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大青山背后，留宝窑子后山的轮廓融入深沉的墨色。
地道口像一张沉默的嘴，吞吐着宋小宝和林小珊疲惫却异常兴奋的身影。两人一趟趟往返于那堆如小山般耸立的新疆棉籽壳和幽深的地道之间。
麻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沉重的喘息声、偶尔一声“嘿呦”的发力声，在寂静的山坳里格外清晰。
汗水浸透了宋小宝的破棉袄，也濡湿了林小珊鬓角的短发。两万斤！
这个数字带来的狂喜渐渐被沉重的现实压弯了腰。每一麻袋都死沉死沉，需要两人合力拖拽、翻滚，才能艰难地挪进地道深处相对干燥的区域。
地道里本就狭窄，堆积如山的棉籽壳几乎堵住了半边通道，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带着阳光和尘土气息的棉籽壳味道。
“歇……歇会儿……”林小珊背靠着一袋棉籽壳，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小脸通红，汗珠顺着下巴滴落。
宋小宝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汗，望着眼前几乎望不到头的“原料山”，豪情万丈的劲头被巨大的工作量磨掉了一半。
“这……这得拌多少料？装多少袋？”他喃喃道，第一次对“两万斤”有了切肤的体会。
林小珊喘匀了气，眼神却异常明亮：“小宝哥，这才是开始！咱们那几百个三级种菌包发好菌，这点棉籽壳，几天就给你‘吃’光！”
她拍了拍身边鼓囊囊的麻袋，“关键是效率！靠咱俩肩膀扛手拎，拌料装袋，累死也供不上菌丝吃！”
宋小宝深以为然。他想起了王喜柱的菇棚，那巨大的拌料池，那烧得通红的锅炉，几个壮劳力挥汗如雨地蒸料、翻堆、装袋……繁琐得让人头皮发麻。
“小珊，”他看向林小珊，眼神带着希冀，“你们南方……种菇大户，咋弄的？也这么……吭哧吭哧？”
林小珊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追忆：“我们家那边，规模大的，都用拌料机，装袋机，还有……高压灭菌柜。拌料快，装袋匀实，灭菌彻底……省工省力。”
她顿了顿，看着宋小宝有些黯淡的眼神，话锋一转，带着狡黠和跃跃欲试的光芒：“不过，那些机器，贵！咱们现在买不起。但……办法是人想的！小宝哥，你信不信，咱们能用这地道里现成的东西，还有废品站淘换的破烂儿，鼓捣出咱们自己的‘半自动’家伙什？”
“半自动？”宋小宝眼睛一亮，疲惫一扫而空，“咋弄？你说！”
林小珊站起身，走到一堆之前废弃的破烂旁，那是他们清理地道和收集的“家当”：几根粗细不一的铁管、几块厚薄不一的木板、一个锈迹斑斑但轮子还能转的破自行车后轮、几个空油桶、一些粗细不同的铁丝和麻绳……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这些“破烂”上扫过，脑海里飞速勾勒着草图。
“生料法，省了蒸料的大麻烦，这是咱们的优势！”林小珊语速加快，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此刻充满了工程师般的条理，“但装袋是个力气活，也是个细致活。料要装得松紧合适，不能太实也不能太虚，不然发菌不均匀，还容易污染。”
她拿起一个他们之前装三级种用的、打满补丁的塑料薄膜袋（约一斤装容量），比划着：“你看，传统装袋，一个人撑袋口，一个人往里填料，再用木棒捣实……慢！还容易弄破袋子，或者装得不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