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灼响。一股极淡的红气顺着银针导入的路径，如同烧红的铁丝烙进寒冰，猛地撞上那蔓延的蓝黑色寒毒！伤口周围的皮肉瞬间剧烈痉挛起来，蓝黑与赤红两股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皮下激烈交锋、吞噬！燕赤云即使在昏迷中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绷紧如弓。
苏芷额上汗珠滚落，全神贯注地控制着银针的深浅和角度，引导着那股赤阳之力一点点蚕食寒毒。陈砚站在一旁，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苏芷的动作，双手无意识地绞紧了破旧衣袍的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染坊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那无声却惊心动魄的毒素搏杀。
裴隐的目光，却从苏芷和燕赤云身上，缓缓移到了陈砚脸上。他没有问“你怎么弄到的”，也没有问“你为什么帮我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深藏不露的老书吏，看着他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对燕赤云伤势的关切，以及那深埋于平静之下、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巨大波澜。
“陈伯，”裴隐的声音在压抑的寂静中响起，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冰锥敲击，“‘九幽引魂需以魂为烛’…这本书，”他扬了扬手中那本《幽冥志》残卷，“您给我的时候，就知道我们终会遇到‘判官’，会遇到这种…需要燃魂点烛的阴毒手段，是不是？”
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他没有立刻回答，依旧死死盯着苏芷手下那根决定生死的银针。直到苏芷终于将最后一缕顽固的蓝黑色毒素逼出伤口，用浸满地浆水的棉布按住，燕赤云肋下那片恐怖的蓝黑色终于停止了蔓延，颜色也褪去了些许死气，他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彻底垮塌下来。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裴隐。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此刻翻涌着太多东西：深不见底的恐惧，刻骨铭心的悲伤，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疲惫。
“裴主事，”陈砚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有些烛火…不是用来照路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本《幽冥志》，又落回燕赤云苍白的脸上，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重压。
“它是用来…烧掉不该存在的东西的。影卫…就是第一根被点着的烛芯。”
染坊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腐败气味，似乎被赤阳草根汁的辛辣硫磺味和地浆水的清冽土腥短暂地冲开了一道口子。燕赤云肋下那片恐怖的蓝黑色寒毒被强行遏制，不再蔓延，但伤口周围皮肉的痉挛仍未完全平息，如同被投入滚水的活虾，在昏迷中发出断续而痛苦的抽气声。苏芷用浸透地浆水的干净布条小心地裹好伤口，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紧贴着苍白的脸颊。
陈砚佝偻着背，靠在一排废弃的染缸旁，破旧的吏袍在昏暗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那句“影卫是第一根被点着的烛芯”带来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浑浊的眼望着虚空某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染缸壁上干涸结块的、不知是染料还是陈年血污的暗红色痂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裴隐没有追问。有些答案，在时机未至时强行撬开，只会流出更污秽的血。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墙角——燕赤云先前痛苦挣扎时，后背曾重重撞上的那片斑驳土墙。墙皮被蹭掉了一大块，露出了底下更深层的颜色。不是泥土本来的黄褐，而是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暗赭红，像是干涸了百年的血被反复涂抹浸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