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是鱼米之乡,上一任主印官不把常平仓放在心上,总觉得明州人饿不到。我父亲上任后,第一年便要求下头把常平仓补全了,下头人怨声载道。待到第三年发生了螟虫灾害,稻米大范围减产,父亲便把常平仓存的米粮,以市价七成卖给百姓……”
……
沈疏云细数了几件事,眼前仿佛又出现父亲的音容笑貌,虽竭力克制,到底还是声音带了些颤音。
方子期停下手中记录的笔,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沈姑娘,休息一会,茶也到时间了。”
沈疏云嗯了一声,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绪。
“沈姑娘在明州的时候,一定过得很开心吧?说来惭愧,我今年二十二岁,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京郊。江南烟雨,只在诗词里见到过,我想,那一定是很美的。”
喝茶的时候,方子期同沈疏云闲聊起来。
沈疏云回想了一下江南的烟雨,轻笑着道:“美自然是美的,可不大舒服。”
“哦,为何?”
京城天气干燥,有时候干的人皮肤发痒,想来湿润的江南不会有此烦恼,怎么会不舒服呢?
“梅雨季的时候,天气一直阴沉沉的,雨也不大,就是不停,淅淅沥沥的。没几日,家里的墙根就开始发污,衣裳也开始发霉。有一年我娘亲手给我做了一条月白绣芙蓉花的裙子,她难得亲自动手的,我喜欢的很,可梅雨天来了,那条裙子生了霉,怎么也洗不干净,我伤心的哭了一天呢。”
沈疏云讲着梅雨季的烦恼,脸上有些怅然,回得去明州,却回不去年少的时光了。
“原来如此,怕是哪些文人墨客,只在江南短暂停留,才会感叹烟雨时节了。”
方子期笑着,又问起沈疏云:“明州的菜与京城这里大不相同吧,你吃的惯吗?”
“家里的厨娘会烧几道明州菜呢,有时候馋了,也会去酒楼打打牙祭,朝华大街有家明州馆子,菜做得不错,叫春华楼,你若想试试明州的口味,可以去那里尝尝。”
方子期嗯了一声,怕自己再闲聊下去,沈疏云察觉出来,忙又提笔蘸墨,笑着道:“咱们继续讲沈大人的事吧。”
沈疏云忙笑着点头,刚刚喝茶的时候,方子期与她闲聊,聊着聊着她觉得有些不妥,两人原本只是点头之交,此番方子期来访,为的是公事,怎么两人说起闲话来。见方子期重新说起公事,她才自在了一些。
两人又说了一会关于沈疏云父亲的往事,菊影守在门外,花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很是安静。
方子期写字的时候,沈疏云听到两声“咕噜”,不由问道:“方大人是饿了?”
方子期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了点头:“中午没来及吃饭,路上只吃了块点心垫着,叫你笑话了。”
沈疏云忙道:“怎么会,您稍等,我让人送些吃食来。”
沈疏云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叫了菊影:“菊影,你去安排一下,给方大人送些饭食来,叫王妈捡拿手的做来。”
菊影应声去了,沈疏云正要回花厅继续陪方子期说话,却见方子期也站起来了,往门口走来。
“沈姑娘,写了一会字,手有点酸了,我歇会可好?”
沈疏云自然应是,与方子期一同出了花厅,站在院子里一丛紫藤花下,这株紫藤不知多少年了,手腕粗的数条枝干纠缠在一起,蜿蜒成一大片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