跄跄地押走了。
他再也没有回头。
只留下那个被砸得稀烂的工具箱,像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可怜地躺在路中央。
里面的铁鞋楦、皮补丁、麻线团、那柄豁口的锤子、几根磨秃的钉子……还有那个顶端磨得发亮的黄铜顶针,全部散落出来,沾满了污泥和肮脏的脚印。
李顺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冰冷的泥地上,眼睁睁看着孙伯被推搡着消失在街角。
巨大的悲恸和难以置信的荒诞感淹没了他。
他徒劳地伸出手,想去够那个散落在地的黄铜顶针——那是他仅存的、还能证明他曾是个修鞋匠的东西。
指尖刚触到那冰冷的金属,一只穿着解放鞋的脚就重重地踏了上去,将那小小的顶针连同他最后一点念想,狠狠地碾进了泥里。
风卷起地上的碎纸屑,打着旋儿,像一场无声的祭奠。
时光的河,裹挟着泥沙与浮沫,无论岸上的人如何伤痕累累,它依旧沉默地向前奔流。
口号声的狂潮渐渐退去,留下被冲刷得沟壑纵横的大地。
一种新的、带着试探和躁动的气息,开始在街巷间弥漫。
临街的墙上,那些曾经血红刺目的标语被一层层新的油漆覆盖,最终被一些色彩鲜艳、印着“致富光荣”、“时间就是金钱”字样的广告所取代。
录音机里邓丽君软绵绵的歌声,开始挑战着过往几十年里听惯了的铿锵旋律。
李顺的修鞋摊,像一颗被遗忘的钉子,依旧钉在日渐喧闹的街角。
只是摊位旁,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冬天的清晨,寒风像刀子一样割脸。
李顺裹紧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袄,呵着白气,费力地想把几块挡风的破塑料布钉在摊位的木架上。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被冻僵的小猫般的啼哭,断断续续地钻进他的耳朵。
他循着声音,在摊子后面那个堆满杂物的、散发着霉味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襁褓。
一个冻得小脸发紫的女婴,被一件破旧的蓝布袄子胡乱包裹着,塞在一个破旧的纸箱里。
纸箱里除了一张写着潦草生辰的红纸,再无他物。
李顺佝偻着身子,在寒风中看了很久。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太多复杂的东西:麻木,迟疑,还有一丝被这微弱啼哭搅动的、几乎被遗忘的柔软。
最终,他伸出那双布满裂口和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