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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发表时间: 2025-06-12

清晨七点的梧桐巷,被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笼罩。薄雾尚未散尽,湿冷的空气黏在皮肤上,带着老宅院墙青苔和陈年木头的腐朽气息。

院内,那本摊开的、泛黄的保姆账本和崭新的深蓝色存折,如同两块沉重的道德界碑,压在欧阳明颤抖的膝盖上。

八十七万!医疗专项!吴秀兰沉默离去的身影和孩子那声“奶奶”带来的冲击波,还在每个人的胸腔里剧烈震荡,混合着巨大的羞愧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茫然无措。

钱,似乎暂时有了。但那沉甸甸的存折,更像一道烧红的烙印,烫在所有人的良心上。

“还…还愣着干什么!”李莉第一个从巨大的冲击中挣扎出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一种急切的、想要摆脱这沉重氛围的冲动,她猛地推了身边的欧阳明一把,“快!快去医院缴费!

爸等着这钱救命呢!”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存折,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能冲刷掉刚才那令人窒息的羞耻感。

欧阳明如梦初醒,身体一颤,差点把膝盖上的账本和存折抖落。他慌乱地抓起存折,那薄薄的册子此刻重逾千斤。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麻木得使不上力。

保姆账本上“代付婷轩学费”的字迹如同烙铁,灼烧着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看向欧阳婷。

欧阳婷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混乱和疯狂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剥光后的麻木。她没有看存折,也没有看李莉,目光空洞地望着院墙上那道被欧阳轩用红笔圈出的、如同伤口般的“欠费停氧”字样。吴秀兰枯瘦的手抚摸孩子头顶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去吧。”欧阳婷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她伸出手,从欧阳明僵硬的手中拿过了那个深蓝色的存折,指尖触到封面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她转身,准备走向那扇被撬开的侧门时——

“呜——嗡——!!!”

一阵低沉、狂暴、如同史前巨兽苏醒般的引擎轰鸣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梧桐巷的死寂!

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无坚不摧的蛮力和摧毁一切的压迫感,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大地开始微微颤抖,老宅斑驳的墙壁簌簌地落下灰尘!

“什么声音?!”欧阳辉惊恐地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对存折的贪婪和对吴秀兰的恐惧。

众人脸色骤变,齐齐冲向院门方向,透过被胶水封死的门缝和撬开的侧门空隙向外望去!

只见狭窄的梧桐巷口,两辆巨大的、土黄色的履带式推土机,如同两座移动的钢铁堡垒,正一前一后,蛮横地碾过巷口的碎石和杂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朝着老宅的方向缓缓逼近!

庞大的钢铁身躯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无情的光泽,粗壮的液压臂高举着巨大的推铲,如同巨兽张开的獠牙!车身上喷着刺眼的“旧城改造施工”白色大字,像冷酷的判决书!

推土机后面,跟着一辆黄色的挖掘机,巨大的机械臂在空中缓缓摆动,挖斗如同死神收割生命的巨镰。

再后面,是几辆面包车,车门拉开,跳下来七八个穿着荧光背心、戴着安全帽、手持撬棍和切割工具的男人。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像一群执行清除任务的机器。

为首的推土机驾驶室里,一个戴着墨镜、叼着烟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拿着扩音喇叭,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引擎的轰鸣中炸响:

“梧桐巷37号!欧阳德家!最后通告!拆迁补偿协议已生效!限令三十分钟内自行搬离!逾期未搬,将依法实施强制拆除!重复!限令三十分钟内自行搬离!否则强制拆除!”

冰冷的通告如同丧钟,在众人头顶轰然敲响!

“拆…拆房子?现在?!”欧阳明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父亲还在ICU命悬一线,他们刚刚拿到救命的钱,拆迁队就来了?!还要强拆?!

“王八蛋!谁敢拆!”欧阳辉第一个炸了!巨大的恐惧(父亲把名字改给保姆)和此刻被逼到绝境的愤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眼看推土机巨大的铲斗离院墙越来越近,那冰冷的钢铁怪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承载着他所有童年记忆、也承载着他拆迁款最后一丝渺茫希望(万一遗嘱无效呢?)的老宅碾为齑粉!

一股邪火混合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直冲顶门!

“我跟你们拼了!”欧阳辉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欧阳明,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猛地从那扇被撬开的侧门冲了出去!昂贵羊绒大衣的下摆被门框上翘起的铁皮“嗤啦”一声刮破也浑然不顾!

他目标明确,没有冲向那些手持工具、眼神不善的工人,而是径直扑向那辆冲在最前面、即将抵住院墙的庞大推土机!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在推土机驾驶员错愕的眼神中,欧阳辉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猛地扑倒在推土机巨大的、沾满泥泞的履带前方!

“停车!停车啊!要拆房子就从我身上碾过去!”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身体死死地贴着冰冷、布满泥土和油污的履带,双手甚至徒劳地去抓那冰冷的钢铁,试图阻止这个庞然大物的前进。

他仰着脸,涕泪横流,脸上混合着泥污和绝望的扭曲表情,在推土机巨大的阴影下,显得无比渺小和悲壮。

这突如其来的“人肉路障”让推土机驾驶员下意识地猛踩刹车!

“嘎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巨大的推土机在距离欧阳辉身体不到半米的地方,险之又险地停了下来!履带卷起的尘土扑了他满头满脸。

“妈的!找死啊!”驾驶员探出头,愤怒地咒骂着,脸色铁青。

后面的拆迁队工人也迅速围了上来,手持撬棍,眼神不善地盯着地上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辉子!你干什么!快起来!”欧阳明在门内焦急地大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欧阳婷和李莉也冲到门口,脸色煞白。

然而,就在推土机停下的瞬间,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欧阳辉这疯狂的“碰瓷”行为吸引的刹那——

扑倒在地的欧阳辉,身体看似因为恐惧和“英勇”而紧贴着冰冷的履带,但他的右手,却借着身体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极其隐蔽而迅捷地伸向了推土机履带旁边——老宅西侧院墙的墙根底部!

那里,有几块因为年久失修而明显松动、颜色略深的青砖!

他的手指精准地抠进了其中一块青砖边缘的缝隙里!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指甲瞬间因为用力而崩裂出血!但他毫不在意,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和疯狂的急切光芒!

“咔哒…窸窣…”

极其细微的砖石摩擦声被推土机引擎的轰鸣和现场的混乱完全掩盖!

只见那块松动的青砖,竟然被他用蛮力硬生生地从墙体里抠了出来!砖块后面,赫然露出一个小小的、黑洞洞的墙洞!

而就在墙洞被抠开的瞬间,一抹极其耀眼的、在晨光下闪烁着诱人光泽的——金色~!从那个小小的黑洞里滑落出来!

是一只沉甸甸的、造型古朴的雕花金镯子!

镯子掉落在墙根潮湿的泥土和碎石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欧阳辉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几乎是本能地、闪电般地伸出手,五指箕张,朝着那只金镯子抓去!

只要拿到它!只要拿到它!就算房子没了,就算拆迁款飞了,他也能捞回一点本钱!这是他昨晚趁乱翻墙时发现的秘密!是他最后的指望!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却诱人的金色时——

“嘀!”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电子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声音来自——推土机驾驶室!

众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推土机驾驶室内,中控台的一个小屏幕上(显然是倒车影像和车头监控的显示屏),画面正清晰地定格着!

屏幕上,是车头正前方的视角。画面中心,正是扑倒在地、身体紧贴履带的欧阳辉。

而就在画面的右下角,一个被放大、高亮标记出的局部特写,清晰地捕捉到了他那只伸向西墙墙根、抠出青砖、正抓向那只掉落金镯子的右手!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甚至能看清他手指上因为抠砖而沾染的泥土和血迹,看清那只雕花金镯子在晨光下反射的冰冷光泽!

这如同现场直播般的监控画面,像一道冰冷的聚光灯,将欧阳辉这狼狈不堪、鬼祟贪婪的一幕,无比清晰地、赤裸裸地投射在推土机驾驶室的小屏幕上,也投射在围观的拆迁队工人和院内欧阳家几人惊愕呆滞的瞳孔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推土机巨大的轰鸣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欧阳辉那只抓向金镯子的手,僵在半空中,离那诱人的金色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当众剥光、无处遁形的极致惊恐和羞耻!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撞上驾驶室里司机那透过墨镜投射下来的、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撞上周围工人脸上那看小丑般的、充满讥笑的表情!

“呵…呵呵…”一个工人抱着撬棍,发出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碰瓷?原来是顺带摸金啊?真他妈会演!”另一个工人啐了一口唾沫。

驾驶室里的司机,更是直接按下了某个按钮,驾驶室里传来清晰的、带着戏谑的电子语音播报(显然是监控系统的智能识别功能):

“警告:检测到目标区域非法取土及疑似盗窃行为。已记录。”

“轰——!!!”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岩浆般瞬间吞噬了欧阳辉!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无数道目光鞭挞!

他再也顾不上去抓那只近在咫尺的金镯子,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连滚带爬地想从地上站起来逃跑!

然而,他忘了自己身处的位置!

他身后,就是那巨大推土机冰冷的履带!他慌乱后退的脚,猛地绊在了履带边缘凸起的金属齿上!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

“噗通!”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回冰冷的泥地上!而且是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脸朝下,屁股高高撅起!昂贵的羊绒大衣彻底被泥浆和油污浸透,精心打理的发型散乱不堪,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哈哈哈哈!”周围的拆迁队工人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充满了毫不留情的嘲讽和鄙夷!

院内,欧阳明、李莉、欧阳婷三人,透过门缝和侧门,将外面这极具讽刺性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欧阳辉那鬼祟偷砖、贪婪抓镯、被监控拍个正着、最后摔个狗吃屎的狼狈全过程,像一出荒诞的闹剧,赤裸裸地上演在他们眼前!

欧阳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写满了巨大的耻辱和无力。

李莉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欧阳婷则只是冷冷地看着,看着那个在泥地里挣扎、试图爬起来的狼狈身影,看着那只静静躺在墙根泥土里的雕花金镯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悲哀和麻木。

推土机的引擎依旧在低沉地咆哮,如同巨兽不耐烦的喘息。

驾驶室屏幕上,欧阳辉摔倒在地的滑稽画面被定格、放大。

那只从墙洞里掉出的雕花金镯子,在晨光下,在冰冷的泥土里,闪烁着冰冷而讽刺的光芒。

而老宅的西墙根,那个被抠出的黑洞,像一只无声嘲讽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