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的城市,今天也应该是个好天气吧。
我正想着,母亲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
“建军。”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我愣了一下,连忙蹲下身。
“哎,妈,我在。”
她从铁皮盒子里,颤颤巍巍地拿出那张,印着大红花图案的冰棍纸。
那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她把那张又薄又脆的纸,塞到我的手心。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
浑浊的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清澈。
她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建军。”
“该……接秀兰下班了。”
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决了堤。
我握着那张冰棍纸,用力地点头。
“哎。”
“我这就去。”
母亲满意地闭上了眼睛,靠在轮椅上,睡着了。
阳光洒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很温暖。
我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放下了。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里,她替我,完成了那个迟到了四十年的,关于承诺和救赎的轮回。
我坐在她身边,看着手心里的那张冰棍纸。
阳光下,那朵褪了色的大红花,依旧像八岁那年夏天一样,滚烫,鲜艳。
它见证了一个男孩的成长,一个丈夫的担当,一个父亲的隐忍,一个女婿的孝顺,和一个儿子,最终的回归。
这是一个男人,用一生踩碎了无数个自己,才拼凑出的,一个家的完整。
而所有的故事,都从一张两分钱的冰棍纸开始。
也终将,在另一张冰棍纸里,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