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他盘膝坐于冰冷的青石之上,闭目调息,五心向天。
山风凛冽,掠过崖壁嶙峋的罅隙,发出时高时低、呜咽般的尖锐哨音,如远古的陶埙在幽深空谷中奏响的苍凉独调。
起初,这刺耳的风声如无形的利刃刮骨,令他心神摇荡,气息紊乱。
他强摄意念,如驭烈马,迫使自己在这无常的呜咽嘶鸣中,寻觅那深藏于万籁背后的恒定之音。
不知历几度朔望圆缺,某一夜风起云涌之际,他心头忽如明镜乍开,尘埃尽扫。
那呜咽呼啸的风声,在他耳中不再是无序的杂音,而化作了天地间一道宏阔深沉、周流不息的呼吸。
风声入耳,其疾徐顿挫、高低婉转,竟与自身血脉奔流、真气运转的节奏隐隐相契,浑然一体。
月华无声倾泻,松影在地上如墨般缓缓挪移、变幻。
他端坐于这亘古的静谧与流动之间,仿佛自身也化作了山石,融入了月光,与这浩渺天地同呼吸、共脉动。
风声即心声,月移如念转,物我两忘,天人交感之际,便是三荣圆融通达之时。
那一刻,山巅的孤寂与高寒,尽数化作了内心的圆满与清凉。
四荣·听雪一场数十年罕见的暴雪,将终南山封成了琼瑶世界。
陆一荣独坐斗室,泥炉中炭火红亮,煨着一把粗陶提梁壶,壶嘴吐出袅袅白气。
屋外,雪落无声,天地岑寂,仿佛时间都已冻结。
他轻轻推开一线窗缝,凛冽寒气挟裹着细碎雪沫扑面涌入。
万籁俱寂之中,听觉反而变得异常敏锐,如蛛网般捕捉着天地间最精微的声响。
起初是极细密、极均匀的“沙沙”声,似有无数的春蚕在暗夜里不倦地食叶,那是雪粉悄然堆积于窗棂木格。
继而,远处一株老松的虬枝不堪重负,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嘎吱——”呻吟,随之,大块的积雪簌簌滑落,砸在下方的雪堆上,发出厚实沉闷的“噗”响,雪尘四散。
更近处,檐角悬垂的冰棱悄然生长,细微的“噼啪”裂响,如同冰河深处最隐秘的胎动,宣告着寒冬强大的生命力。
最是炉上那壶粗茶将沸未沸之际,壶底聚集的细密水泡,贴着滚烫的壶壁争先恐后地上升,发出极轻微、极密集的“嘶嘶嘶嘶”声,如万千银鱼在幽潭深处同时吐沫。
这壶内沸腾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