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我在华尔街投行的工位上拆开快递。
顾承衍寄来的多肉植物裹着气泡膜,叶片肥厚如婴儿指尖。
他附了张便签。
“记得浇水,别像养流浪猫一样放养它们。”
我笑着将花盆摆上窗台,阳光穿过百叶窗,在键盘上织出金色格子。
午休时刷到周临的新闻。
标题赫然写着:“天才画家流落街头,控诉富家女毁掉艺术生涯”。
配图里,他坐在纽约地铁站口,面前铺着褪色的帆布。
曾经挑剔温莎牛顿颜料的手,现在握着廉价的炭笔,在粗糙画纸上涂抹。
画中是只三花流浪猫,尾巴缺了截,像极了当年他送我的那幅画。
只不过现在的笔触杂乱无神,猫眼里满是讨好路人的怯懦。
我放大图片,看见他膝头放着破旧的素描本,封皮写着 “求好心人资助创作”。
评论区有人留言。
“这画工也好意思叫天才?”
“听说他靠骗富家女起家,活该落魄。”
我关掉页面,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
“顾承衍,今晚看展你有空吗?”
他秒回:“刚好在你楼下,带了焦糖玛奇朵。”
玻璃幕墙外,曼哈顿的秋风卷起落叶。
顾承衍穿着驼色大衣等在街角,手里的咖啡杯冒着热气。
“带你去看莫奈的睡莲,”他替我围上围巾,“听说你最近总加班到深夜。”
我望着他眼底的心疼,忽然想起周临曾说 “艺术家不该被资本驯化”。
可此刻握在掌心的咖啡,比任何空泛的理想都更温暖。
画展现场,顾承衍指着《日出・印象》轻声讲解:“莫奈用碎笔触表现光的变化,就像你分析财报时,总能抓住关键数据。”
我笑着看他:“什么时候学会把金融和艺术类比了?”
他凑近我耳边:“自从想追一个既懂 K 线又懂画布的女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雨彤的私信:“周临每天在地铁站画猫,逢人就说你和顾承衍联手毁掉他的灵感源泉。”
“他甚至把那只流浪猫抓来当模特,说要画出‘资本压迫下的灵魂’。”
我将陈雨彤拉黑,望向展厅中央的巨型睡莲装置。
紫色花瓣在灯光下轻轻摇曳,像极了投行楼下那片人工湖。
顾承衍忽然指着远处。
“看,那只猫和你救的三花好像。”
展台上,一只玳瑁猫正趴在莫奈主题的靠垫上打盹。
它睁开眼时,瞳孔里映着琉璃灯的碎光,比周临画里的任何颜色都鲜活。
散场时路过地铁站,我看见周临还在原地。
他面前的搪瓷碗里躺着几枚硬币,素描本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有个小女孩跑过去放下块饼干,他却嫌恶地挥手。
“我要的是资助创作的钱!”
女孩母亲连忙拽走她,低声说:“离那个疯子远点。”
顾承衍将我往怀里带了带。
“别理他,我们去吃你最爱那家日料。”
寿司店里,他替我剥好虾,忽然说。
“救助站的三花猫被领养了。”
“是吗?”
我咽下温热的味噌汤,“替它高兴。”
“其实……”他顿了顿,耳尖发红,“我领养了它。”
夜风裹着细雨袭来时,我们躲进便利店。
顾承衍举着两把伞问我选哪把,我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笑得比伞面的花色还明亮。
远处的地铁站口,周临还在对着素描本喃喃自语。
而我手中的伞柄,正被另一个人牢牢握住。
有些路走到尽头才明白,真正的风景不在别人的画布里,而在愿意陪你淋一场雨、吃一碗热汤的人眼底。
就像此刻便利店的暖光,比任何艺术展的聚光灯都更真实,更值得收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