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换了个话题∶“杯子的意象很特别。”
“那是我小时候的记忆。”
他的声音轻得像呓语∶“父母离婚那天,我在厨房里发现一个没洗的玻璃杯。
里面还剩一点水,窗外的树影投进来……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那个家完整的样子。”
牛奶表面起了细微的褶皱,映出他苍白的脸。
“后来我跟父亲生活,但他很快再婚了。”
顾屿用指尖描摹着杯沿∶“新家有新的规矩。
我的画具不能放在客厅,素描本会被翻看,画得‘太暗’的会被扔掉。”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有一次,我画了一幅夜里的枯树。
继母说晦气,当着我的面烧了。”
“林深知道这些吗?”
“知道。”
顾屿终于抬起眼睛∶“他说……他会保护我,不会再让人毁掉我的画。”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瞳孔里转瞬即逝的痛楚。
“但他现在也不喜欢我画这些。”
牛奶已经凉了。
……雨势渐小的时候,顾屿带我去了他的工作室。
那是城郊一栋旧公寓的顶层,电梯坏了,我们爬了六层楼梯。
顾屿掏出钥匙时,手腕上的表带滑下来,露出下面一道尚未消退的红痕。
“这里林深不知道。”
他推开门,灰尘在斜射的光线中飞舞∶“我……租了三年。”
房间很小,墙边堆满画框,大部分用白布盖着。
唯一没遮的是一幅半成品:黑色背景上,一只鸟的骨架悬浮在荆棘丛中,羽毛是用真实的羽毛拼贴的,有些地方还沾着暗红的颜料,像干涸的血。
“最近画的?”
我问。
顾屿摇头:“两年前的。
后来没时间完成。”
他掀开其他画布给我看。
全是压抑的意象:断裂的翅膀、困在玻璃瓶中的蝴蝶、没有面孔的人影站在悬崖边缘。
“这些作品……林深看过吗?”
“看过一部分。”
顾屿把画布盖回去,动作很轻,像在掩埋什么∶“他说这些对我不好。”
“那你怎么想?”
他沉默了很久。
阳光从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细长得像一道裂缝。
“我不知道。”
最终他说∶“有时候我觉得……画画是唯一能呼吸的时候。
但林深说得对,这些太暗了,会让我做噩梦。”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旧疤,被表带遮住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