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宝和林小珊忙的脚打屁股蛋子,脚后跟几乎没挨过地,吃饭都凑乎着吃(原来还用酒精炉子熬点粥,买几个馒头就咸菜,现在干脆就剩下馒头就咸菜了)。
白天喷水,清扫垃圾,晚上抠菌棒,凌晨采菇,天不亮就蹬着三轮冲向市场。
价格如同坐了火箭,七块、七块五、甚至八块!他们的蘑菇成了市场的硬通货,成了菜贩子们争抢的“金疙瘩”。
那台破旧的“半自动旋转装袋机”和“按压式接种器”昼夜不停地运转,将两万斤顶级新疆棉籽壳,如同饕餮巨兽般吞噬,转化为源源不断的菌袋,再转化为三轮车上沉甸甸的“金山”。
市场的狂热反馈如同最强劲的兴奋剂,驱动着两人透支着每一分体力。
宋小宝眼窝深陷,胡子拉碴,但眼神亮得吓人。林小珊瘦小的身影仿佛蕴藏着无穷能量,指挥若定,采菇的手指依旧稳定如飞。
当最后一茬菇从最后一袋耗尽了营养的菌糠上被采下,当那堆积如山的棉籽壳彻底消失在地道深处,时间已悄然滑入深冬。
寒风呼啸着掠过留宝窑子后山的荒坡。地道入口旁那间临时搭建的小板房里(后来有钱了搭的),昏黄的灯泡下,一张破旧的木桌上,堆满了皱巴巴的钞票和厚厚的账本。
林小珊的指尖在算盘珠上飞快跳跃,发出清脆密集的噼啪声,如同胜利的鼓点。
宋小宝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上下翻飞的手指和不断累加的数字。
“啪!”最后一颗算珠归位。林小珊抬起头,脸上是极度疲惫后绽放出的、近乎虚幻的灿烂笑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小宝哥……算清了!扣掉所有成本——棉籽壳、麦麸、石膏玉米粉、煤、炉子、塑料布袋子、药水、还有……咱们的‘设备’折旧费、三轮车磨损费……”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清晰地报出那个如同惊雷般的数字:“净赚!十九万八千六百二十七块四毛!”
“多……多少?!”宋小宝蹭地一下站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板凳,发出咣当一声巨响。他感觉自己耳朵里嗡嗡作响,血液直冲头顶。
“十九万八千六百二十七块四毛!”林小珊重复了一遍,眼中闪烁着泪光,却是喜悦的泪水,“两万斤生料,出了三万一千多斤鲜菇!均价……七块二毛多!”
十九万八千块!这个数字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宋小宝的心口,让他瞬间失语。他踉跄一步,扶住桌子,才没让自己瘫软下去。
眼前仿佛出现了爹娘佝偻的背影、王喜柱暴怒扭曲的脸、破旧自行车碾过的七十公里黄土路、地道里蚀骨的寒冷和高烧的煎熬、高压锅嘶嘶的蒸汽、菌丝蔓延的洁白……所有的艰辛、所有的冒险、所有的提心吊胆,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眼前这堆成小山的钞票和账本上那串滚烫的数字!
这不是梦!是他们用汗水、智慧、胆量,加上那么一点天时地利的运气,硬生生从冰冷的地底、从废弃的破铜烂铁里,刨出来的真金白银!
“成了……真成了……”宋小宝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让他浑身颤抖。
他猛地看向林小珊,那个从地道深处“捡”来的、改变了他一生的南方姑娘。“小珊!”他声音哽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和难以言喻的感激,“金山……咱们的金山……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