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霜。”
手腕微顿,墨迹在“霜”字最后一笔处微微洇开,仿佛凝结的寒意。
“举头望明月——”笔势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绝的仰望。
“低头思故乡。”
最后四字,笔锋却倏然沉落,变得艰涩、凝滞,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在笔端。
一滴墨,不受控制地滴落在“乡”字的旁边,像一颗黑色的泪。
停笔。
搁置。
我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墨迹淋漓的诗笺,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默默地退回到那株柳树的阴影里,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廊柱,微微喘息。
周遭的一切喧闹似乎又重新涌了回来,又似乎更加遥远。
短暂的寂静笼罩了水云阁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紫檀长案上,那张墨迹未干的诗笺。
那二十个墨字,在琉璃灯辉煌的光线下,显得如此朴素,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繁复的典故,没有刻意拔高的意境。
“这……”一位蓄着山羊胡的老者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如此直白浅显,近乎俚语村言,也能登大雅之堂?”
“哼,”另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不少人耳中,“‘床前明月光’?
稚童启蒙也不过如此吧?
芙蓉苑中秋诗会,竟让这等粗陋之作污了耳目?”
质疑和轻蔑的低语如同细小的涟漪,在人群中迅速扩散开来。
张生站在不远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方才的热切期待此刻变成了尴尬和不安,他几次看向我,眼神复杂。
然而,更多的目光,却是在那二十个字上反复流连。
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孤寂清冷,那“举头”与“低头”之间巨大的情感落差,那“疑是霜”的错觉里蕴含的漂泊况味……像一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拨动着人心深处那根名为“乡愁”的弦。
“好!”
一声苍劲有力的断喝骤然响起,压过了所有的议论。
是礼部侍郎崔大人。
他不知何时已走到案前,正俯身细细品读那诗笺。
他抬起头,清癯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目光炯炯地扫视全场:“诸公且慢下结论!
此诗看似平易,却字字千钧!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以眼前最寻常景,写心头最真切感,妙手偶得,浑然天成!
‘举头’‘低头’,一仰一俯之间,万般思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