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春早憋不住了，这下子林婆子都开了口她也急忙朝林婆子和方寡妇问道：“阿婆、娘，你们还没说到底怎么了？”
林婆子看看方寡妇有些欲言又止，毕竟是儿媳娘家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这个做婆婆的到底不好当着儿媳的面就说她娘家的是非，只好找方寡妇看看。
方寡妇已经下定了决心，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她甚至可以想象要是她说出她决定要自卖自个的事，只怕两个孩子就先跟她急了。
这样一想，方寡妇的心又软了。
一双眼睛从临春身上再看到小虎子身上，见两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眼中都有藏也藏不住的担忧，她真是又高兴又难过。
她何德何能，竟养了这样两个好孩子。
只是可惜，这样好的两个孩子却托生到她肚里来吃这样的苦头，都是她这个做娘的没用。
“也没别的。”
方寡妇强自平静地开了口，“我们家欠了李婆子半两银子这事你们都知道，我今儿个回了趟娘家也是为了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你们俩的舅舅竟然染上了赌瘾把个家都败完了，甚至……”
说到这，方寡妇想起无辜的侄儿面上勉强出来的那点平静差点维持不住，哽咽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甚至还把你们的表哥给卖了还赌债。”
“什么？”
乍闻这事，临春和小虎子都是和林婆子一模一样的表情。
加上方才跟林婆子说过一次，她娘家的事方寡妇已经是第二次说了，渐渐情绪也没有像先前那样激动，竟能接着把她先前以为会很难说出口的话顺顺利利的，甚至不打半点磕绊的说了出来。
“咱们家什么情况就是我不说，大家都应该心里清楚。家里还剩下的这半亩地，就是咱们石家的命根子是咱们石家的依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卖的。”
“可是欠李婆子的债要还，还有我娘家那头……往年我不知道情况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可我也知道，我没能力管咱们家也没这个能力管。”
说到这，方寡妇到底难抑痛苦地闭了闭眼，“可我到底还是个人，良心还是会痛。所以……所以我想过了，明儿个我就去镇上找牙婆看能不能把自己卖到个好人家里做活，得了我的卖身银子你们先还了李婆子，再将多余的送去我娘家吧。”
“娘，您甭怪我心黑，只顾着娘家不顾婆家，您若是真要怪就想想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原谅我这最后一次不孝顺。”
“还有临春和小虎子，娘怕是没办法再看着你们长大了。咱们家底薄，也不会给临春准备多少嫁妆，所以娘您千万可给她挑个厚道老实不看她嫁妆多少的人家，就是人丑点老点也没事，咱们家没那个资本去挑别人。”
“小虎子倒是还小，日子也还长，日后临春先嫁了记得多帮衬些你弟弟。”
一口气将自个的打算还有对两个小的的交代都说完了，方寡妇也不看临春和小虎子一脸震惊嘴都张得能吞鸡蛋了，自个站了起来踢开凳子就朝林婆子跪了下去。
“娘，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您了！明儿个我出了门日后怕是不能给您养老送终，还望您看在石贵的份上，不要计较我的不孝，替我好好看着俩孩子长大成人……”
边说，边就狠狠地朝林婆子磕起了头。
她这二话不说就下跪就磕头，把个林婆子吓了一大跳。
可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跟人临死前交代的遗言一般了，又想起儿媳这些年辛苦操持家里家外如何孝顺的她，这心里就跟被人用刀剜了一样。
“你这是干啥？”
林婆子连忙站起身去拉方寡妇不让她再磕头了，可是一边拉自个一边掌不住，眼泪热辣辣的也淌了一脸。
偏她也年纪大了，方寡妇又是执意要磕这几个头，她死活拉不起方寡妇也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方寡妇婆媳两个抱一起哭到了一处。
这事情发展的……临春简直目瞪口呆。
她费尽心思又瞒东瞒西想了法子出来遮掩自己的不同，为了给家里赚钱才做出了青团，本以为已经可以解决石家的欠债危机。
可没想，方寡妇回了趟娘家竟带了这样的消息回来。
虽然还没见过自个的亲娘舅，可听到他竟然沾染上了赌瘾，临春的一颗心就直往下坠。
这有了赌瘾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临春在现代的时候有个姑父就是染上了赌瘾的，天天去赌不说输了还在外头打欠条。
原本临春姑姑还不晓得自家老公在外头赌博，等有一天那些拿着借条的人一块逼上门才知道真相。
那一刻的绝望和被背叛感真的能让人发疯……这是临春姑姑事后和她说的。
临春的这个姑姑家里本来挺兴旺的，可自从这个姑父染上赌瘾之后就每况愈下。
最后她的这个姑姑实在忍无可忍，因为她的丈夫输光的不仅是家财而是连他们的夫妻情分也一并输了干净……最后临春的姑姑选择了离婚。
可那是在现代，这个地儿这个时代能轻易合离吗？
就算能和离，只怕她的舅母日后走到哪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临春不是才来了这个世界就被同化了，而是时代如此风俗如此，她虽然满心不认同可却也是无奈。
可就算如此，为什么方寡妇却突然要决定卖了自个？
临春讲不清楚自个的无名火究竟是从何处起来的。
她虽然今儿个和李婆子立了赌誓可那也只是权宜之计，她可从没想过真要卖了自个或是方寡妇。
可这会儿方寡妇说的那样斩钉截铁又样样事情交代的这样清楚，可见她是下了决心的。
她不是已经做出了青团，而且也得到了肯定甚至连那平安观里不知道打哪来的少爷都一连吃了两个，足以证明这青团绝对不愁卖不出去。
此刻临春恨不得自个能飞起来，立刻飞去那平安观将那少爷一把拎过来，让他亲口证明给方寡妇看。
看林婆子和方寡妇哭得热闹，临春气得闭了闭眼又吐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就被一旁小虎子突然的嚎啕哭声给吓了一大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