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要不等你们把坏话讲完了我再进来？”
林淑华猛地推开门，表情戏谑讽刺看着病房里的三人。
王天赐见到妈妈终于来了，生气冷哼一声便转过了头。
王老太脸上的沟壑更深了，朝林淑华翻了个白眼就开始阴阳怪气，
“哟，你还知道来呢，我以为你这个当妈的都忘了医院里还有个儿子。”
“我们老王家真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亲儿子住院不来照看不说，让我这个七老八十快半截入土的婆婆连熬两个通宵。”
“这些就算了，你居然还让我儿子一大早回去给你熬药，你怎么不病死算了，有才他可是整整一天一夜没睡觉啊。”
她说到激动处直接站了起来，拍着大腿，声音高昂，一点不像熬了两个通宵的人，
“大家伙都来评评理，谁家有这样的儿媳妇，这样的亲妈不觉得糟心，我老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她嗓子一嚎，隔壁床的家属们都朝这边看来，在医院的日子压抑，难得有八卦，大家伙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
如果不是来县城买东西和给小闺女交学费，林淑华确实不想来医院，但这不是王老太诋毁她的借口。
她在心里狠狠骂了这死老太婆千百遍，面上脸色一变，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虚弱地朝后踉跄几步，那样子活像是要晕倒般。
王小蕊本想上前扶妈妈，可怀里还抱着月牙儿，正焦急时，林淑华的胳膊被人稳稳扶住，是刚接水回来的李秀云，
“妈，你没事吧？”
李秀云声音里都是担忧，林淑华一看，好家伙，也就才三天不到，她健壮的儿媳便瘦了一圈，眼窝凹陷，嘴唇干裂，眼下的黑眼圈更是堪比大熊猫。
就李秀云这个样子，那死老太婆还好意思说她连续熬了两个通宵？！
林淑华快要被气笑，她转头直视王老太，语气虚弱却直逼要害，
“妈，你确定这三天都是你在照顾天赐吗？我怎么瞧着你气色比我都好。”
不等王老太狡辩，她拍拍李秀云的手，
“秀云啊，你真是辛苦了。”
隔壁家属一听，仔细回想，除了刚来的第一天，好像这老太婆每天夜里都准时睡觉来着，偶尔还打呼放屁，那味道，简直了。
见大家表情变化，王老太正想发作，就听林淑华又说：
“王有才，是我让你专门回家给我熬药的吗？我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儿子，只要我能从床上起来，我就是爬也一定会来看儿子，可你在外人面前就是这么编排我的？”
王有才满头问号，这女人昨天不是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严重到要爬了，可面对她伤心失望的表情，在人前一向对媳妇唯命是从的王有才赶忙摆手，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回去给你熬药的。”
他生怕林淑华说出往后再也不要自己熬药的话，那他满盒子药还怎么下，于是不赞同地看向王老太，
“妈，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嘛，是我放心不下淑华，自愿回家给她熬药的，你怎么还故意为难她。”
王老太真是哑巴吃黄连，儿子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他不是说林淑华非要他回去，还只喝他亲手熬的药才回去的吗？怎么又变成自己的错了？
王老太还不懂有个词叫“背刺”，她心里只觉怪不好受的，好像儿子为了媳妇专门拉她出来背锅似的。
林淑华没错过王老太气到怀疑人生的表情，她心里痛快，将手里的大棒骨递给李秀云，
“秀云呐，等会跟妈一起回去，妈给你熬汤喝，反正我生儿子也没用。”
“我这个当妈的不顾病痛的身体强撑来看他，还专门买了大棒骨过来打算给他补补，却没想到儿子居然说老了不管我，我养儿子还有什么用，不如趁还没老到走不动道，给自己多补补算了。”
她作势就要走，被病床上的王天赐叫住，
“妈，妈你别走，我说错话了，我不是那意思。”
王天赐眼神死死黏在那两个大棒骨上，看着骨头上残存的肉，狠狠咽了咽口水。
住院这两天爸和奶抠死了，每顿不是馒头就是白菜，连个鸡蛋都没有，他馋好久了，到嘴的肉可不能就这么让它飞了。
林淑华见他那馋得流口水的样子只觉丢人，不过她的计划还没完成，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看着王天赐，
“你真不是那意思？”
王天赐猛点头，
“是奶奶先说你不好，我以为妈真的不关心我，才说错了话，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怎么会不管你呢。”
林淑华挑衅地看了眼快要被气冒烟的王老太，这才故作满意地点头，
“这还差不多，我就知道我儿是孝顺的，妈中午就借医院食堂给你熬汤。”
王天赐嘿嘿一笑，
“就知道妈最大方了。”
王老太快要疯了，这母慈子孝的画面只会刺痛她的眼睛，她朝王有才一摊手，
“既然你媳妇来了，我这把老骨头总算解放了，你给我一毛钱，我坐驴车回去。”
王有才傻了眼，怎么一个两个都摊手找自己要钱，他兜比脸还干净，哪里还有钱，于是看向林淑华，
“淑华，妈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你给我五毛钱，我送妈回去。”
林淑华两手一摊，指了指李秀云手里的大棒骨，
“我也没钱，买大棒骨花完了。”
王有才傻眼，声音拔高了两分，
“什么狗屁大棒骨要十一块钱？！！！”
他将大棒骨翻来覆去，这也不是金子做的啊，那十一块钱可是他好不容易借来的。
林淑华啧了声，凑近了些说道，
“我们来得晚，供销社早就没有大棒骨了，这最大的两根还是我去黑市高价买的。”
眼瞧王有才快要兜不住怒火，她眉头一皱，
“你是不是不心疼儿子，儿子腿都断了，吃两根大棒骨又怎么了。”
王天赐满心满眼都是大棒骨，附和道，
“就是，爸，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在心疼钱啊。”
傻孩子还不知道家里的钱都被偷了，只觉得妈平时随随便便都能拿出大团结，肯定有的是钱。
王有才心梗得要死，奈何又不能翻脸，只能重重一哼拉着王老太腿着回大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