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厨房里面,杜竹坐在小凳子上,自己看着书,一副很用功的模样,杜菊就紧挨在他身边,也跟着一起探头看他手里的书,也不管看没看懂,反正就得跟着哥哥干同样的事,兄妹俩对面是同样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个针线筐,借着灶火的光正在纳鞋底的陈大丫。
杜建设则一个人摸黑在后院那边浇菜喂鸡鹅猪。
这已经是杜家的常态了,由于家里穷到连照明工具都没有,所以每逢入夜之后,他们一家人的活动范围大部分会被迫局限在厨房。
家里该添盏灯了。
杜梅心想。
她盘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存款,五十七块八毛三分四厘,还有一些零碎布票糖票什么的。
这些钱应该够买一盏煤油灯,但钱是够了,没票。
买煤油灯需要用到工业票,另外灯油还得用煤油票买。
鉴于煤油灯是农村必备照明工具,每年年底分粮分钱分票的时候,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会分到一些,所以家里大概率是有煤油票的,如果她爸妈没把这票换出去的话。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有些像杜家这样家里没有煤油灯的人家,用不上煤油票,就会拿这票跟别人家换成粮票布票等更加实用的票。
所以保险起见她得先问问:“妈,咱家还有煤油票不?”
“有啊,问这干嘛?”陈大丫头也不抬地回道。
“我想买盏煤油灯,不然家里一到晚上也没个照明的,总是不太方便,那买了灯不就得有灯油吗?我手里没票,就问问你有没有。”杜梅直说道。
“你有买灯的工业票?”陈大丫抬起了头,看向大女儿。
“也没有,我寻思着在村里找人问问看有没有愿意换的,我这里有些布票。”
这年头拿钱买票不让干,但票换票,或物换票则被默许。
“就你那点布票,连换件衣服都不够,算了吧。”自家女儿身上有多少子儿她这当妈的能不清楚?
钱是有,票绝对缺。
“我还有些糖票。”一盏煤油灯也不贵,连带着买灯的工业票也不会太昂贵,她手头上这两种票加一起应该够了。
陈大丫白了大女儿一眼,对这傻丫头没领悟到自己的意思感到无奈:“都说了不用你的票,你那些票自个儿留着用,买灯的票我来想办法。”
说到做到。
第二天一早,趁着大家还在家里吃早饭的时候,下回陈大丫就拿了两个鸡蛋上大队长家,过没一会儿便笑容满面地走出来,回到家里。
彼时杜梅刚刚做好一家人的早饭,正疑惑她妈去了哪儿时,就见人从门外跨进来,将一张印着“煤油灯一盏”字样的工业票塞她手里。
拿着票的杜梅都惊呆了:“这么快就换来了!”
“你妈办事就讲究一个效率。”陈大丫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坐下吃早饭,杜梅对她妈竖起大拇指,表示敬佩。
“正好今天地里不怎么忙,我顺便帮你跟你爸向大队长请了一上午假,你俩一起去县里,把该买的都先买了,再去废品站淘东西。”
陈大丫催着丈夫:“吃快点,吃完早点出发去县里,这会儿过去猪肉摊子上还能留些肥肉,多买点回来,我要炼油,家里油罐都没油了。”
他们家去年分的食用油很少,哪怕一直省着用,捱到今年中旬也没了,虽然家里吃饭一直油水稀少,但完全没油也不行,只能忍痛买点肥猪肉回来炼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