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公主神态依恋,站定在了楚巽身边。楚巽从小便是这样的,她说服自己,只要见到他,她便开心,便满足了。
宁辞戍笑看了眼好兄弟,道:“远远瞧见你们这边仿似很热闹,不自觉便被吸引了过来。”
实则是他们在楼阁上看见她们这边像是有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陆璟郯便说要过来,七皇子陆璟逸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是以五人才会出现。
他看似随意地快速扫过对边的姑娘们,不见了适才在楼阁上所见的熟悉身影,放心了些。
陆曣看向面前的姑娘们,指了元妊给他们看,道:“元六姑娘自个想了一个围棋的新玩法,我们就试着玩了一下。”
陆璟郯看过去,是位年约十一岁的姑娘,狭长的凤目盈盈秋水般潋滟,倒是个美人胚子,不难想象几年后也会长成一位大美人。
姑娘们今日皆费了心思装扮,锦罗玉衣,光彩照人,却是没见到在楼阁里看见的藤紫色身影......
“是什么新奇玩法?”这就是想试着玩的意思了。
七皇子陆璟逸也道:“二皇姐,快给我们说说怎么玩。”
陆曣便引着五人到了适才的青花石桌旁,给他们解说了一遍新的下棋玩法。
除却还小的七皇子,姑娘们见着四名惊才绝艳的男子过来,皆不禁芙蓉面暖,娇羞着微微垂了脸,却又暗自兴奋着不时悄然抬起眼睫窥视出众少年们的风采,心中希冀着若能被他们中的一位看上,一世的荣华富贵便有了。
仍能神色自若站在陆曣身边的是萧滢滢、楚锦璇、姚倩芬以及……元妊!
不管前边如何了,元蓁自知道这场宫宴竟是皇后有意挑选皇子妃后,便兴致大减,和顾斯礼站在了偏后的地方,来了个不闻不问。顾斯芙对元妊琢磨出的此种玩法却是很感兴趣,想观看下棋,楚锦妍便陪着她往前走了些。
前方已开始下起了棋,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陆璟郯和元妊对弈,姑娘们都自发地站了一边,陆曣和楚巽、陆璟颢、陆璟逸及宁辞戍站了另一边。姑娘们虽期盼着与少年们有接触,却又碍于男女有防,生怕自己给少年们留下轻浮的初次印象,见着元妊竟能和四皇子对弈,又嫉妒又羡慕。
元妊如今虽在对弈,心中却紧张又遗憾万分,两种情绪皆来自同一人的缘故。想到他就站在旁边观看,想尽量表现得好,又可惜刚才他竟没说要下棋,比起四皇子,她更想也更愿意与他对弈,愿想着他能更多地关注到她。
她自得知能进宫参宴后,费尽心思准备,一切都是为了他。
楚巽看了一会棋局,很快便领悟了这棋法的技巧,无意再看,偶一抬眸,锋锐鹰眸微闪。
她……莫非知道了凤钗的意义,故意走到了后边?
前头姑娘们要不是仿似在专注地观看棋局,便是微微垂了头不敢直视他们,倒彰显得后边两个正侧立着的身影格外显眼,凭借身高的优势,他轻易地便能瞧见。
尤其是那藤紫色的纤细身影......她比之前次见面时清瘦了许多,听闻她病了,却竟没想到这般严重。
那,她如今又是这般长时间地待在外边,身体可受得住?
“表哥,你在看什么?”陆曣发现楚巽的注意力不在了棋盘上,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的却是对边的各府姑娘们,漂亮的蛾眉蹙起,一一扫过对边的姑娘,面露不悦,眼含隐怒。
表哥是在看谁?适才是哪个姑娘借机想引起表哥的注意?
楚巽若无其事般收回落在某女子身上的目光,淡声道:“没看什么。”
四皇子陆璟郯只下了一盘便让给了陆璟逸,元妊只得又陪着下了一盘,心内不由焦躁起来,敢情她今日成了陪玩的。
眼看着这一局也将要结束,陆璟郯突地问道:“我记得表哥棋艺非常好,不下一盘吗?”
元妊闻言,心口突地砰砰直跳,不禁祈祷着他能应下。
陆曣却一口否决了,道:“这有什么好下的,玩多了就觉得无趣。”她一点也不愿意表哥和别的女子扯上哪怕一丁点的关系,即便元妊年岁尚小。
元妊听见这话,小脸突地一阵发烫,尴尬、羞恼不停在心底滋生,却只能端坐在石凳上强忍无措。
萧滢滢同情看她一眼,陆曣便是这般从不顾及别人感受的娇蛮公主。
楚巽没有回应这话,看了眼天色,只道:“时辰不早,我们该要回去崇阳殿,表妹也该回去宝庆殿才是,宴席快开始了。”
陆曣满脸不舍,显然并不想这么快跟楚巽分开,软语撒娇道:“表哥再留一会吧,陪我在园里赏会花。”表哥回京后便一直在忙,这么久拢共也就只见着了两次面,说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话落,众女面色都有些古怪,却又不敢言,这样大胆且直白约会男子的话,也就只有身为公主的陆曣敢说得这般堂而皇之。
陆璟郯也是,并不想就这么离开,只是他不想离开却是因着另一人,他从来就不是容易放弃的性子。那位元三姑娘也不知走在了哪个位置,竟愣是没见着她娉伶的身影,若不是直接唤她太过失礼,不合规矩,他还真想将她叫出来。
楚巽俊脸上神色淡然,并没回应。
“曣儿听话,是该回去了。”始终沉默着的陆璟颢突地出声附和道:“曣儿领着姑娘们回宝庆殿去。”话语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陆璟颢从出生后便被养在皇后身边,与陆曣情同亲兄妹,平日里也很是疼爱陆曣,他的话陆曣还是会多少听一点,尽管如今对于楚巽没有答应她的话心里有些难过。
众女跟着陆曣恭送了皇子们和楚巽、宁辞戍离去。楚巽一离开,陆曣便也无意在御花园多待,领着众女回了宝庆殿。
直到再次在宝庆殿中坐下,元蓁心内才松了口气,但她知道,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陆曣进殿后便径直依在了皇后身边,一脸的闷闷不乐,皇后大致知晓原因,现今却并不是安慰女儿的好时候。
午时时分,众人随着皇后娘娘移步至正殿,须臾,亦是一身明黄帝装的惠安帝领着文武大臣也到了来,众人忙跪地亲迎,皇后亦领着后妃们和陆曣上前行礼。
“众位平身!”威严凌然,不怒自威,让人听之皆不由心中敬畏。
元蓁悄然抬眸迅速瞥了眼那尊贵的明黄身影,意外于那轩昂的不凡气度,并无她想象中的大腹便便,沧桑之感。
分男左女右席入座,宫婢们鱼贯摆宴,惠安帝举起了酒杯,沉声道:“朕今甚为兴悦!江南赋税重回佳状,西北关长达七年之久的战事也终是凯旋,这皆有众卿家的功劳在里边,今日除夕团圆,众卿家尽兴酣然!”
众人忙再次跪下行大礼,口中皆朗声道:“皇上英明励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年最为绰然的政绩便是江南和西北,而说到这两处,最大功劳者便是奉恩公爷元勊和生擒了蛮夷四王子的楚巽,两人一个被直接提拔为吏部尚书,一个封为了冠军大将军兼任金吾卫左副统领,皆为正三品。
不管众臣心中是何种想法,如今都是面目诚然的恭贺。
随着一声“奏乐”声起,丝足之乐悠然传来,舞姬们踏着旋律翩然而入,伴着袅袅之音,一件件彩衣长袖柔情翻飞,曲调悠扬,舞姿翩跹,席间觥筹交错,一派和乐之象。
不少人向楚巽敬酒,楚三老爷瞧着儿子来者不拒,暗暗摇头。陆璟郯不经意间望向女眷席位,见始终见不着陆璟逸所说的五位皇子妃候选人之一最为出众的新任吏部尚书元勊唯一的嫡女,突地心生一计,暗自朝高台上陪伴在惠安帝左右的柔贵妃望去。
便就只见柔贵妃温柔地笑着在惠安帝耳边说了什么,惠安帝便笑着望向陪伴在他左手边的皇后,道:“听闻皇后下旨让各府上小姐准备了才艺。”
听谁说的,自是不言而喻。
皇后淡淡抿唇一笑,点头道:“也算是为宴席助兴,本是安排在宴中再请各府小姐表演,既是皇上金口说了......”说着便吩咐身边的女官道:“秦女官,速速安排下去吧。”
秦女官忙恭谨应下,便退下自去安排。
皇上“哈哈”一笑道:“有皇后在,朕总是不需操心这些小事。”
席上歌舞很快便退了下去,女眷席上不时有宫婢往来,皇后朝座下众人笑道:“儿郎们十年苦读,终有出头高中报效之日,娇娥们镇日在闺中,学的也并不比儿郎们少,琴棋书画诗茶花歌舞,各有所长。今日,本宫便特命了各府上小姐准备了才艺,借此宴席,既为助兴也为一展所长。”
陆璟郯适时地笑道:“母后这般偏心,我们儿郎们也是十分乐意一展所长的。”
皇后似是被逗笑,手背朝他摆了摆,笑话般道:“你们不归我管,想一展所长,还得皇上发话。”
皇上就也摆了摆手,一脸的嫌弃,笑道:“得了,平日里还见不够你们一帮糙老爷们的,今日里都老实待着。”
陆璟郯笑着喝了杯酒,便不再说什么。
为了公平起见,准备了才艺的姑娘皆抽了签,决定上场次序。
楚锦妍坐得并不远,见元蓁也是朝着宫婢摇了摇头,示意宫婢她没有要展现才艺时,找了间隙跟二顾氏说了声,到了元蓁的桌前与她坐在了一处。
宫婢往来在女眷席后,好些姑娘都退到了偏殿做准备,楚锦妍挪位置的举止并不突兀失礼。
“妊妹妹抽的是多少号?”楚锦妍问道。
元蓁摇摇头道是没瞧见。不久前,元妊竟能顶着元老夫人暗含恼怒的眼神威压下从宫婢手中的签筒里抽签且离了场去做准备,她只顾着瞧元妊,倒是没注意到她抽的签数。
“她今日在御花园可是大为露了一次面,还与两位皇子对弈,竟还要表演才艺吗?”
元蓁默然,元妊给她一种就是在等着今日的宫宴一鸣惊人的感觉。
“今日好多姑娘都在羡慕妊妹妹出尽了风头,但也有好多姑娘瞧不上她的所为。”
元蓁也知道那些姑娘背后的谈论,她自己也听到了一两句,只能希望今日回府后元老夫人不要太生气。
元老夫人本就看重规矩,注重公府体面。今日在前头坐着的公侯之家府上皆没有姑娘要表演才艺,能被安排坐在前头,身份荣宠可见一斑,府上的爵位是一府的荣耀,身份尊贵,公侯之府的姑娘并不愁嫁,何须这般抛头露面,元妊这般行事,可不就是在打元老夫人的脸。
席上早有姑娘们开始表演,抚琴、吹笛、跳舞、画画、作诗,技艺繁多,瞧得出皆尽了心思,不落俗套,曲尽其妙。每位姑娘表演过后,皇后娘娘都同样地每人赏了几匹锦缎和一盒精巧的绢花。
元妊在倒数第三位时出了来,看过那么多表演,众人多少都开始觉得有些无趣,只是,还稍显稚嫩的姑娘甫步入殿中时,霎时便引起了殿中人的注意。
只见青涩的姑娘身着一袭霓裳羽衣,白衣纤纤,衣袂处做了些许改动,仿了江湖儿女的装扮,裹紧了袖口,满头青丝束成一股系于发顶,右手执了把木剑,飒爽潇洒,昂首挺胸行至席间空地,抱拳行礼道:“皇上,西北关大捷,小女特排了一支剑舞赠于众将士们,在此唯愿不再有战乱,和泰安康!”
一番话说的得体又慨然。
“说得好!看着年岁不大,眼界却宽广,你是哪个府上的姑娘?”此话显然取悦了惠安帝。
有知晓元妊的,目光都隐晦地瞥向奉恩公府的席位,即便得了皇上的夸赞,但元老夫人面色也不甚好看,刻板的嘴角笑意微僵,掩于袖中的手已紧握成拳,暗自狠狠盯了彭氏一眼。
彭氏很委屈,这个女儿,她也管不了。
“回皇上,小女出自奉恩公府,府上行六。”元妊心中满意殿中众人的反应,恭敬地回道。
“哦?”惠安帝立时望向了奉恩公府的席位,道:“元爱卿,朕没听说你还有个这么小的女儿。”
元勊忙起身出席,躬身回道:“回皇上,这是家中侄女。”
惠安帝闻言便“哦”了一声,只笑着道了一句:“府上姑娘不错。”
“皇上谬赞!”元勊泰然自若道谢。
伴随着铿锵铮铮的乐声响起,元妊昂然立于殿中,只见她随手起剑,挽了个华丽的剑花,女子身形轻如游云,足不沾尘,乐音高昂时气势如虹,剑锋前刺,乐音低沉时身柔剑韧,整套剑舞行云流水,既带有女子特有的娇柔,又不失了剑舞的潇洒刚毅。
不少武将都暗暗点头,目露欣赏。
陆璟郯浅浅勾唇一笑,这位元六姑娘,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