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油烟和潮气的狭小隔间里,维持着一种奇异的、表面平静的默契。
李强睡上铺,张秀兰睡下铺。
界限分明。
晚上回来,一个默默爬上铁梯,一个静静躺下。
除了必要的“回来了?”
“嗯。”
“水烧好了。”
“哦。”
这类短促到不能再短的对白,几乎再无交流。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厚玻璃。
然而,生活粗糙的褶皱里,总有些东西在悄然渗透。
李强发现,他那些换下来随手扔在墙角、破得不成样子的袜子,总会莫名其妙地变得完好无损。
不是露脚后跟的破洞被细密的针脚仔细缝补好了,就是脚趾头磨穿的地方被巧妙地垫上了一块同色的布,针脚匀称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他脚上那双最常穿的蓝色劳保袜,后跟处那个大洞,不知何时被补上了一块深蓝色的布,针脚细密得如同机器绣上去的一般。
他捏着那只补好的袜子,站在墙角愣了好一会儿。
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那块补丁,布料柔软,针脚扎实。
一种极其陌生的暖流,毫无征兆地,悄悄淌过他那颗早已被生活冻得麻木坚硬的心房。
他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正在小煤油炉前默默煮着挂面的张秀兰。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专注而平静的侧脸,鬓角有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
她似乎毫无察觉,只是专注地用筷子搅动着锅里翻滚的面条。
李强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把补好的袜子穿上,脚后跟那里,再也没有了冷风灌入的粗糙磨砺感。
隔天傍晚收工,李强拖着疲惫的身体和那条越发沉重的瘸腿,推开板房门。
一股浓郁的、带着焦香的肉味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工地的铁锈和汗馊气,霸道地勾引着他空空如也的胃。
桌上破天荒地摆着两个搪瓷碗。
一碗是堆得冒尖的白米饭,另一碗里,赫然是油光红亮、颤巍巍的红烧肉!
肥瘦相间,裹着浓稠的酱汁,几粒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上,香气四溢。
旁边还有一小碟腌萝卜条。
李强愣住了,站在门口,像根柱子。
张秀兰正背对着他,在水池边清洗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她也没回头,只是平淡地说:“今天食堂剩了点五花肉,工头说让处理掉。
我……顺手做了。
饭在桌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