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窑茶盏里,碧螺春的茶汤澄澈透亮,氤氲着热气。
户部尚书钱敏之垂手侍立在炕前不远的地毯上,姿态恭敬,脸上却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忧虑和为难。
“陛下,”钱敏之的声音不高,带着老臣特有的沉稳,“太子殿下心系黎庶,亲临险地,跪天立誓,安抚流民,其心可悯,其情可嘉。
只是……”他微微一顿,抬眼觑了一下皇帝的神色,才继续道,“只是殿下当场许下的诺言,委实……委实太过沉重了些。”
“哦?”
李崇眼皮都没抬,似乎对玉扳指上的纹路更感兴趣,语气平淡无波,“太子许了什么?”
“开仓放粮,倾尽国帑购药,广设隔离病坊……殿下还言明,瘟疫不除,誓不离营。”
钱敏之的声音里添了几分苦涩,“陛下明鉴,去岁北疆战事耗费甚巨,南方又有水患,国库……国库实在空虚。
单是这购药一项,所需便是海量,遑论粮草、人工、安置……这窟窿,简直是个无底洞啊!
若真依殿下所言倾尽国帑,那其他各部开支、军饷俸禄、河工赈济……恐怕都要难以为继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反应,斟酌着词句:“太子殿下仁厚爱民,一片赤诚。
只是……殿下毕竟年轻,未曾经历民生多艰,更未曾执掌过国帑度支。
此等非常之时,行此倾国之力救疫之事,是否……是否有些……操切了?
恐非社稷之福啊。”
暖阁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被高墙宫苑重重阻隔后变得极其微弱的雨声。
皇帝李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玉扳指,端起那盏碧螺春,轻轻吹了吹浮沫,啜饮了一小口。
动作优雅从容。
他放下茶盏,目光这才缓缓抬起,落在钱敏之身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如同古井寒潭。
“太子仁德,心系百姓,这是好事。”
皇帝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惯常的温和,却让钱敏之的头垂得更低了,“只是……敏之啊,你执掌户部多年,深知钱粮乃国之命脉。
倾尽国帑,确非良策。
朝廷,不能只盯着眼前一隅。”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炕几边缘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
“储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