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碗边,把稠的都喂给炕角那团日渐有了点活气的杏黄色。
幼崽在他的照料下,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它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湿漉漉、澄澈无比的琥珀色眼眸,带着初生小兽特有的懵懂和对这世界的全然依赖。
它开始认得王憨子,当他靠近时,会挣扎着挪动裹着布条的小身体,发出细弱的、带着依赖的哼唧声,用它冰凉的小鼻子去蹭他布满茧子的手指。
王憨子看着这双眼睛,心头那块被恐惧和村人冷眼冻硬的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渗进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流。
他粗糙的脸上,偶尔会浮现出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的笑意,用指腹极轻地碰碰幼崽的鼻尖。
然而,屋外的不祥从未远离。
后山的呜咽声愈发频繁,也愈发凄厉,仿佛凝聚了无穷的怨毒,在碾庄上空盘旋不去。
孙老栓家的羊又少了一只,被啃得只剩骨架,丢弃在山坳的荆棘丛里。
村西头张家的牛犊子夜半惊厥,生生撞断了拴着的木桩,天亮才发现死在水塘边,口鼻流血,眼珠暴突。
碾庄的空气绷紧到了极致,连鸡犬都噤了声,只有恐惧在无声地蔓延。
村人望向王憨子那扇紧闭破门的眼神,已不仅仅是厌弃,而是刻骨的怨恨,仿佛他才是招致这一切灾祸的根源。
又是一个浓雾弥漫的深夜,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彻底吞噬,碾庄沉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墨黑。
风穿过山林的呼啸声里,那非哭非笑的呜咽陡然拔高,变得尖利、狂躁,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气息!
那声音不再盘旋于后山,而是如同贴着地面席卷而来,裹挟着浓烈的腥风,直扑村东头!
王憨子猛地从炕上坐起!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炕角的幼崽也惊恐地竖起耳朵,发出恐惧的吱吱声,拼命往夹袄深处钻去。
他一把将幼崽连同裹着的破袄紧紧搂进怀里,抄起炕边那根抵门的粗木棍,赤脚跳下土炕,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死死盯着那扇在狂风中剧烈震颤的破门!
来了!
它终于来了!
带着积压了太久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恨!
“轰——!”
一声巨响,那扇本就腐朽不堪的破木门,连同门栓一起,如同脆弱的纸片般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飞!
碎裂的木屑四处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