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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挽留首长前夫?不,我当首富杜建设杜梅结局+番外

字符之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多管闲事,臭老太婆!”杜梅被狠狠推倒,后脑重重磕在路边的铁栏杆上,发出老大一声响,血渐渐蔓延出来。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路见不平,帮忙拦着几个在欺负小姑娘的小混混,却赔上了自己的命。周围很是嘈杂,乱七八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几个罪魁祸首见事不对早就跑了个没影,被她救下的小姑娘则手足无措地蹲在旁边哭着四处求救,但杜梅却没心思注意他们,反而将逐渐暗淡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对衣着光鲜的男女身上。男人俊朗尊贵,女人美丽优雅,只是站在一起都让人感觉非常登对。而她,苍老憔悴,躺在地上满身狼藉,奄奄一息,跟对方比较,就像是一个天一个地,身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般。没人知道,那个男人是杜梅的前夫。被曾经贪慕虚荣的杜梅抛弃的前夫。虽然没有特别去关注,但杜梅...

主角:杜建设杜梅   更新:2025-06-13 20: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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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杜建设杜梅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挽留首长前夫?不,我当首富杜建设杜梅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字符之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多管闲事,臭老太婆!”杜梅被狠狠推倒,后脑重重磕在路边的铁栏杆上,发出老大一声响,血渐渐蔓延出来。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路见不平,帮忙拦着几个在欺负小姑娘的小混混,却赔上了自己的命。周围很是嘈杂,乱七八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几个罪魁祸首见事不对早就跑了个没影,被她救下的小姑娘则手足无措地蹲在旁边哭着四处求救,但杜梅却没心思注意他们,反而将逐渐暗淡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对衣着光鲜的男女身上。男人俊朗尊贵,女人美丽优雅,只是站在一起都让人感觉非常登对。而她,苍老憔悴,躺在地上满身狼藉,奄奄一息,跟对方比较,就像是一个天一个地,身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般。没人知道,那个男人是杜梅的前夫。被曾经贪慕虚荣的杜梅抛弃的前夫。虽然没有特别去关注,但杜梅...

《重生挽留首长前夫?不,我当首富杜建设杜梅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多管闲事,臭老太婆!”

杜梅被狠狠推倒,后脑重重磕在路边的铁栏杆上,发出老大一声响,血渐渐蔓延出来。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路见不平,帮忙拦着几个在欺负小姑娘的小混混,却赔上了自己的命。

周围很是嘈杂,乱七八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几个罪魁祸首见事不对早就跑了个没影,被她救下的小姑娘则手足无措地蹲在旁边哭着四处求救,但杜梅却没心思注意他们,反而将逐渐暗淡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对衣着光鲜的男女身上。

男人俊朗尊贵,女人美丽优雅,只是站在一起都让人感觉非常登对。

而她,苍老憔悴,躺在地上满身狼藉,奄奄一息,跟对方比较,就像是一个天一个地,身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般。

没人知道,那个男人是杜梅的前夫。

被曾经贪慕虚荣的杜梅抛弃的前夫。

虽然没有特别去关注,但杜梅还是知道,前夫在被她逼着同意离婚之后的三十五年里,事业步步高升,如今已经成了一方军区司令,是那种只能在官方或者军事频道里偶尔才能见到一次的大人物,不过她后面没怎么听说对方有没有再婚的消息,还以为他没有再娶,如今看来,人家早已娶了如花美眷,家庭美满,人生幸福。

反观她呢?

不仅被人骗光钱财,还欠下巨额债务,如今只能孤家寡人地在夜市摆摊为生,落魄至极。

如果可以的话,杜梅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前夫,可惜,她如今的状态,就算想爬起来逃跑都做不到。

还好,这一见,估计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了。

杜梅眼前的画面逐渐黑暗,她这边的动静终于是引来了那边人的注意,他透过人群缝隙,垂眸望来,淡薄的目光正好对上杜梅仰望而去的视线。

恍惚间,杜梅觉得他们宛若一个天一个地,彼此间的距离是那么地遥不可及。

而她,则是那个零落到地底里的污泥。

如果……

如果能回到从前的话……

后脑很麻木,脉搏一抽一抽地,依稀还残留着什么凉凉的东西不断流出去的触感,眼前一阵阵发黑,眩晕到看不清东西,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但被刺耳嗡鸣充斥的听觉却没办法辨别那些人在说什么。

杜梅本应僵冷的身躯突然又有了活力,她本能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摇晃几下,然后一下子倒在地上,吓得旁边正在说话的几人惊声尖叫。

其中最尖利也离她最近的那道熟悉女声一下子像是破开迷雾的引航灯,将她迷蒙的思绪给震清醒了,本来都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大,看清了凑在自己眼前的那张格外熟悉的年轻脸庞,下意识呼喊:“妈……”

“梅妮儿!梅妮儿!怎么一下子砸地上了?”带着浓浓乡音的妇女抱着她,力气很大地直接把她倒地上的上半身扶坐起来,然后扭头就冲里屋喊:“她爸,快出来,梅妮儿出事了!”

闻言,一位瘦瘦长长,只穿着条破烂裤子跟一件充满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背心的寸头汉子立刻从里面的屋子冲了出来。

“梅妮儿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就一下子倒了,你赶紧给她背上,带卫生所去看看。”

“好,你把咱家钱票带上。”

寸头汉子二话不说蹲下身背起大女儿,起身前还不忘叮嘱妻子把家里稀少的钱票都带上。

妻子也不带犹豫的,当即点头就想往里屋走,夫妻俩谁都没可能花费的医药费心疼。

结果却让刚醒过一点神来的杜梅给心疼上了。

她赶紧出声阻拦,还试图伸手去扯她妈:“妈,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去了医院那钱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她哪舍得穷苦了大半辈子的父母为自己这么花。

“医院?去医院那可得往县里去,牛老二今天没出车……”

眼看着年轻了很多的妈妈真的盘算起来去跟人借牛车送她去县里的医院,都没问她为什么放着村里现成的卫生所不去非要去县里的医院,已经有点搞明白现状的杜梅立马阻止道:“我真没事,可能今天干活太猛给累着了,歇歇就好。”

“真没事?”陈大丫迟疑地打量女儿的脸色。

“真没事。”杜梅为了安父母的心,反复保证。

见她脸色确实没那么难看,陈大丫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但还是让孩子她爸把女儿给背到里屋床上去,让她躺下休息。

“你先躺躺歇着,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跟妈说,有病咱可不能硬撑着。”

“知道了妈。”

杜梅乖巧回应着母亲,顺势闭上双眼,借机理着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绪。

手心热乎乎的,有老茧的粗糙触感,那是她母亲常年劳作的手,一直紧握着她,没有离去。

过了没多一会儿,屋门口又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道压低了声儿的试探呼唤:“梅妮儿,梅妮儿,睡了吗?”

“我还醒着。”杜梅睁开眼,就见刚刚把她放床上后就走出去的爸爸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

不用她妈扶,她自己撑着床坐了起来。

“来给它喝了,补补营养。”

陈大丫接过孩子她爸递过来的碗帮着搅了几下散散热,然后再递给女儿。

伸手接过这个边缘磕掉了两个小口子的碗,里面盘旋着淡褐色的蛋花水,这是这个年代乡下最好的补品,一般人家就算是刚生完孩子都不一定能喝得上,这会儿她爸却只因为她晕了一下,就给冲了一大碗,看这颜色,里面还搁了红糖。

“快喝啊,还愣着干什么?”

见女儿端着碗不动弹,陈大丫催着道。

杜梅这才拿起勺子,慢慢把这碗红糖鸡蛋水给喝了。

她喝着喝着总觉得眼眶有点酸涩,却强忍着没让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流出来,那可不是她配流的。

等她喝完,陈大丫顺手接过空了的碗,招呼着孩子他爸一起出去别打扰女儿休息:“你睡吧,晚点能吃饭了妈再叫你。”

“好。”


等父母都出去后,杜梅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年轻的父母,年轻的自己,还有本该在二十年前就被她跟弟弟妹妹一起出钱推倒重建的老家,这一切都强烈地向她传递着一个事实。

不是没怀疑过自己在做梦,或者陷入了临死前的幻想,毕竟这一切确实太不可思议了。

还好,她前世的记忆断在2010年,那时候不少小说作品里面已经出现了重生流题材,这让在夜市摆摊,闲暇之余喜欢花两块钱,跟隔壁租借小说的摊子租两本小说看看打发时间的杜梅很快理解并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她重生了。

重生在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根据她还住在家里的情况判断,她应该是重生在还没嫁人的时候,就是不知道现在具体是几几年,什么时间。

回头找人问问去。

暂时略过重生时间的问题,杜梅又不禁回忆起自己前世的人生。

她出生于一九五七年,享年五十三岁。

从小,杜梅就长得比一般人好看,五官娇艳,身材苗条,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一枝花,还非常能干,下地干活能跟男人一样拿满工分,由于是家里大姐,她干活之余还会帮着照顾弟弟妹妹,家里家外地更是被她处理得井井有条。

那时候村里人都说,谁能娶了杜梅回家,就是一辈子的福气。

哪怕杜家很穷,非常穷,穷到在村里能排倒数几位,也不影响许多人家看好杜梅,想让她成为自家儿/孙媳妇。

当然,相中她,想娶她的年轻小伙子更多。

在十八岁那年,杜梅通过村里媒婆介绍,嫁给了同村在部队里当兵的裴家大儿子裴辞,却在婚后第五年强行闹着逼着裴辞跟她离了婚,然后独自一人离开村子去外面讨生活。

那个年代的离婚,是一件相当炸裂的事情。

更何况这离得还是一桩军婚!

自那以后,整个村里,甚至包括周边村子,再到镇上,有关于杜梅的流言蜚语就从未断过。

虽然两家当事人都从没说过他们离婚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很多人都认为是杜梅贪慕虚荣,不知好歹,守不住寂寞,被外面的小白脸哄骗,这才回来闹着要离婚。

要知道,她丈夫裴辞可是他们土坎村里出了名的正直孝顺的好男人,还是一名光荣的军人,每个月拿的津贴基本都寄回了家,但凡有假期也会积极回来陪媳妇儿,只要裴辞在家,就没让杜梅干过半点活。

这么好的丈夫,十里八村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却被她杜梅弃之如敝履。

结果猜怎么着?

人裴辞后来当兵当得风生水起,步步高升成了个大人物,她杜梅却被外面的小白脸骗身骗心还骗钱,只能一身狼狈地滚回老家,可着实让村里人看了不少笑话。

可能是受不住村里的流言蜚语跟旁人的指指点点,杜梅回老家待没多久后又走了。

多年后据偶然碰见她的人所说,她在别的省某个市的夜市支了个摊子卖炸串,最绝的是当时她摊子后面的家电商城摆放在玻璃橱柜内,用来对外打广告的电视屏幕上,正好出现了裴辞的采访画面。

这对分离多年的前夫妻以这种巧合又讽刺的画面同框在了偶遇者眼里,一个军装笔挺,意气风发,岁月只赋予了他更多的成熟魅力,而没有留下半点损伤的痕迹,另一个衣着朴素,满身疲惫,被生活捶打得无比狼狈,原本娇艳的容颜也不复存在,还显得比实际年龄老气不少。

跟意气风发的前夫站在一起,她像他妈。

这鲜明的对比让意外撞见这一幕的村里人都替杜梅感到尴尬,然后转头就跟村里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传来传去,这消息也传到了杜梅妈妈耳中,让她气到半死,后悔着当初就不该同意女儿离婚,不然如今女儿哪怕过不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也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

可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时间又不可能倒流,曾经做过的错误选择哪有重选的机会。

结果谁也没想到,杜梅还真就重生了。

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她这辈子老老实实跟裴辞过下去,就能坐等成为一名衣食无忧的高官夫人,享受上辈子从没享受过的好生活。

所以她现在只需要安安静静等待着嫁给裴辞就行了……

才不!

杜梅想都没想,直接否决掉这个选项。

哪怕她知道这是她重生后改变人生最轻松的选择,她也不稀罕。

上辈子不喜欢的人这辈子照样不喜欢,这种愚孝到恨不得跪地上伺候他爹妈弟弟的男人,谁爱要谁要去,她才不跟着再受那种委屈。

再来一次她准得再疯一次。

而且谁说好日子一定得靠男人才能实现?

前世不靠裴辞,杜梅混的其实也没村里人眼中那么差,她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早上摆早餐摊子,晚上摆宵夜摊子,这样起早贪黑地干,十几年下来,不仅还掉了年轻时投资失败负债的钱,更是在城里全款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还有了一辆十几万的车,跟几十万存款。

她只是对比起来没有裴辞混得那么成功,但在普通人里面,也算是还可以的。

这一世她有前一世的超前经验做底,怎么都不会混得比上辈子差。

“梅妮儿,出来吃饭。”

屋外传来母亲的高喊声,杜梅听见后立马睁开眼,回道:“来了。”

她起身下床,从内屋来到堂屋。

堂屋中央摆着一张四方桌,仔细一看,桌底下的四条腿各有不同,有的是竹子有的是木头还有的用石块垫起来,原本的一张四方桌硬生生给拼成了四不像,但也没辙,她家只有这么一张能吃饭的桌子,没了它,一家人吃饭就只能用手端着。

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每人一碗绿油油黄灿灿的粥,配着一碟萝卜咸菜,就是一家人的晚饭了。

“吃饭吃饭!”

听见可以吃饭,堂屋外开心地跑进来三道身影,他们身高从高到矮,分别是杜家二儿子杜兰,三儿子杜竹跟小女儿杜菊。


杜家四个孩子,起名遵照着成语梅兰竹菊,村里人都说杜建设给孩子起名还挺讲究,其实当初大女儿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院子里的梅子树结果,杜建设就给孩子起名叫杜梅子,后面族里说这代小辈得遵单字名,杜建设就给女儿去掉一个字,变成杜梅。

等到二儿子出生,路边的野兰花开了,杜建设就给儿子取名杜兰,再后来生了老三老四,他从大队长家的字典里瞧见了一个词,叫“梅兰竹菊”,正好顺了前面老大老二的名儿,干脆就沿用下来,给四个孩子凑了个成语名儿,赶了回文雅。

所以这一切只是个巧合。

“姐姐。”今年才五岁的杜菊习惯性凑到大姐跟前,等待她接下来的动作。

杜梅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忙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然后把妹妹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再将两份粥拉到了姐妹俩跟前。

另一边,两个弟弟挤在了另一张小板凳上,一人勉强占了一边屁股,父母则一起坐在家里唯一一张长凳上,一家人坐好后一起吃饭。

是的,杜家六口人,却只有三张凳子,还每个凳子都不一样,以至于他们吃饭都得挤挤挨挨地吃,不然都坐不下。

杜菊已经会自己吃饭了,杜梅不用管她,她端起自己那碗粥,粥里没见几粒米,绿的是菜叶,黄的是番薯,仔细看,里面居然还飘了点蛋花。

她能发现的事情别人也能。

只听三弟杜竹惊喜喊道:“有鸡蛋!”

“在哪里?”杜菊急忙低头对着粥碗使劲瞅,还真瞧见了鸡蛋的身影,顿时开心到不行:“姐姐看,粥里有鸡蛋呢!”

“是呢,有鸡蛋,那菊妮儿快吃饭,不然凉了鸡蛋就不好吃了。”

“嗯嗯。”不用杜梅催,杜菊也已经在埋头扒饭。

这么点蛋花,恐怕一整锅里也就加了一颗鸡蛋,但对于一个月也见不到一点荤腥的家里人而言,却已经是无上美味,所以这顿饭除了杜梅,每个人都吃得无比香甜。

杜梅倒不是看不上这么点蛋花,只是她知道家里今天两颗蛋都是因为她才用掉的,其中一颗还是被她给单吃掉,所以感觉有点不太得劲。

说白了还是穷闹得。

但凡家里富裕点,她也不至于为了多吃这么一颗鸡蛋而有所愧疚。

一家人才刚吃完饭,院子外头就多了一道去而复返的矮胖身影,她扯着嘹亮的嗓子喊:“建设媳妇,在家吗?”

“在,他三婶,您别客气,直接进来。”

陈大丫忙起身招呼着客人进屋。

来人是杜建设三堂兄的媳妇,也是杜梅几个孩子的三堂婶,对方长相和善,下巴有一颗媒婆痣,正是他们村里有名的媒婆。

“三婶。”杜梅主动叫人,弟弟妹妹们也跟着大姐一起叫。

“哎。”杜三婶先是应了几个孩子的招呼,然后上下打量了杜梅一番,见她没事,顿时放下心来,顺手把自己带来的一把黄杏递给陈大丫:“梅妮儿没事了吧?你刚刚突然倒下可吓坏了你妈,瞧你家乱着三婶就没留下添乱,这会儿瞅着像是没事就过来看看,这杏给你们吃了甜甜嘴儿。”

杜三婶家院子里种了一棵老杏树,每年夏天都能结很多果子,他们自家吃不完就喜欢拿着当礼物送人。

“谢谢他三婶,我家梅子树正好也结了果,你带几颗回去尝尝。”见自家两个年纪小的孩子眼巴巴瞅着这些黄杏,明显很想吃,陈大丫也就不跟人客气,接了过来,然后礼尚往来地想给杜三婶送自家的梅子。

他们家的梅树也是夏天结果,这会儿枝头上不能说硕果累累,也有不少梅子能吃,全家人的零嘴儿就靠着它呢。

“不用了,我这会儿来一个是看看梅妮儿身体好些没有,另一个是想来问问你跟建设,我刚才给梅妮儿说的那门亲,你们觉得怎么样?”

居然就是今天吗?

杜梅指尖微曲。

她两辈子加起来也就被人说过一回亲,所以记得很清楚,她的说亲对象有且只有那一位,裴辞。

果然,杜三婶下一句话就提到了他:“裴辞这孩子你是知道的,咱们村里出了名的老实孝顺,长得也俊,人高马大的,也就比梅妮儿大四岁,他可是在部队里当官的,每月的津贴花都花不完,配你家梅妮儿绝对不亏,裴家家底也厚,兄弟姐妹多,平日里都能互相帮衬着,梅妮儿要是嫁过去了,那只有享福的份儿,要不是我没闺女,这好事儿我都想给截了去……”

“那您就截吧。”

杜梅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杜三婶喋喋不休的嘴巴,让她愣了一下,随即嗔怪道:“瞧你这孩子说的,三婶家这不是没闺女吗?”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麻烦三婶跑这一趟,您回去吧。”杜梅知道自己这样说话很没礼貌,但还是冷硬地回绝了杜三婶的做媒。

“哎哟你这倒霉孩子是不是傻?裴家那么好的条件你不要,他们可是还承诺了愿意给你十六块六彩礼呢,十六块六啊,咱大队长家闺女当初嫁人也才收了十五块钱彩礼,你这比人家还多一块六呢!”

杜三婶越说越痛心,都开始替杜梅心疼起来。

可惜杜梅态度坚决,就是不嫁裴辞:“那我也不稀罕。”

“这……”眼见着杜梅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杜三婶也没了辙,只能换个说服目标:“建设他媳妇,你可是知道我的,我是梅妮儿她亲三婶,要是裴辞真的有哪里不好,也绝对不会给梅妮儿介绍,我只有盼着她好没想她坏的,裴辞这人怎么样,大家都是同个村子的人,你不信我就自己去外头打听打听,那就只有夸的份儿。”

“他三婶,我信你,裴辞这孩子我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是个好的,只是你知道的,梅妮儿这孩子从小就主意大,她要是不喜欢,我也没办法逼她。”

陈大丫其实还挺满意这门亲事的,就是不知道大女儿为什么不同意,只能愁眉苦脸地帮着婉拒杜三婶。


“唉,你们好好想想吧,等改变主意了再来找我,不过我先说好,裴辞这么好的条件别说咱村里,隔壁村都有不少人家盯着呢,你们要是晚了,等人家找了别人,那可就没得后悔了。”

见这母女俩谁都说服不了,杜建设又在一边装隐形人不开口,几个小的更不用说,压根没有发言权,杜三婶最后也只能叹口气,打算先回去拖几天,给杜梅一个好好思考的时间,别到时候反悔了说她这个做亲戚的没帮他们。

“梅妮儿,过来一下。”

等杜三婶走后,陈大丫赶着三个小的回他们屋里,自己则叫住大女儿,让她去他们夫妻屋里谈话。

知道母亲想说什么,杜梅心底已经找好了解释的理由,所以也不慌,神情镇定地跟着走进父母屋里。

“你三婶给你介绍的这门亲,你是怎么想的?”

陈大丫虽然刚刚在杜三婶面前坚决站在了女儿的立场上维护她的选择,但还是很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拒绝裴辞这么好一个对象。

确实有不少媒婆在做媒的时候会对保媒男女双方的情况进行一个美化处理,夸大优点,抹去缺点,但杜三婶夸裴辞那些优点基本都是真的,甚至陈大丫都觉得他们家的条件有点配不上人家,结果大女儿还给拒绝了,她是真的想不通。

难道说……

陈大丫的表情严肃起来,拉着女儿问:“你老是跟妈交代,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对方是谁?家里是个什么成份?”

“你想多了妈,我没有喜欢的人,只是咱家这情况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我要是嫁了人,家里就少了一个挣工分的,弟弟妹妹又还小,顶不上什么事儿,所以我想在家多留两年,至少等杜兰再长大些我再嫁人。”

杜梅没撒谎,她现在不愿意嫁人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他们家之所以那么穷,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杜爸爸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杜爷爷跟杜奶奶又死得早,导致目前家里正经能干活赚钱的只有三个人,她爸,她妈,还有她。

可家里却有六张嘴要吃饭。

这也是为什么杜梅在家里地位那么高。

她也是家庭顶梁柱之一。

因为一些历史性问题,导致陈大丫身体有一段时间很不好,还曾经流过一胎,直到大女儿都七岁了,她才生下二儿子。

所以杜梅跟底下的弟弟妹妹年龄差距有点大,她今年都十八了,最大的弟弟也才十一岁,放她重生前那个时间点,就是个才上小学五年级的孩子,顶不上事儿。

当然,现在也顶不了事,哪怕杜兰已经能下地挣到快半个成年人的工分也是一样,家里虽然穷苦,但也没到需要一个半大小子来顶事的地步。

“你今年都十八了,再过两年就二十,都成老姑娘了,咱村里的姑娘哪个能拖到这个年纪再嫁人,到时候好的对象都给别人挑走了,还能剩下什么给你?”

陈大丫知道家里的情况,可也不想为此拖累女儿的人生。

他们村里女孩的结婚年纪普遍都在十六到二十岁,超了二十没嫁人的,就会沦为别人嘴里没人要的老姑娘,这时候要再找个好的对象可就难了。

旁边一直不开口的杜建设这时候也忍不住帮腔道:“你妈说得对,家里不能一直耽搁你,你现在都十八了还没嫁人已经是被我们给拖累了,现在咱家的债都已经还完了,你两个弟弟也能下地干活挣工分,你就算出嫁了家里也不会揭不开锅,裴辞爸也认识,那是个挺好的小伙子,裴家也诚心,为了娶你许了十六块六彩礼呢,这在咱村子里可是独一份。”

他们这边嫁女儿彩礼一般只要七八块钱,能超过十块的都算是高彩礼,所以裴家这十六块六看起来真的很有诚意。

杜建设倒也不是为这份高彩礼而心动,他早就决定好了,以后女儿们出嫁不管有多少彩礼,他都会全部给女儿带过去婆家,家里有条件的话再贴点嫁妆,免得女儿嫁过去被人看轻。

“好个屁!”杜梅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在父母面前爆了粗,然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噼里啪啦就在父母面前一顿控诉。

“你们真当裴家看上我是真觉得我是个好的?还不是他们前头刚把裴四妞给卖了才发现底下两个小的女孩还干不了什么活,家里活计没人干了,这才急着让裴辞给他们家娶个免费保姆加长工回去,还什么彩礼十六块六,这钱妈你赶明儿去问问人裴家是不是真许诺了那么多彩礼再说吧。”

“怎么个事儿?”杜建设眉头当即就拧起来。

听女儿这话的意思,裴家请人来自家说亲其实还另有内情?

他们家确实很穷,但跟村子里普遍重男轻女的人家不一样,杜家夫妻都很疼爱自家孩子,不管男女都一样疼,不然大女儿也不会被他们养成这么一副性子。

所以一听大女儿说裴家想娶她当媳妇其实是另有算计,当场就觉得裴家有问题了。

虽然这只是大女儿的一面之词,但自家闺女跟外人,相信谁这还用选?

而且自己女儿自己了解,如果不是事实如此,杜梅绝对不会故意编造谎言去污蔑人家。

再想想裴家前面出嫁的四个女儿的情况,说实话,那与其说是嫁女儿,不如说是卖女儿还更贴切,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靠卖女儿赚了多少彩礼钱,但看看他们给自己好好儿的女儿找的什么对象?

年纪大的瘸子,死了婆娘还带着俩孩子的鳏夫,没成年的傻子,也就裴四妞好点,只是嫁了个奇丑无比的男人。

就这丑男人在一群裴家女婿里都算得上是目前最好的那个,至少人家年纪只比裴四妞大几岁,智力正常,身体也没什么毛病,还会干活养家,也不打老婆。

可就算这样,一般哪个好人家乐意把自家水灵灵的女儿嫁给这种人?

还不是人家钱给足了,这才昧着良心把女儿给卖了。


只是这种情况在他们村子与周边村子都很常见,因为很多人家都是靠着嫁女儿的彩礼钱才能给儿子娶上媳妇,所以被杜家夫妻见怪不怪地给忽略了,加上裴辞本人确实在村子里风评很不错,他们才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

可现在被女儿一点出来,杜家夫妻俩突然发现他们被周围环境影响得陷入思维误区,没发现其实裴家根本不是什么好地方。

仔细想想,能对自己女儿都这么狠心的人家,又怎么会对儿媳妇好?

这女儿还是亲生的呢,儿媳妇可不是。

夫妻俩当即就绝了让大女儿嫁入裴家的念头,只是他们不同意女儿说什么想在家多留两年的话。

“裴家这门亲不好咱就不要了,只是你可不能真留到二十岁后再嫁人,裴辞不行,村里还有别的好对象,妈回头拿俩鸡蛋托你三婶帮你寻摸寻摸……”

“别了妈,我这两年真不想嫁人,你有这鸡蛋还不如留着给弟弟妹妹他们补补身体,瞧他们一个个瘦得跟竹竿儿似地,你这当妈的瞧着不心疼啊?”

杜梅眼看着她妈说着说着都想立刻去鸡窝摸两颗鸡蛋揣上去杜三婶家,连忙给她拦下来,生怕刚走了裴辞又来个什么张三李四。

她暂时是不打算嫁人的,今年是七五年,过两年就恢复高考了,她想着试试去拼一把。

前世自己就是吃了没学历的亏,才会被人骗光钱还欠了一屁股债,这辈子有机会肯定是要多读书的,哪怕学不到什么高深知识,明点事理,提提识人的眼光也好。

见大女儿摆明了态度就是不想嫁人,陈大丫来火气了,她本来就不是个什么温柔的母亲,相反,脾气还爆得很,是村里有名的悍妇,跟人吵嘴打架从没输过,只是对家里人会收敛些罢了。

现在被大女儿惹急眼了,当场就要发飙,却被丈夫悄悄怼了怼腰,扭头就把火气撒他身上了:“干什么!”

被吼得往后仰了仰身子,杜建设却还笑呵呵地拍着妻子的背给她顺气,劝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咱逼也逼不成,她今天身体还不舒服,就先别吵吵她,外头天都黑了,你让她先回去休息,有事我们明天再说。”

这意思是让大女儿先走,他们夫妻俩有悄悄话要说。

“你先回屋。”

陈大丫在丈夫的提醒下才想起来女儿下午才晕倒的事,到底没忍心继续说她,摆手让她走了。

等人走后她一个手钳子就拧上了杜建设的腰,气狠狠地骂:“瞧你们老杜家的闺女,主意大得很,都是你惯坏的!”

“嘶嘶嘶,疼疼疼,轻点轻点,咱闺女这犟脾气不也是随了你吗?你想想你认死理时候的样子再想想她,这时候我俩就算是她爹妈,她也不乐意听我们说话,要我说咱就等这阵子过去,再悄摸给她相看亲事,等找着个好的,她也看上了,这事儿不就完了吗?干嘛当面跟她吵,你越吵她犟脾气上来还越不听你的,完事了你们娘俩还得气好久,不亏得慌吗?”

不得不说杜建设也是对妻女的脾气很了解了,他说的这些全对,所以哪怕再气,陈大丫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毛病,最后只能歇了火,打算回头按着丈夫说的办。

“赶明儿我去打听打听裴家的事儿,就算这亲不成了,我也得知道这坑有多大,怎么能让那丫头吓成这样。”

是的,身为亲妈,陈大丫其实看出了大女儿抗拒裴家婚事外表下的恐惧。

所以她才轻松顺了她的意,没强逼着她嫁人,不然这年头,哪有儿女婚事能自己做主的?还不都是爹妈说了算。

杜梅走出父母房间后,穿过堂屋,进了隔壁屋门。

这间屋子是他们兄弟姐妹四人共同的房间,没有床,地上只铺了四张草席,屋顶上垂下来一张大大的破草席,像帘子一样,把整间屋子隔成里外两半,杜梅跟妹妹睡里面,两个弟弟睡外面。

她进屋的时候弟弟妹妹都凑在外间一起玩耍,见她进来,三人乖乖叫了声“姐姐”,然后继续嘻嘻哈哈在那闹腾。

主要是两个弟弟陪着最小的妹妹在玩。

杜梅由着他们玩,自己走进帘子里面,在靠墙角的竹筐子里翻出自己的衣服,打算去洗个澡。

杜兰见姐姐拿着衣服走出来,就知道她要去洗澡,顺口说了句:“我打了水,在缸里。”

“好。”

水缸摆在厨房里面,厨房建在院子内,杜梅要去洗澡得拿着衣服,走出堂屋再穿过院子才能到厨房。

他们家洗澡都是直接在厨房里洗的,地上有挖水沟,流出来的水会自动顺着水沟排到外面去。

杜家的厨房跟一间屋子差不多,有十来平米,一边砌了灶台,另一边则空空的,靠角落的顶上还横竖半卷着两卷草席,他们家人要洗澡的时候只用解开绑着草席的绳子,就能把草席放下来,形成一个相对隐蔽的小隔间,这就是他们家的洗澡间了。

这洗澡间还是杜梅长大了些后她爸爸特意给做的,为得就是照顾女儿的隐私,杜建设别的长处没有,却有一手编草席跟竹筐子的好手艺,这两样东西的原材料在乡下地方又非常好得到,所以杜家有很多这些东西。

洗澡间的墙上吊着一大一小两个竹筐子,大的那个是用来放衣服的,小的那个里面则放着一个竹筒子,竹筒子内是杜梅自己做的皂角液,用来给一家人洗头洗澡用。

她拿起竹筒子晃了晃,发现里面的皂角液没剩多少了,便打算明天下工回家路上顺便去摘点皂角回来再做点皂角液。

竹筒子里剩下的这点存货撑到新皂角液做出来应该没问题。

夏天洗澡,杜家不管男女老少,都是用的冷水。

倒也不是说家里穷到非得省那点柴火,对于居住在山里面的土坎村的村民们来说,柴火并不是什么很难获得的东西,也不需要钱,哪怕公家说了山里的所有一切都是属于集体共有的,包括树木,不允许私人乱砍滥伐,但如果只是捡点地上掉落的树枝回去当柴火,也没人会管你。


同样的,山里果树上的野果子,地上的野菜野蘑菇,也都是可以随便摘取的,但仅限于自家吃,不能拿出去卖,不然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得被抓去劳改。

杜家之所以夏天洗冷水澡,一个是贪凉,靠着冷水降暑气,这边夏天温度还是挺高的,经常保持在三十度以上,最高能过三十五度,这年头的农村别说空调了,连台风扇都见不着影子,想降暑可不就只能靠洗冷水澡。

另一个就是图省事,毕竟在地里干了一天农活,回了家还有家里的活要干,谁都累,不想单单为了洗澡再多捡柴火煮热水,太麻烦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睡会儿觉。

杜梅快速洗了个澡,换上衣服,然后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塞进摆在洗澡间角落的大竹筐里,竹筐里已经有了另外两套衣服,看来她弟弟们都洗过了。

妹妹还没洗,她一般得等杜梅或者陈大丫洗完了才帮她洗。

杜梅打算回去屋里把杜菊叫出来洗澡,结果刚走出厨房门就见她妈抱着杜菊走了过来,对她说:“菊妮儿我带她一起洗了,衣服也我来洗,你洗完了早点回去睡吧。”

陈大丫还记得大女儿今天身体不舒服,想让她早点休息。

“让杜竹去洗吧,你们也累一天了。”

杜家没什么家务一定得让女的做的规矩,在家里人都忙的时候,男孩子也得帮忙干家务活,给一家人洗衣服就是一项。

杜竹今年九岁,虽然也开始跟着下地赚工分了,但是他干的只是一些比较轻松的活,一天两三个工分,报酬少却不累人,回来多干点家务活也没什么。

“那行,正好让菊妮儿跟老三一起洗,两人合作洗得快。”陈大丫直接把活派给家里两个最小的孩子。

不是心疼三儿子得洗一家人的衣服,是为了让小女儿逐渐学会怎么干活。

五岁的年纪,不能下地,那除了上学就只能留在家里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了,杜菊还算是被家里人给宠着了,没让她做过太多事,要换在其他人家,五岁的孩子甚至能搬着个板凳给一家人做饭。

等杜梅回到房间躺在自己的草席子上,想起她今天拒绝了裴家的婚事,思绪不免有些恍惚。

没什么可惜的感觉,也不后悔,只是有点说不上的感慨。

其实裴辞倒也没欠杜梅什么,杜梅对这个前夫谈不上什么爱与怨,完全就当个认识的陌生人看待。

她前世离婚所遭受的那些流言蜚语也大多源自于村里人封建守旧的思想,而非裴辞本身,只能说,这个年代换了谁离婚,都得跟她一样被人议论纷纷,所以这个锅还扣不到前夫头上。

那就这样吧,她已经拒绝了裴家的提亲,他俩这一世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互不相欠,也互不相识。

杜梅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都不知道,第二天天还没亮,多年养成的生物钟让她准时睁开了眼。

不用看时间,她也知道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左右。

她日常起床准备出摊的时间。

杜梅前世独自经营着两个摊位,一个早餐摊子一个宵夜摊。

早餐摊子一般是早上五点半出摊,到九点结束,宵夜摊则是晚上八点到凌晨两点,卖的东西不一样,但用的都是同一辆电动三轮小餐车。

她主要是下午休息,晚上因为要提前备餐,只能稍微眯一两个小时。

久而久之就养成生物钟了。

这会儿醒了她要再睡也难,干脆爬起床,先去洗把脸,然后把一家人的早饭做上。

在厨房翻了翻,没找到什么食材,杜梅这才回想起来,这时候粮食珍贵,可以说是一家人的命根子,怕被人偷,他们家所有粮食都是存放在父母房间里那个全家唯一一个带锁的柜子里。

要吃的时候才会拿出一点来做饭。

父母一般得五点才起来,现在还太早了,杜梅也不想去吵醒他们,干脆拿着菜篮子往自家菜地走。

他们家菜地就在屋子后面,旁边还连着鸡鹅的窝,再往外一点有个砌了一半的猪圈。

今年杜家打算去村里领头小猪回来养,他们家以前太穷了,但凡能吃的东西都得进人嘴里,连糠都得翻着白眼咽下去填饱肚子,更别提养猪,今年家里的债还完了,家庭经济松快不少,杜建设就盘算着建个猪圈养头猪,这样年底也能给家里添些肉吃。

杜梅也是看到那半个猪圈才想起来他们家是这时候才开始养的猪,看猪圈建设进度,她估摸着这两天她爸就可以去村里申请小猪崽了。

几步来到菜地,杜梅也不用打什么灯照明,熟门熟路地摸黑拔了两根萝卜跟一些菜叶子回去。

来到厨房,萝卜洗干净切丝,不去皮,萝卜皮也能吃,杜家的食物容不得一点浪费,萝卜缨跟菜叶子也都切碎,一起下锅加点盐煮熟,成了一锅萝卜丝菜汤,这就是他们一家人的早饭了。

简陋,也谈不上美味,但多少能填一下肚子。

家里油罐也锁在柜子里,杜梅没去拿,她知道这个时期家里的油很珍贵,不能随便霍霍。

做完饭父母屋里还没有动静,杜梅继续忙,拿着糠皮跟烂菜叶子去鸡鹅圈里喂鸡鹅。

圈子里就三只母鸡两只大白鹅。

按规定,每家每户可以自家养的家禽只能有‘五对脚’,所谓的五对脚就是所有家禽的脚数加起来只能有五对。

折算起来就是每户养五只家禽,具体想养什么都随你,但不允许为了多养家禽而故意砍掉它们的脚,耍这种小心机的一旦被人发现举报,都得被抓去批斗劳改。

鸭子没什么肉,所以杜家不养鸭子,只养了鸡鹅,鸡也都是母鸡,被养得精细,胖乎乎的,全是下蛋好手。

基本每只鸡每天最少都能下一颗蛋,多的两三颗都有。

两只大白鹅也会时不时下个蛋,但比不过鸡,养它们主要是为了年底吃肉,跟平日里看家护院。


大白鹅的战斗力可高了,反正目前杜竹跟杜菊两个小的都还没能打赢过它们,每次调皮,一凑近招惹大鹅,都得被叼得嗷嗷哭。

不过这两只鹅也有一点好,只要你不主动去惹乎它们,它们一般不会随便袭击你。

杜梅喂鸡鹅的同时顺便去它们窝里挨个摸了摸,摸出六枚鸡蛋跟一颗鹅蛋,今天鸡的产蛋量不错,下午她去地里忙活尽量多抓点虫子回来喂它们。

把蛋用竹篮子装起来,带回去放在堂屋桌子上,等她妈妈起床看见会收起来的。

刚把蛋放好,父母屋门前的草席就被接连掀开,杜建设跟陈大丫醒了。

陈大丫见大女儿已经起来在忙活了,不由道:“这么早就起了,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多睡会儿?”

“昨天睡得早,睡够了就起来了。”杜梅回说:“早饭我做好了,在锅里热着。”

“那行,我跟你爸洗把脸去盛饭,你去把你弟叫醒。”一家人要赶着去地里干活,没空多闲聊。

“好。”杜梅去屋里尽量小声地把两个睡得正香的弟弟挨个叫醒,妹妹就继续让她睡着,她还不用下地干活,没必要起太早。

“姐,还想睡……”

杜兰醒了虽然也是一脸困像,但还是自己默不作声地起来穿衣服,杜竹却窝在被窝里像条虫子似地扭来扭去,赖着不想起。

杜梅也不管他,反正一会儿杜兰会负责把赖床的杜竹强行弄起来,她叫醒他俩后就出去堂屋准备吃早饭。

桌面上的蛋篮子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几碗菜汤,杜梅端了放在自己座位前那一碗,伴着父母稀里呼噜的吃饭声,安静地喝完。

她以前吃饭也跟父母一个样,会发出响亮的声音,模样比较粗糙豪迈,家里也不讲究这些,不过后来就慢慢改了,不因为什么,也许是受环境影响吧,反正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安静吃饭的一份子。

村里下地时间没个太过明确的规定,但种地这事儿关乎生计,就没有一个农村人不上心的。

所以基本上五点多六点地里就有人在那忙碌了。

杜建设跟陈大丫吃完一抹嘴,直接就往地里去,看天色,他们出门时间差不多也才五点半左右。

杜梅稍微落后父母一步,她将自己与父母吃完留下的碗筷收起来,拿去厨房洗干净放好。

早饭没有半点油水,碗里也不可能沾什么油污,直接用清水洗洗也就干净了。

弟弟妹妹们的碗筷他们自己会收拾,不用杜梅管,她拿上堂屋墙上挂着的草帽,扣在自己脑袋上,边往家门外走边叮嘱已经走出来的杜兰杜竹兄弟俩:“照顾好菊妮儿,我去地里干活了。”

他们当地的方言,称呼女孩子一般会在她名字背后加个“妮儿”,正如杜梅被叫梅妮儿,杜菊也被称为菊妮儿。

“好。”杜竹刚被哥哥强行弄起来还犯着困,听到姐姐的叮嘱下意识应声,他知道这句话主要是跟他说的。

在白天家里大人都忙的时候,妹妹主要就是由他看着。

这年头的农村家庭都是这样,大的带小的,小的带更小的,一个带一个,一串串地长大,大人们则更多忙碌于田野间,努力赚更多工分回来养家。

杜菊是要跟父母一样拿满工分的,所以得早早起来出门干活,不敢耽搁时间,杜兰杜竹兄弟俩倒是不用这么早,他们吃完早饭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等着妹妹醒来后,喂她吃完早饭再一起出门去地里帮忙。

杜家不靠近村子中心,但也不算边缘,出门走个十来分钟,也就到了他们一大队的田地里。

土坎村与周边几个村子共同连结成了一个生产合作公社,以村为单位划分大队,他们村属于第一大队,大队长叫杜土根,按亲缘关系算,他是杜梅的堂叔爷爷。

虽然辈分大,但其实杜土根并不老,才四十来岁,还是个壮劳力。

杜梅走到田地边的时候正好瞧见他拿着个破旧的本子,借着蒙蒙亮的天色在记录着什么,靠近点一看,才发现那是工分记录本。

整个本子正面已经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没地儿落笔了,为了不浪费,杜土根直接把它反过来,在背面画上几条线,充当格子接着写,一本当成两本用。

注意到有人靠近,杜土根抬眼一瞧,见是杜梅,露出个笑,伸手指着左边一片地:“梅妮儿来了,今儿个得开地,那边那俩亩归你,一亩七工分,干完了再来找我领活。”

说完杜土根就在本子上记一笔。

“好嘞根叔爷爷。”

一来就被分配了活,还是最费力气的翻地,还一给给两亩的量。

要知道,一个成年且健康强壮的男人,一天最多也只能翻一亩半的地,两亩根本完不成,除非有牛这类牲畜的帮忙,但村里哪来那么多耕牛可用?

这任务乍一听似乎有点强人所难,不知道的还以为杜土根这个大队长在故意为难人,但其实这不是一天的任务量,并不要求杜梅一定得在今天内完成。

其实一般除了那种很能干活的壮劳力,大多数人一天也只会干一亩地的量,只是一亩地翻完才给七工分,杜梅嫌少,才故意多要点活。

她就是那种很能干的一员,一天可以翻完一亩半的地,算下来差不多有十个工分。

杜土根也是习惯了杜梅的勤劳能干,这才直接给她派了工分最多的活。

领完活杜梅就跑去找大队书记领农具。

集体劳动的工具也由集体提供,这些工具每天用完得还回去,不可以故意损坏,也不能拿回自家,否则得赔,还得被公开批评教育,严重的甚至会被抓去劳改。

在田野边有一间用木板加土砖搭建起来的小屋子,屋门前守着一位头发花白老人,透过敞开的门往里望去,可以瞧见不少摆放整齐的农具。

显而易见,这屋子就是他们村集体存放农具的地方。

门口的老人是他们的大队书记,姓裴,对方是前夫的叔伯辈,如果要跟着前夫叫,她得叫人家一声六伯,但她这一辈子又没嫁给对方,所以直接喊了句:“裴六爷爷”。


“早啊,吃了没?”

裴六起身给杜梅拿了一把农具,顺嘴问候一声。

“吃了,您吃了吗?”杜梅接过农具,也熟络地问候回去。

“吃了,今儿屋里头蒸的菜馒头呢。”裴六笑呵呵道,他是个很和蔼善谈的人,跟任何人都能聊上两句,整个村就没跟他关系差的人。

“那可真不错。”杜梅夸得真心实意。

这个年代的菜馒头不像后来那种用纯白面和的,甚至还加了猪肉肉沫之类的提鲜,软和又好吃,而是用各种杂粮面甚至是糠粉混在一起,加上大量切碎的菜叶子和的,要说有多好吃也不见得,可一个菜馒头扎扎实实地下肚,总比萝卜丝汤要顶饱。

在曾经经历过三年大饥荒,至今还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们眼里,菜馒头也是比较难得才能吃到的好东西。

惦记着要干活,杜梅也没跟人闲聊太久,简单说了两句就去自己分配到的地里开工了。

翻地不难,只是比较费劲,工作量又大。

还好杜梅年轻,常年干农活的身体也有的是一把子力气,她也没有因为隔了几十年的记忆而荒废了种地技巧,在稍微倒腾几下就找回了曾经的感觉,翻起地来又快又利索。

旁边几个同样在翻地的村里大娘见着了,忍不住羡慕地夸了几句。

“梅妮儿可真能干。”

“咱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里,就数她干活最利索。”

“真羡慕陈大丫,这要是我闺女该多好。”

“来当我儿媳妇那才好呢。”

大娘们说话都没刻意控制音量,毕竟这是在夸人,也没什么不好给人听见的。

杜梅听着这些久违的夸赞,已经感受不到当初暗自窃喜的心情,反而有些索然无味,甚至隐隐对这种夸奖有点反感。

她觉得她们夸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能干的牛马。

当这头牛马不再愿意任劳任怨地为他人干活时,所得到的就是无止境的谩骂跟谴责,这一切,她早就亲身体会过了。

差不多干了半个上午,杜梅就翻了小半亩地,日头逐渐起来了,夏天的炎热开始发威,杜梅在地里被晒得背脊发烫,口干舌燥,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发现自己忘带水了。

这么热的天,又得在烈日下长时间干活,不多喝水容易中暑,严重的甚至会引发热射病,进而影响生命安全。

重来一回,杜梅还是很珍惜自己的。

她当即决定先停下手头的活,去找父母要水喝,她忘带了,但是父母肯定有带水壶。

结果还没等她用目光在其他地头里找到她父母的身影,就先瞧见了不远处坐在树荫底下,正守着一家人水壶的妹妹。

在杜菊旁边还有同样一群被赋予了守护重任的小萝卜头,琳琅满目的水壶摆了满地,但各家与各家间都会空出一点间隙,不至于跟别家弄混。

杜梅从地里出来,走到妹妹跟前,找到了自己的水壶,拿起来一感受重量,就知道里面肯定灌满了水。

应该是家里的弟弟妹妹发现了她忘带水壶,所以帮她给带上了。

“姐姐。”杜菊正无聊地拿着根树枝划拉地面,发觉跟前来了人,抬起小脑袋一瞧,发现是姐姐,乖乖叫了一声。

“诶,杜兰跟杜竹呢?”

对于两个弟弟,杜梅都是直呼其名。

“在那里。”杜菊小手一指,杜梅顺着望过去,就瞧见了偏远一点的田地里,正在合作边抬农家肥边撒肥的兄弟俩。

翻地前得先撒上肥,再把肥翻进地里,这样肥料才能更好地渗透进地里面,后面播种,苗种才能更好地长大。

运肥撒肥的工作比较轻松一点,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撒得尽量均匀点就行,给的工分不多,通常一整天干下来,能有四个五个的工分就不错了。

这种活一般都是安排给像杜兰杜竹这样的半大小子,或者是力气不大、身体不好的人来干。

例如另外一边地里的男知青,瘦巴巴地跟个竹竿子一样,明明是个成年人,却干不来翻地这类的重活,只能去撒肥,撒得还不咋地,他力气不够大,泼洒出去的肥料不够均匀。

杜梅对他有点印象,不过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真不知道,因为前世的杜梅忙于生计,忙于家庭,根本没空去关注那些知青们,除了一两个比较有名的,其他大部分知青的名字她都不知道。

不过村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她还是大概有点记忆的。

这位来他们村子的时间比较早,到现在估计也有个几年了吧,结果几年过去,这人还是一副不适应农村生活的样子,干起活来马马虎虎,还不如隔壁正奋力翻地的几位女知青。

不过杜梅对他观感其实不差。

因为她似乎记得,这人哪怕生活得再艰难,也一直都是单身一个人,后来还参加高考离开了这里。

来的时候一个人,走的时候也干干净净。

相比起来,那些同样不适应农村生活,却又因受不了苦而娶了当地农村媳妇,接受着媳妇的供养,最后却在有机会回城后立马抛妻弃子跑了的渣男们,这人也算是个人了。

只是突然的有感而发而已,杜梅并没有对那人有什么特别企图。

她扫过一眼就收回目光,低头打开水壶盖子,吨吨吨喝了一大口水。

这水不是纯水,里面飘着几朵菊花,勉强称得上是一壶清凉解暑的菊花茶。

他们这边山野之地,草木茂盛,野花野草多不胜数,特别是夏季,野菊花遍地都是,随便摘摘都有一大篮子,家家户户都喜欢摘一些回去晒干了泡水喝,比单喝白开水好喝,还能解暑。

喝完水,解了渴,杜梅又回去继续干活,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妹妹乖乖自己在树底下待着,别乱跑。

杜菊已经被类似的话叮嘱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但还是乖巧点头,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其实换作其他时候,小孩子们不会被看得那么紧,只要不跑出村,基本都是随便他们到处疯玩。

只是最近这段时间正临夏种,为了秋天的收成,只要是能动弹的大人们跟稍微大点的孩子们都得忙着下地干活,根本没空看住这些小一些的孩子,而偏偏正是这种农忙时节,是小孩子们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所以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村里大人们干脆把他们都限制在一块地儿上,干活时偶尔抬眼看一下,确认没什么事就好。


一家人的午饭是在地里解决的。

是杜兰中途回去做的饭,鸡蛋青菜疙瘩汤,汤里青菜不出所料地占了一大半。

鸡蛋跟面粉是陈大丫早上出门前,提前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厨房里备着的,虽然瞧碗里飘着那点鸡蛋丝的量,一整锅里顶多也就下了一两颗鸡蛋,可还是让杜梅惊讶地看了她妈一眼。

注意到大女儿的眼神,陈大丫没好气道:“你妈我有这么小气?”

这段时间地里活多,任务重,人也累,本就得吃点好的补补身体,别人家别说鸡蛋了,连肉都吃上了,自家穷,吃不上肉,但吃颗鸡蛋还是可以的。

没错,就一颗,多了绝对没可能,一顿饭吃两个鸡蛋,日子还过不过了?

就这,陈大丫都觉得自己今天怪大方的。

“妈您最大方了。”杜梅真心夸赞道。

她知道,他们家能过得像现在这样,绝对离不开母亲的辛苦操持,哪怕家里穷,一天到头也不见得能吃上一顿荤腥,连身上的衣服也是打满补丁,已经破旧得没地儿再补了,可至少父母没让他们饿死冻死,姐妹兄弟四个还顺利长大了,这就是本事。

村里可有不少比他们家富裕,却夭折好几个孩子的人家,所以她父母是真的能耐。

陈大丫被女儿夸得高兴,原本想将自己碗里的疙瘩汤多倒点给她,表达一下作为父母最朴素的爱,却被杜梅用胳膊护着碗拒绝。

“我够吃了,再多吃不下,您自己吃。”

不是嫌弃,只是怕她妈吃不饱。

其实他们一人这一碗疙瘩汤本来也吃没多饱,这干得还是重体力活,更消耗身体,可没办法,他们家还是太穷了,粮食得精打细算着吃,不然撑不到发粮的时候。

“你个傻丫头,给你多吃点还不要。”

谁家孩子能被多分点食物不抓紧吃掉,哪有拒绝的,不过也知道女儿这是不想让自己饿着,陈大丫心里慰贴,神情也温柔下来。

她还记着昨天女儿身体不舒服的事,本来今天是想让她少干点活的,结果孩子根本不听劝,没办法,她只能尽力让她多休息一下。

“你来这里,靠着树躺躺,这会儿日头正毒,可不能去那底下暴晒,正好歇歇。”

陈大丫在树荫底下找了块比较平坦的空地,招呼着大女儿过去躺下,另外还还有点位置赶紧让几个小的占了。

不少人为了省事,中午都没回去,夏天炎热,太阳又晒,树底下阴凉的好位置可是香饽饽,多得是有人抢,她能占到这位也是费了劲的。

杜梅这回没有拒绝母亲的关心,她吃完饭后把碗放回篮子里,然后坐过去背靠着树干躺下,顿时觉得劳累了一上午的身体总算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这段午休时间不会很长,等日头稍微西斜,大家又得爬起来干活,所以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地休息,树底下,路边草丛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人,村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但有块地方反而响起了窃窃私语。

杜梅睁开一丝眼缝望过去,就见她妈好好儿地休息时间不休息,反而跑去跟一群妇女聚在了另一棵靠近村口处的大树下方,十几个人头碰头,也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

这画面,后世在网上有个很形象的形容词——村口情报处。

距离太远,她们又有意压低声音,杜梅没有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下午开工时,母亲脸上表情不太对劲,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怒火一般。

“爸,我妈这是咋啦?”

杜梅被分到需要翻的地其实就在她爸隔壁,趁着父女俩干到逐渐凑近的空档,她悄声问了一下她爸她妈的状态是怎么个事。

“我也不知道。”杜建设也懵着呢。

“去问问?”杜梅怂恿她爸去找她妈关心下情况,却被自家老父亲以一种你要害我的眼神看回来。

“……”她妈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吗?

不至于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不敢。

父女俩一阵眼神交锋,最后未能达成一致意见,遂散伙。

埋头苦干一整天,直到天色昏暗,再晚就彻底看不见东西,村里也没路灯,没办法继续干活,大家才陆陆续续散了。

走之前该还农具的还农具,该记工分的记工分,后者是最重要的,没人会忘。

这个点,大人们已经先回家去了,小孩子们则得到了释放。

哪怕是跟着干了一整天活的半大孩子,这会儿也突然多了一股额外的精力,开始三五成群,领着更小的那些孩子们,在村里各处撒着欢地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玩乐时间。

“姐,我们跟狗蛋大牛他们去河边抓螃蟹,晚点回。”

杜兰带着弟弟妹妹和一群小孩子们跟他大姐报备了一声,就跑了。

杜梅头都没点,人已经跑远了。

她也不担心那群小孩子,他们村里那条小河就是从山上蜿蜒下来的小溪流,最高水位的水浅到连她的脚踝都没不过,小孩子们去那边玩基本不会出事,顶多弄湿衣服,回去挨顿骂。

而且河边经常会有大人去洗衣服,他们也会帮忙看着那群孩子,反正从杜梅出生到她死,都没听说这条河里出过事。

回家去吧。

杜梅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在快到家门前时,却见一道高大的背影从她家门前离开。

天太暗了,没瞧清楚那是谁。

她没在意,以为是路过。

回到家里,却听见她妈在厨房中切菜,菜板被砸得邦邦响,她爸则坐在院子里安静编草席,没敢吱声。

“这是咋啦?”杜梅对着她爸做口型。

“气着呢,你去哄哄。”杜建设比划着手势。

杜梅见状,立马往后退步,重新出了家门:“我去捡点柴火回来。”

开玩笑,她妈明显在气头上,这会儿凑过去摆明了撞枪口,她才没那么傻。

“去哪儿呢,回来。”

然而,还没等杜梅成功开溜,陈大丫的声音就在厨房里传出,无奈,杜梅只能把脚收回来,进了家门。

“妈,我来帮您烧火。”杜梅殷勤地想找点事做。

“不用了,你去屋里歇着,这里我来就好。”

明明正在气头上,可陈大丫不仅没冲大女儿发火,反而掏了一分钱给她:“过两天隔壁村有集,自己买点喜欢的去。”

杜梅有点猜到她妈为什么生气了。

估摸着中午在村口情报处打听到了什么,这一分钱是哄她开心的。


“简直太欺负人了!”

在杜梅的几句试探下,陈大丫到底没忍住,生气地把她中午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什么十六块六彩礼,根本就是骗人的,他们居然想一个字儿都不出就白娶我闺女,美得他们……”

不是陈大丫图人家那点彩礼,哪怕裴家只按正常的彩礼价格给,甚至少给一点,陈大丫都不会这么生气。

按他们当地习俗,娶媳妇给彩礼是表示对新媳妇的看重,可裴家却想一分彩礼不出就白娶她女儿,明显不尊重人,说出去大家只会嘲笑杜梅,说她没人要,为了嫁出去才不收彩礼等等。

这让陈大丫这个当妈的怎么能忍?

自家闺女从小疼到大,凭什么这么给人欺负?

再结合女儿之前所说的,陈大丫顿时明白过来,合着裴家这是想空手套白狼,骗个免费劳动力回去给他们当牛做马,伺候他们一大家子呢!

“我找他们说理去!”

杜建设听完媳妇生气的原因,顿时也怒了,拿着劈竹子的柴刀就想去裴家找人“说理”,结果还没踏出屋门,就被陈大丫喝止。

“站住!你傻啊,就你一个去裴家是嫌不够人欺负的是吗?给我回来,明个儿老娘自己动手教训那敢打这鬼心思的臭老太婆。”

裴家人丁多,光是裴辞这辈兄弟姐妹就有八个,更何况他还有不少叔伯,上头老人都在,还没分家,一大家子挤挤挨挨住一起,得有几十口人,他们杜家就这么几个人,真过去找人麻烦肯定是他们吃亏,陈大丫气归气,却还没失去理智。

而且这门亲早被杜梅给拒了,压根就没成,他们家这会儿来因为彩礼的事情生气根本不占理,都没理,怎么找人说去?

好在陈大丫本身也不是个讲理的人。

也不说自己想干嘛,陈大丫先哄起了女儿:“你放心,妈绝对不让你白被人欺负。”

“嗯。”杜梅鼻头有点酸,喉咙有些许哽咽。

此时为自己打抱不平的父母直接与前世听到她想离婚时一力支持她的父母重叠在了一起。

不管她怎么样,他们都是爱她的,哪怕因为她的连累,他们承受了许多流言蜚语,也从不曾因此而埋怨过她什么,甚至在她负债时拿出了全部积蓄,想要帮她还债,当然那些钱杜梅最后没要。

杜梅前世也是嫁过去后才知道,裴家去她家提亲,压根就没准备给她彩礼,甚至连婚礼都以裴辞假期紧张,要赶着回部队为由,而办得极其简陋,或者说根本没办。

如果那顿裴家老少一起吃的平常午饭算婚礼的话,那也算办过了吧。

席上最好的菜不过一碗炖豆腐。

还是后来杜梅独自回门那天,心疼女儿的杜家夫妇给大女儿张罗了一桌好饭菜,有鱼有肉还炖了只鸡,才让杜梅因为自己结婚这件事吃了一顿好的。

至于杜三婶口中的十六块六彩礼哪儿来的?

那是裴辞在知道家里准备向他们家提亲时,私底下补给杜梅的,这笔钱一开始只有杜三婶,裴辞跟杜梅本人知道。

但杜三婶跟杜梅都以为这钱是裴家给的彩礼钱,所以杜梅在被裴辞那个金疙瘩宝贝弟弟嘲笑她是个为了嫁男人连彩礼都不要的小浪货时,气得揍了那熊孩子一顿,把他打得嗷嗷哭,并理直气壮地反驳她有收到彩礼,然后这笔钱就露了馅,杜梅也才知道这裴家当初娶她根本就没给彩礼。

这事后面是怎么个人仰马翻,杜梅如今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她手里的那笔钱最后被裴辞他妈硬逼着扣了大半回去,只给杜梅剩了六毛。

别误会,这六毛可不是他们好心给留的,而是杜梅藏得好,没被他们找见,换取的代价是被翻得一团乱的新房。

自那以后杜梅就知道裴家是个狼虎窝,偏偏能作为她依靠的丈夫常年在部队里,根本没法给她撑腰,娘家人也不是没来帮过忙,甚至杜家人一个月得上裴家十几次门,只是杜梅到底是裴家媳妇,他们能帮的有限,杜梅也不想一直麻烦父母兄弟,最后还是得靠着自己在裴家挣扎求生。

直到她再也忍不下去的那天。

好在她这辈子直接从源头上断绝了再回到那种受苦受难的日子的可能,父母经过这一遭,也认清楚了裴家不是个好人家,绝不会让女儿嫁进去,杜梅算是彻底摆脱了裴家这个阴影。

在杜兰兄弟妹几个回来的时候,大人们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没让他们看出什么不对。

几个小的开心地举着手里的战利品,献宝似地递给大人们看。

“姐,你快看,我们抓到了鱼!”

“快看啊妈,螃蟹!”

“爸,还有虾,我们厉害不?”

杜梅探头一瞧,就见两个弟弟手里都捧着他们喝水用的水壶,里面装着半壶清水,水里困着几条小鱼跟小虾,而那只唯一被抓着的螃蟹就在杜菊手里捏着呢。

这些鱼虾蟹都不大,或者说能长在那条小河里的河鲜就没太大的。

小鱼不过手指长,虾更小,不仔细看都瞧不见,螃蟹也不过是一个硬币大小,加起来都不够炒一盘菜的,但这多少也是一点荤腥,很给孩子面子的杜建设已经夸上了,杜梅也笑着称赞弟弟妹妹们厉害。

然后这些鱼虾蟹就被送进了厨房,被陈大丫洗洗干净丢进了灶上正在熬的粥里。

四舍五入,这也算是一锅河鲜粥了。

还是菜多过米粒的一碗粥,吃完只能说是不饿,饱是肯定不饱的,杜梅重生还没两天,就已经习惯了,但习惯归习惯,她也有在思考怎么改善家里的日子。

重生一回,她自然不甘于平庸,对于未来发展她也有所规划,只是现在还不是她发展事业的最好时候,她再想大刀阔斧地干点什么,至少也得等到改革开放之后。

而现在,她需要做的是先想办法读书。

还有两年就要恢复高考了,但是杜梅才只有小学学历,即便她前世后来也有在学习,甚至只考了个成人大学,她这辈子需要学习的也还有很多,时间非常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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