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糖饼，尝到满嘴血腥味——不知何时把嘴唇咬破了。谢云湛深深看我一眼，突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别怕。”
这两个字像打开了什么闸门。我死死攥着木生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泥地上。谢云湛背着舅舅走在前头，背影挺拔如松，红衣被朝阳染得更艳，分不清是血是霞。
红绡的惊呼声传来时，我正把木生交给淳儿照顾。谢云湛简短解释了经过，红绡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去煎安神汤。
“你们这是捅了马蜂窝啊！”她边熬药边数落，“谢家、沈清荷，现在连官家都……”突然噤声，担忧地看了眼在给舅舅擦脸的我。
我拧干帕子，发现水盆里自己的倒影。那双眼睛里跳动着陌生的火焰，像要把前世的懦弱一并烧尽。抬头时撞上谢云湛若有所思的目光，他倚在门框上，晨光为他的轮廓镀上金边。
“苏雪萤。”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拧帕子的手一顿。舅舅在睡梦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木生和淳儿在院里玩石子，笑声纯真无邪。茅屋外阳光灿烂，仿佛昨夜的血色只是一场噩梦。
但我知道不是。我看向谢云湛干净的笑脸，轻声说：“保护好我在乎的人。”
谢云湛望着我，思索了很久，终是没有再说话。
我在炕边守了一天，舅舅的呼吸渐渐平稳，却仍昏睡不醒。我用湿帕子一遍遍擦拭他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木生和淳儿玩累了，两个小家伙挤在角落里睡得香甜，红绡给他们盖了条薄被。
“你去歇会儿。”谢云湛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粥，“我来守着。”
我摇摇头，接过粥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我不累。”
谢云湛不由分说地抽走我手里的帕子：“眼睛都熬红了，逞什么强？”他指了指炕尾，“去那边躺会儿，有事我叫你。”
我拗不过他，只得挪到炕尾坐下。谢云湛动作娴熟地拧了帕子，继续我给舅舅擦汗的活计。他侧脸在油灯下显得格外柔和，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与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
“没想到二公子还会照顾人。”我忍不住说道。
谢云湛头也不抬：“我娘病重时，我也这样守过。”他声音很轻，“可惜没守住。”
我心头一颤。
“对不起，我……”
“没事。”谢云湛打断我，突然抬头冲我笑了笑，“都过去了。”
就在这时，舅舅突然在梦中剧烈挣扎起来：“鹤行……”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姐……我对不起你……”
我连忙握住舅舅的手：“舅舅？舅舅！”
舅舅猛地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地望了我一会儿，又沉沉睡去。谢云湛皱眉：“他在说谁？”
我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梦到了往事。”舅舅年轻时的事，我知之甚少。
谢云湛若有所思地看了舅舅一眼，继续为他擦汗。我低头看着舅舅布满老茧的手，想起他为我挡下舅母，为我与官差对峙的场景，鼻子又是一酸。
“二公子……”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要跟舅舅说……说你是我的……”后面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云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夫君？”
我耳根一热，别过脸去：“嗯。”
“世事无常啊。”谢云湛将帕子浸回水盆，水声哗啦，“现在的情况，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至少现在，舅舅看到你有了归宿，他是真心高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