏九芽已经跑到村长家门前,她小拳头砸着门板,院里的狗就不停吠,女人骂骂咧咧,狗安静下来,门就打开。

灯泡的光亮从门缝跑出来,落在苏九芽脸上,将她照出个阴阳脸来。

“秀芳婶,我找全哥,他在吗?”

虽然刘开全比她大,但她爸比村长大,辈分来论,得喊婶。

“不在呢,上他姥家去了,姥害病,这段日子要在医院看着,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家里的钱都投进去瞧不出什么来,来春的果园要的农药肥料都没着落,想着我就范头疼。”


孙秀芳叽里咕噜就说一大堆,把苏九芽想说的话都死死堵回去。她是什么人,走的桥比苏九芽走的路还多,苏九芽没开口就知道她来的目的。

苏九芽舔舔唇,头低下去:“那全哥回来,你让他上我家去。”

她掉头回去,孙秀芳又喊住她:“九芽,你是要嫁给三水的吧,开全也已经问亲了,他姥家的隔壁表妹。”

说这话的女人,跟拉着她的手笑着说以后我儿子有福娶个大学生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难怪刘开全这些日子都避着不见她。

苏九芽最后的退路被堵死,堵得密不透风,不给她有任何机会。

往家里走时下雪了,踩在石板路上的步子跟雪落在石板路的声音一样轻,远远的听到方湛杂货铺那有男人的笑声传来。

她走过去,隔得有些远,喊一声:“三水叔,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声音都淹没在男人们的笑声里,谁都没注意身后站着个小姑娘。

苏九芽又沉着一口气,嗓门大起来:“方湛,我有话同你说。”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扭头朝她看去,又是笑声,更放肆的笑声。

方湛就开口骂起来:“笑什么呢,还嫌自个的牙不够黄,都滚滚滚!”他先推石狗,石狗推搡着山炮:“狗日的,你媳妇在家天天不见你影子,媳妇不在你就跟条公狗似的到处逛。”

粗鄙的语言让苏九芽觉得不堪入耳,这又是她不想待在山坳的另外原因。

俩个男人勾肩搭背地往村里走,还吹着口哨,就那流氓的样子。

待人走远,方湛看她还在那站着,雪不停落下来,在她脚边画了个圈:“过来坐。”他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

苏九芽就看那不是花生壳就是烟头,不愿意去,还在那站着:“我说说话就走。”

“那你说吧。”

他往杂货铺里走,她怕他听不清就得跟上来,站在走廊那,可算不挨着雪淋。

杂货铺以前是生产队的仓库,中间改个大窗,当杂货铺正好。

苏九芽看他在屋里倒水,热气快速腾起来又瞬间消失:“我不喝水。”她警惕性很高。

“没说给你喝。”他端着搪瓷杯,挪张高椅子坐着,又觉得不自在,从兜里掏出香烟点起来。

划着火柴就听苏九芽开口:“600块,我想还你。”

方湛没接话,狠狠吸一口烟,脑子在想刘开全给了她钱?

钱能还上应该是挺高兴的,怎么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今儿虽然是他爹让他去城里接的苏九芽,若非不是他想去,谁能使唤的动。

给村长拉尿素只是掩盖的借口。

一口烟吐出来,他挪着身子让自己坐正些:“那就还来,反正也没打欠条。”

“待我毕业工作后就还你,我以后的工资分文不留,全还你。”

话音落下,方湛就笑了,打从心底觉得高兴,是因为刘开全没给她钱?不知道,反正就是笑着,嘴角的酒窝都藏在拉杂的胡子下。

苏九芽看他笑,就有些恼,大眼瞪着:“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立字据。”

“立字据又如何,你做到又如何,你毕业也得五年后,等把钱还完我都成爷了,要这钱还有什么用,买棺材呢?”


方湛把烟灰掸进那酒瓶子里,不敢看她,就怕她一哭,他心软就什么都答应了。

“那我明天就开始还,我可以给你家做农活,给你洗衣做饭挑水劈柴,给你看店,工钱你随意给我开。”

方湛就想问她 ,你都愿意做牛做马了都不愿意嫁给我?

只是想着也没问出口,又狠狠吸一口烟,他答应了:“好,你来我家做事,管吃管住,论天来算一天一块钱。”

这钱可不低,要说那些到城里做临时工也就这钱。

“可你还得上学,就假期回来那么几天,算来等你还完这钱,我还是成爷了,怕是不指望你这笔钱讨媳妇了。”

苏九芽怕他反悔,急忙道:“我念大学可以想办法赚钱的,虽然不多,但是都给你,等我大学毕业肯定赚的更多。”

方湛不说话,却突然站起来,从搪瓷杯里竟然掏出个苹果来,他走到窗边递给苏九芽:“拿着。”

她只是看他,没接。

“你连我的苹果都不吃,还说什么大话要在我家做事。”

苏九芽便赶紧把苹果接来,苹果泡过热水表皮有些变色,捂在手里暖烘烘的。

方湛已经关掉杂货铺的灯走出来,他拉铁门上锁,外面的灯也关掉,手里的手电筒亮起来:“走吧,送你回去。”

“我自己能走。”苏九芽怕自己转身,今晚的话又不算数:“我还是想立字据。”自己倒不会反悔,就怕眼前这人反悔。

“好啊,上你家去立,我文盲,没纸笔,你总有吧。”

苏九芽不想他上自己家,可好像又没有办法,掉头就走在前面。

周秋兰坐在伙房缝旧棉袄,等着苏九芽回,她一只眼已经看不清,只有一只眼,总是看不准,好几回都让针尖扎手,好在这手茧厚的,扎进去也不疼。

听着院门嘎吱的推开,知道苏九芽回来了,忙起来:“芽儿,过来泡泡脚,暖和。”

没听吱应,就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门外看着苏九芽后面跟着个高大的男人,心里头咯噔一下,细看是方湛,心才缓下去:“三水,你咋来了。”

“婶没睡呢?我来跟九芽谈点事。”

苏九芽嫌他太熟络,瞪他:“这里。”她往自己屋去,又觉得领着个男人进自己房间不大好,又回头来:“你在外面等。”

“你这孩子,这外面下雪呢,让他外面等,回头冻坏了你开拖拉机替他到城里进货去。”

周秋兰发话,方湛当然就进屋去。

苏九芽房间不大,收拾得很干净,有淡淡的女孩子的香气。

四面抹着墙灰白白一片,床尾对立那面整整齐齐贴着各类奖状,小学到高中,几乎贴满整面墙。

“可真厉害。”方湛由衷感叹。

苏九芽没理,坐在书桌拿出纸笔就开始立字据。

周秋兰欣慰这女儿开窍,也不贴着打搅,洗个脚去屋里睡了。

方湛在屋里看一圈,走到苏九芽身后站着,看她一笔一划地写着协议,字体工整秀气,跟人一样好看。

“我都这么依着你了,是不是也可以提自己的要求?”

苏九芽停下笔,稍稍迟疑,开口道:“只要不是过分的可以提。”

“你知道我那600块本是用来讨媳妇的,我爸六十好几了,这媳妇没讨进门,他不会罢休的。”

说到这里方湛干脆就放开说:“所以你既然答应到我家做事,不如就到我家吃住,至少在我爸看来,他觉得我是讨着媳妇了。”


苏九芽不大情愿,扭头要理论,方湛抢着她的话:“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也不会摆酒,也不会昭告天下,待我找到真正的媳妇你就可以从我家离开,有这字据为证,你怕什么?”

方湛说罢,又故意激她:“你怎么也是新时代的人了,该不会你想法还那么守旧吧。”

苏九芽才不受这些激将法,只是突然想到方有田那伛偻的身影坐在她家院子哭的画面,不知怎么就想到她爸。都是那辈子的苦人,三十左右才讨上媳妇。

独自一人把儿子拉扯到大,肯定也是盼着他早点娶妻生子的,人家能拿出这600来,说实话真得感恩戴德才是。

苏九芽也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方湛能退一步,她也能退两步。

“我可以对外宣称嫁给你,不过你得说到做到不许碰我。”

她这妥协让方湛着实大感意外,他偷偷笑着:“那你也不许碰我。”

苏九芽小声骂他:“不要脸!”

协议写两份,都各自签字,苏九芽还找来红泥摁上双方的手印,方湛把自己那份揣起来。

“你明天自己上我家去?还是我来接你?”

明天就去,要这么快。

苏九芽柔软的眉不自觉就拧起来,看出来不情愿。

“早点去,早点还清,早点撇清,不好吗?”

苏九芽被说动,是这个道理,早点还情,她也早点轻松:“我明天自己去。”

方湛点头,俩人的谈话到这算是结束,他回去时把协议锁柜子里,又满屋子地找刮胡刀去。

石狗刚刚来过,跟方有田说苏九芽去杂货铺找方湛的事,他就乐着等儿子回来,看儿子大晚上对着镜子刮胡子就知道这新媳妇就要进门了。

爷俩就没睡,倒腾着收拾屋子,忙活到凌晨四五点。

苏九芽次日吃早饭就跟周秋兰提了要去方湛家的事,她改口不喊三水叔,虽然不是真正的夫妻,喊叔还是怪别扭。

“我今天去方湛家,妈你差人叫哥嫂回来,都一家人,没什么谁对不起谁。”

横竖也是为了她爸,她哪能置身事外。

“怎么这么赶呢,三水爸不是说日子在二十八呢。”

“早晚得去的,方湛说等我大学毕业再办酒,现在也只是住他家去。”

周秋兰听她还惦记着上学的事有些不放心:“三水同意你继续念书呢?”讨个媳妇进门还得供她读书,怕是都没听说过。

苏九芽喝一口粥,点点头:“嗯。”不念大学,她以后怎么多赚钱还给他。

周秋兰却觉得对不起方家,可也对不起自个闺女,便不好说什么,事情能不吵不闹地解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三水这人虽说脾气差些,倒是懂事理,他能答应你继续上学说明你也没嫁错人。”相较于这个,她想到村长家。

周秋兰提起就刘开全就叹气,她一直也把刘开全当未来女婿来着,还以为出事刘家会帮忙,没想到这事一出,孙秀芳转身就托人给刘开全问亲,不过想想也不能怪人家,谁也没义务帮你什么。

“三水没妈,家里俩爷们估计过得粗糙,你过去得学着些,不能再娇着自己的脾性,洗衣做饭不是难事,都自个来,不得像在家这般随着性子。。”

这是周秋兰最担心的,这闺女打小啥活也不做,现在嫁过去可真担心,好在嫁的不远,若是需要她倒是可以去帮忙。

可想着养了十八年的闺女真成别人的,周秋兰的心就堵的慌啊:“妈还得去给兔子割草,一会就不送你去了,你自己知道些。”


苏九芽点点头,怕眼泪要掉,也什么都没说。

早饭后收拾书,收拾衣服,带的些常用的,栓上门就往方湛家去。

方湛迷迷瞪瞪睡一会,也不知道苏九芽何时来,醒来没动静又再睡回去,再睁开眼看到屋里有个人在床头的桌子那坐着看书。

桌子是昨晚特意搬来的,给苏九芽当书桌,这会看她坐在那,还以为是做梦,干着看一会,听着翻书的声音意识到她真来了。

他抓抓头发坐起来,才觉得昨晚顾着刮胡子,没来得及把头发修修:“来了啊。”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十点了。

“嗯。”苏九芽应着,她来有些时候了,还想帮着做早饭,被方玉田撵过来,让她到屋里坐着。

看他起来了,自己也合上书:“我跟你去店里吧,你教我怎么卖东西。”

方湛下地套上棉鞋,又穿着袄子,看外面雪已经停了:“店今天不开,我领你去城里吧,家里你看需要什么就添些。”

家里俩爷们又不讲究,怕她不适应。

“我是来给你打工的,又不是真来当媳妇的,有地方给我睡就行,吃的我也不挑。”

方湛有些接不上话,只觉得这小东西分得可真清。

“以后你睡床,我睡那板子。”

他早有准备的,这板子白天立起来看不出什么,晚上铺下来就是张床,柜子里,床头都满满当当的被子,都是早些天就准备好的。

方玉田老那辈的人只要床上有被,缸里有米就觉得宽心了。

这屋是为方湛娶媳妇起的夏房,倒是通风亮堂,夏天是凉快,冬天就就不比那土房子暖和。

屋里没置办什么新家具,进门左手是书桌,过去就是床,床位对着个老旧的衣柜,倒是收拾干净。

方湛已经走出去,苏九芽听他们爷俩聊天:“你接人家进门不办酒庆贺就算,好歹去办身新衣服才是,这年也快到了,有你这么当男人,鬼要嫁给你。”

方湛在刷牙,嘴里咕噜噜地说着话:“忙着呢,买啥买呢,又不是娶个败家娘们。”他把胡子修整干净后,露出刚毅的下巴。

他是好看的,五官有棱有角的。

“你妈生你的时候定是教心眼子给狗叼去了。”方有田数落着,声音已经到苏九芽门外:“芽儿,再吃点不?”

“田伯,我吃了,你们吃吧。”

“咋还喊伯呢,不得改口啊。”方有田隔着墙喊话,心里美的啊,虽说也是600讨来的媳妇,可这苏九芽值当这600啊。

苏九芽正不知如何是好,他又自言自语道:“一时半会改不了不碍事,伯也是爸。”心满意足地走了。

方湛吃了要领苏九芽去杂货铺,走前又问她:“你当真去?”

她这跟他门一出,村里铁定得炸开锅,就想着她在家看看书也好,反正也不会有人扒着墙看他家里有什么人。

“怎么不去?”苏九芽已经把书放下,早晚得去的,说要还钱又不是说说而已。

方湛就拿上钥匙走在前头,苏九芽跟着,从石板路往下走免不了遇到村里人都闹着让方湛发糖。


方湛都笑呵呵应着:“发,一定发。”有些男的缠人,他就把自己的烟掏出散给人家。

走到杂货铺本来就几百米的路程,愣是走出几公里的感觉来。

方湛掏出钥匙开门,苏九芽已经拿起门边的扫把跟簸箕扫地起来,昨晚烧的火堆只剩下碳头,跟着花生壳,还有烟头,都扫进去。

跟着进杂货铺,拿着鸡毛掸子又上下打扫。

方湛也没说她,点根烟坐着,不知该做些什么。

说实在这小杂货铺哪有这么讲究,买的大都村里人,偶尔会有些进山的过路人,他也从没准时准点来过这,有时候整天不来,村里人有人要买东西就喊他。

方便就过来开门卖给人家,不方便的钥匙丢给人家让人家来自己拿。

心眼大,杂货铺虽然开着,但是也不知道每月是赚是亏,所以当苏九芽问他账簿呢,他就有些茫然地吐着烟,又不好说没有,站起来就装模作样地找。

找了半天啥也没找着:“应该是丢了。”

苏九芽在他找账簿时就看见了墙上用碳头写的那些像鬼画符的东西,仔细看看就知道是村里人赊账的,远的有六月份的,近的有前天。

所以他哪有什么账簿,全记墙上,还是用火炭写的,那些字写的跟睡着一样。

苏九芽也不接他话,自己走出去了。

“生气了?没账本是大错?”方湛又看那面鬼画符的墙:“不是觉得我的字太丑,嫌弃我,反悔了?”

再一会,苏九芽回来了,拿着笔跟本子,找个位置坐下来先把墙上的烂账抄下来,有些她真认不出来的字就问方湛。

账记下,就开始盘点,虽然东西不多,但苏九芽做事向来喜欢有条有理,就跟她的笔记本一样,整齐的像印刷出来的。

方湛在货架那点数,她在后面记。

石狗来买烟,就看他们夫唱妇随的,拍着手就大叫起来:“昨晚还一副不认识的模样,今天就晋级当老板娘了啊。”

方湛嫌他烦,捡了个空盒子丢过去。

“有你这么待客人的嘛。”石狗靠到玻璃柜那,冲九芽嘿嘿直笑,以往哪敢这么近看她,都是远远瞧着,这狗日方湛就是好艳福。

“九芽,给我来包烟,五毛钱的。”

苏九芽倒是准确拿了包五毛钱的官厅,没递过去,就问石狗:“钱呢?”

“九芽,你这就见外了,我跟三水穿同条裤子的关系,能差钱嘛。”

苏九芽没给烟,也不说话,就盯着他要钱。

“读书人都势利眼。”石狗小声嘀咕,突然就脱起裤子,吓得苏九芽赶紧捂着脸转过去。

石狗倒不是耍流氓,只是他穷习惯了,有点钱喜欢塞最里头有保障。

方湛抓过香烟就往他脸扔过去:“滚滚滚!”

“还不是她非让我掏钱的。”石狗贱脸赔着笑,捡起香烟,边抽着裤子出去。

方湛回头看苏九芽还捂着脸,白皙的脸红的厉害,连耳朵都红了:“走了。”

人是走了,苏九芽却还冷着脸,不高兴,又不好说什么,人家交什么朋友是人家的事,她来打工的哪好提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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