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注视下,在御史那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面孔前——李清照双手捏住那叠残稿,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向两旁一撕!
“嗤啦——!”
清脆而刺耳的裂帛之声,骤然撕裂了大殿中令人窒息的寂静!
泛黄脆弱的纸页在她枯瘦却决绝的手中,如同被狂风摧折的枯叶,瞬间碎裂开来!
破碎的纸片,带着那些未完成的考据、未厘清的铭文、未诉尽的悲欢,如同失去生命的枯蝶,纷纷扬扬,飘散在冰冷华贵的金砖地上!
“我李清照——”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异常清晰、平静,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穿透了纸页碎裂的余音,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之中:“一生俯仰,无愧天地!
守过该守的,弃过该弃的,嫁过想嫁的,休过该休的!
今日献此金石,非为赵氏,非为张氏,更非为尔等口中那虚无缥缈的‘节’字!”
她的目光如同寒潭深水,冷冷地掠过那位僵立当场的御史,最终投向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御座方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护它们,因它们值得!
今日献它们,因它们该归于更久长之地!
至于我李清照——”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苍老的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极其浅淡、却又锋利如刀锋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赌书泼茶赢走玉佩时的张扬,有建康城头抚绳冷笑时的洞悉,有池阳江畔应下“与身俱存亡”时的冰冷,更有此刻撕碎过往、斩断枷锁的淋漓快意!
“——从来只为自己活命!
也只为,自己认可的道!”
话音落下,满殿死寂。
只有那些散落在地的《金石录》残稿碎片,如同她早已破碎却依旧倔强的过往,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她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看那些承载了她半生血泪、此刻已归属朝廷的金石重宝。
她只是转过身,挺直了那曾因重负而佝偻、此刻却如卸下万钧枷锁般异常挺拔的脊梁,一步一步,无比稳定地,走出了这座金碧辉煌却令她窒息的宫殿大门。
将身后所有的惊涛骇浪、是非荣辱,彻底抛却。
门外,是临安城早春清冽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