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赌博的事,不去沾惹也就罢了,若是沾上了要戒可就难了。
就是那个富户当年被人劝了也曾反悔过,自个狠心把自个的手指头都砍掉一根,可有啥用?
被那些坏了良心的搭子们一哄又忘了断指时的决心,屁颠屁颠又将家财送去那赌场里。
方寡妇哪里知道该咋整?
自个家里都这样光景了,她是有心可实在是没有能力去管。
也可能就是因为明知自己无能为力,她才会这么难受这么痛苦……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她知道了却没有能力去管她大哥,就跟眼睁睁看着他去赌他去败有什么区别?
只要想着如今她大哥可能就在某个赌场里“逍遥”她这心就跟被刀割似的。
老天爷啊,她上辈子究竟是做了啥孽才会修得这样的今生?
方寡妇埋在林婆子的怀里哭得几乎断了气。
林婆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似乎说啥都不对,可儿媳又哭得这样肝肠寸断,她的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要不家里还剩的那半亩地,咱们把它给卖了吧,换点银子你送去你娘家那先救救急?”
方寡妇的哭声一顿……家里剩的半亩地这可是这个家的根本,欠李婆子这半两银子她都只想卖了自个而没想过要卖了地还债。
为了娘家……就要将这半亩地给卖了吗?
“娘?您在哭什么?还有阿婆,为啥要卖地?”
方寡妇还在犹豫,突然身后从院门那里传来了一句惊疑的问声。
到底在山上耽搁太久了,临春和小虎子紧赶慢赶回到家天都已经黑了,正是害怕林婆子急坏了姐弟两个才闷头就往院门里冲。
可还没进门呢,就听见了方寡妇在放声大哭而林婆子却在说要卖地的事。
临春重生以来虽然还没下过自家的地,可方寡妇平日里伺候家里那半亩地就跟伺候祖宗似的,有事没事就爱往地里跑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半亩地对整个石家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以哪怕今儿个和李婆子这样大吵之后,方寡妇宁可回娘家也不说要卖地还债可怎么如今又说要卖地了?
她不是已经做出了青团想出了赚钱的法子吗?
临春心里惊疑不定,到底就她上山去找小虎子的这么一会儿功夫究竟又发生了些什么?
她还在想呢,小虎子早忍不住了。
所谓母子连心,方才就听见方寡妇哭得这样撕心裂肺他才不管什么卖地不卖地的,只以为方寡妇受了极大的委屈。
小小男子汉也忍不住自个的伤心泪,扑过去就抱住了方寡妇的后腰,“娘!您甭哭!您还有小虎子在呢!”
方寡妇要强惯了,她可以在林婆子跟前软弱,她虽也不懂什么叫“为母则强”可天生的母性让她自个就不允许自个在自己孩子们面前软弱。
才听见临春声音的时候,她的哭声就不由自主的停住了。
虽然被小虎子这么一扑,她心里又是酸又是甜差点又掉了眼泪下来,可到底忍住了。
在林婆子怀里急忙吸了吸鼻子,又背对着临春和小虎子拿袖子擦干净了脸,这才站直了闷声道:“能有什么事?家里的地自然不会卖,用不着你们两个小的操心。”
无论如何,方家是她的娘家,没有拿卖了石家的地换银子去填方家窟窿的道理。
虽然婆婆是个好人,可她不能让人在背后戳她们石家一家人的脊梁骨,说她方杏花不晓事说她婆婆老糊涂,说她的两个孩子摊上个狠心娘。
更何况,一家子老小全靠这半亩地撑着,真卖了地吃什么喝什么?
不过,娘家要帮李婆子的债也要还,她方寡妇命再苦那也不是借口,她也是说一是一的人。
明儿个她就去找镇上的牙婆,看谁家要收人她自个将自个卖了。
好把那卖身银子先还了李婆子,多的再送去给娘家。
她不孝,这些年没孝敬过自个的老娘,没帮衬过大哥大嫂一分一毫,就当还了娘家的恩情。
下定了决心,方寡妇心里居然不慌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本事,也就手脚勤快是个利落人,虽年纪大了可若是论起干粗活怕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她,她倒不担心自个卖不出去。
只是她若是卖了自个就不能再算是石家人了,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她就是再不放心也没别的法子了,还是趁今晚上还有时间赶紧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吧。
自个以为自个已经想明白了,方寡妇心里哪怕此刻苦的跟吞了黄连般,可她再也不能哭了。
“娘,天已经晚了,咱们先进屋吧。有些话,我要跟您交代一声。”
临春见方寡妇也不理会她,只以为她还在生今儿下午跟李婆子赌誓那事的气,心里就急了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阿婆没跟娘说青团的事?
只是方寡妇说完那话就反过身拉过还在擦眼睛的小虎子,边轻声安慰边拉着和林婆子一块进了屋,她虽然急可也没法子,只能先跟着进了屋。
临春上山之前虽然交代过让林婆子先吃了别等他们,可林婆子最疼她姐弟两个,怎么肯先吃?
这不一等就等到如今,这锅里的饭菜都不知热了几遭了。
这下子大伙儿都进了屋,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再难也不能不吃饭。
林婆子忙着张罗着将菜端出来,糙米稀饭盛出来,招呼儿媳和孙女孙子上桌吃饭。
本也没多少菜,方寡妇和憋着话的临春帮着搭搭手,两下就摆好了桌。
一家子老小都坐上了桌,桌上三个菜都热久了过头了都发了黄,就连那两个特意留下来给方寡妇尝鲜的青团也闷的老了颜色。
可这时候谁也没心思嫌菜色不好,也没谁还有心思动筷子,就连那两个青团也被人忽视了。
林婆子端着粗瓷碗坐在上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筷子就是下不去。
她不动筷子,其余人也不动。
林婆子嘴里也不知道啥滋味,叹口气把碗放在了桌子上,“临春她娘,你方才说你要交代我一声……要不你还是先说要交代点啥吧?不然这样子,谁都没心思吃这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