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官差粗犷的嗓音穿透柴堆缝隙,“不是说逃犯在这儿吗?”
舅母尖利的声音里透着谄媚:“官爷明鉴,那死丫头刚才还在这儿!肯定是藏起来了!”她突然拔高音调,“他爹!你糊涂啊!一百两银子够木生下半辈子了!”
“放你娘的屁!”舅舅的怒骂震得柴堆簌簌作响,“那是阿萤!是你亲外甥女!”
“亲外甥女?”舅母冷笑,“她就是个丧门星!当年要不是她克死她爹娘,又害你摔断腿,咱家能穷成这样?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翻身……”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舅母的话。
我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谢云湛的手臂。他纹丝不动,另一只手轻轻环住我的肩膀。
“反了你了!”舅母歇斯底里地尖叫,冲上去就要干架。
“够了!”官差厉喝,“大半夜的耍我们玩呢?来人!把这俩都带回去!”
木生突然 “哇”地哭起来:“别抓我爹!爹!爹!”
“木生乖……”舅舅的声音突然软下来,“爹没事,你去隔壁王婶家……”
柴堆缝隙里,我看到官差粗暴地推搡着舅舅。舅母还在喋喋不休:“官爷您信我!那丫头肯定没跑远!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耍官爷们呀!”
我猛地挣开谢云湛的手就要往上冲,却被他死死按在墙角。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吓人,无声地对我摇头。
“老实点!”官差踹翻了院里的水缸,“再敢耍花样大刑伺候!”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木生的哭声也消失在夜色中。直到四周恢复死寂,谢云湛才松开钳制我的手。
我瘫坐在地上,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地窖顶的缝隙漏下一缕月光,照在我颤抖的指尖上——那里沾着谢云湛手臂被我掐出的血痕。
“他们会被用刑……”我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过了许久,谢云湛才低声道:“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那是我舅舅!”我失控地抓住他的衣领,“他会被打死!”
谢云湛任由我拉扯,声音冷静得残忍:“你出去也救不了他,只会多搭上条命。”他忽然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苏雪萤,你想救他就得先活着。”
我咬破嘴唇才忍住呜咽。月光下谢云湛的轮廓像刀刻般锋利,那双总是玩世不恭的眼睛此刻沉得像墨,倒映着我扭曲的脸。
“听着。”他松开手,从靴筒里摸出把匕首塞进我掌心,“你就在这待着,千万不要出去。”
我怔怔看着匕首上缠绕的红色丝绦:“你呢?”
“我去救人。”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去取壶酒。
谢云湛的身影消失在柴堆后,我攥着他留下的匕首,指节发白。地窖里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我咬咬牙,攀着凹凸不平的土墙爬了上去。
月光惨白,院门大敞着,地上散落着打翻的粥碗和踩烂的黑面馍。我贴着墙根往外跑,远处火把的光亮在田埂上蜿蜒如蛇。
舅母被麻绳捆得像个粽子,由两个官差架着胳膊拖行。她肥硕的身躯在月光下扭动,活像条搁浅的鱼。我闪身躲进路边的草垛,看见舅舅也被反绑双手,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谢云湛不知何时已立在小路中央。夜风掀起他的衣袂,腰间宝剑未出鞘,却让为首的官差倒退三步:“什么人!”
“放人。”谢云湛的声音比刀锋还冷。
舅母突然挣扎起来:“就是他!跟那死丫头一伙的!”她扭动着被捆住的身体,朝官差吐口水,“官爷快抓住他!他值一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