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纯白空间里,霍凛那句“镇魂曲”如同淬了冰的楔子,狠狠钉入苏软软混乱的意识。中式恐怖?规则怪谈?那些只存在于民间传说和噩梦中的词汇,此刻变成了悬在头顶的催命符。她蜷缩在角落,身体因为恐惧和脱力而无法控制地颤抖,胃里一阵阵翻搅。刚刚经历的丧尸地狱还历历在目,血肉横飞的场景尚未褪去,新的、未知的、更侧重于精神折磨的恐惧又接踵而至。
霍凛却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苍白疲惫的脸上,那抹冰冷玩味的笑容愈发清晰。他甚至没有再看苏软软一眼,只是闭着眼,靠着冰冷的墙壁,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那1500点生存点数如同杯水车薪,只稍稍缓解了他深不见底的疲惫,但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眸深处,属于顶级猎食者的冰冷光芒已经重新点燃。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苏软软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腕上的黑色金属环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虚拟屏幕自动弹出:
玩家休整时间结束。
副本《幽冥义庄》传送启动。
请玩家做好准备。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刺目的白光再次淹没了一切。
这一次的传送,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粗暴的撕裂感,而是一种冰冷的、粘稠的、仿佛沉入深潭的窒息感。空气变得阴冷潮湿,带着浓郁的、陈腐的草木灰气息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尸体在地下埋藏多年后散发的、淡淡的土腥味。
白光散去。
视野尚未完全清晰,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便瞬间攫住了苏软软!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咯作响。
眼前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并非纯粹的黑夜,而是一种被厚重湿冷雾气笼罩的、粘稠的墨色。能见度不足五米。脚下是湿滑冰冷的石板路,缝隙里长满了滑腻的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草木灰和腐烂植物混合的气息,正是那土腥味的来源。
苏软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窄的、似乎通往山上的石板小径上。两侧是影影绰绰、形状怪异的巨大黑影,像是被雾气扭曲的参天古树,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墨色的天空。阴冷的风穿过林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如同无数亡魂在低泣。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擂鼓。
在她的身边,几道身影也陆续从传送的白光中显现出来。
霍凛就站在她身侧一步之遥。他依旧穿着那件破损的黑色作战服,身姿挺拔,但脸色在幽暗的环境下显得更加苍白,眉宇间的疲惫如同阴影般沉淀。他微微眯着眼,锐利的目光穿透浓雾,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如同最警惕的头狼。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煞气,在阴森的雾气中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那个穿着不合身道袍、梳着道士髻的年轻男人(苏软软记得他叫李半仙)搓着手臂,缩着脖子,嘴里嘀嘀咕咕:“嘶……好重的阴气!这鬼地方,比俺们村后山那乱葬岗还邪乎!”他努力想摆出道门中人的架势,但眼神里的慌乱藏不住。
刀疤光头壮汉(绰号“铁塔”)冷哼一声,活动着粗壮的脖颈,发出咔吧的声响,眼神凶狠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在霍凛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忌惮,最终落在苏软软身上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蔑和一丝贪婪。“哼,装神弄鬼!管他什么义庄鬼庄,敢蹦出来,老子一拳一个!”
那对穿着同款白色连衣裙的双胞胎姐妹(姐姐林霜,妹妹林雪)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脸色比霍凛还要白。妹妹林雪更是小声啜泣起来,被姐姐林霜死死捂住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尤其是看起来最强的霍凛。
戴着眼镜的斯文男(自称“陈铭”)推了推眼镜,镜片在幽暗中反射着微光。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而是迅速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类似罗盘的仪器,对着周围探测着,眉头紧锁。“磁场紊乱……能量读数异常……干扰源在山上方向。”他的声音冷静,带着一种科研人员的刻板。
加上苏软软,一共7人。
“都…都到齐了?”李半仙声音发颤,试图打破死寂,“贫道李半仙,略通风水,大家……”
“闭嘴。”霍凛冰冷的声音如同刀锋切过,瞬间让李半仙噤若寒蝉。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想活命,就管好自己。”他的视线在铁塔身上停顿了半秒,警告意味十足,最后落在苏软软身上,那眼神如同实质的枷锁。“跟紧。”
他不再废话,抬步就朝着石板小径通往的、雾气更浓的山上方向走去。步伐沉稳,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对这阴森的环境视若无睹。
苏软软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跟上。阴冷的雾气如同湿冷的蛇,缠绕着她的身体,让她汗毛倒竖。脚下湿滑的石板路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试图调动那新生的“心弦共鸣”能力。意识深处,那些纤细的“丝线”在恐惧的催动下微微震颤着探出。
嗡——!!!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无数冰冷、绝望、怨恨和饥饿的精神噪音,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顺着她的“丝线”倒灌进脑海!
剧痛!混乱!无数模糊的、充满恶意的低语碎片在她意识里疯狂冲撞!她仿佛置身于无数怨魂的哀嚎中心!比丧尸群的精神混乱更加纯粹、更加阴冷、更加……令人疯狂!
“呃啊!”苏软软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摔倒。她脸色瞬间惨白,额头冷汗涔涔,猛地切断了精神感知,如同被烫到般缩回了所有“丝线”,大口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惊骇。
这里的“精神污染”……好强!好混乱!
走在前面的霍凛脚步微顿,头也没回,冰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废物,别乱‘听’。这里的‘声音’……会要了你的命。”他的语气带着警告,似乎对她刚才的尝试早有预料。
苏软软心有余悸地捂着剧痛的额头,不敢再尝试。只能紧紧跟在霍凛身后,像只受惊的鹌鹑。
其他人也战战兢兢地跟上。铁塔走在最后,眼神依旧凶狠地扫视着队伍,像是在防备什么。李半仙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给自己壮胆。双胞胎姐妹互相搀扶着,脚步踉跄。陈铭则紧盯着手中的仪器,眉头越皱越紧。
石板小径蜿蜒向上,坡度渐陡。浓雾中,道路两侧开始出现一些低矮的、破败的石碑,歪歪斜斜地插在泥土里,上面的字迹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留下一些扭曲的刻痕。空气中那股土腥味和草木灰的气息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纸钱焚烧后的焦糊味。
死寂的山林里,只有众人踩在湿滑石板和泥土上的脚步声,以及粗重压抑的呼吸声。风声呜咽,如同鬼哭。
不知走了多久,浓雾似乎稀薄了一些。前方,一片巨大的、死气沉沉的阴影轮廓,缓缓从雾气中显露出来。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极其破败的建筑群。高大的、斑驳发黑的青砖围墙,不少地方已经坍塌,露出里面同样破败的房屋轮廓。围墙正中,是一扇巨大的、同样腐朽发黑的木门。木门半开着,门楣上方,一块残破的匾额斜斜挂着,上面用暗红色的、早已褪色剥落的漆,勉强能辨认出两个扭曲的大字——**义庄**。
匾额下方,木门两侧,悬挂着两盏早已熄灭、蒙着厚厚灰尘的白纸灯笼。灯笼在阴风中微微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如同垂死之人的叹息。
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混合着陈腐棺木、尸蜡、灰尘和浓重阴气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从半开的义庄大门内汹涌而出,瞬间将众人淹没!
“呕……”林雪再也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被姐姐林霜死死抱住。李半仙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手里的罗盘指针疯狂乱转。铁塔也绷紧了肌肉,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凝重。陈铭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代表能量强度的数字疯狂飙升,瞬间飙红!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霍凛停在了义庄大门前几步之遥。他抬头看着那破败的匾额和摇晃的白灯笼,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得如同穿透了厚重的木门,直视着义庄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与怨念。
“到了。”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在死寂的义庄前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阴冷、带着浓郁腥气的穿堂风,猛地从半开的义庄大门内吹出!
呼——!
风声中,夹杂着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吱……嘎……
吱……嘎……
像是……沉重的、腐朽的木头,在极其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摩擦着什么东西。
所有人的寒毛瞬间倒竖!
苏软软的心脏骤然停跳!她下意识地看向霍凛。
霍凛的瞳孔,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掌控,而是带上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和……一丝被触及逆鳞般的暴怒寒光!
他死死盯着苏软软,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刺穿!一字一句,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的质问,如同惊雷般在苏软软脑海中炸响:
“你的‘心弦’……刚才……‘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