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九荣陆一荣的其他类型小说《九荣神功陆九荣陆一荣》,由网络作家“九荣气运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暮春的终南山,细雨如织,将几椽竹舍笼在濛濛的烟霭里。檐溜滴在阶前青苔斑驳的石臼中,嗒、嗒、嗒,清冷而恒定,似有无形的手指在暗处拨动着光阴的算珠。陆九荣倚着冰凉的竹廊柱,手中一截老竹根雕成的杯盏,茶汤已凉透。他的目光穿透迷离山雾,投向远处若隐若现、如黛如烟的峰峦,思绪却溯着时光的河流,飘回了那个名叫“陆一荣”的莽撞少年身上。彼时,他尚是华山派一名唤作“陆峰”的寻常弟子。习剑七载,进境滞涩如逆水行舟,心气却似炉中未燃尽的炭,日夜煎熬着肺腑。师父苍老的手常落在他紧绷的肩头,叹息如秋风吹过枯枝:“峰儿,剑是心镜。你心中沟壑纵横,剑气如何澄澈?”少年胸中翻涌着不服,喉头哽塞,只将手中剑柄攥得更紧,汗湿的掌心在缠柄葛布上洇出深色的、咸涩的印痕。...
《九荣神功陆九荣陆一荣》精彩片段
暮春的终南山,细雨如织,将几椽竹舍笼在濛濛的烟霭里。
檐溜滴在阶前青苔斑驳的石臼中,嗒、嗒、嗒,清冷而恒定,似有无形的手指在暗处拨动着光阴的算珠。
陆九荣倚着冰凉的竹廊柱,手中一截老竹根雕成的杯盏,茶汤已凉透。
他的目光穿透迷离山雾,投向远处若隐若现、如黛如烟的峰峦,思绪却溯着时光的河流,飘回了那个名叫“陆一荣”的莽撞少年身上。
彼时,他尚是华山派一名唤作“陆峰”的寻常弟子。
习剑七载,进境滞涩如逆水行舟,心气却似炉中未燃尽的炭,日夜煎熬着肺腑。
师父苍老的手常落在他紧绷的肩头,叹息如秋风吹过枯枝:“峰儿,剑是心镜。
你心中沟壑纵横,剑气如何澄澈?”
少年胸中翻涌着不服,喉头哽塞,只将手中剑柄攥得更紧,汗湿的掌心在缠柄葛布上洇出深色的、咸涩的印痕。
命运的转折,系于华山后山一处无名洞窟。
那日暴雨如天河倒泻,他为追寻一只失足滑落的岩羊,不慎坠入深涧。
泥泞中挣扎起身,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黑暗,瞬间照亮了洞壁藤蔓深处极古拙的刻痕。
拂开湿滑青苔,一幅幅人形姿态奇崛,似动非动,旁有蝌蚪般的古篆小字,晦涩难解,唯首字清晰如刀凿斧刻——“荣”。
陆峰如遭九天雷霆贯顶,心神被这“荣”字牢牢摄住,周身湿冷、崖上同门焦灼的呼唤尽数抛诸九霄云外。
此夜之后,华山派名册上悄然抹去了陆峰,江湖的风尘里,却多了一个背负青囊、自号“陆一荣”的独行客。
一荣·洗砚陆一荣结庐于终南山阴,一溪清浅名唤“濯尘”,如碧带般蜿蜒绕屋而过。
他所携唯一贵重之物,乃一方九寸见方的澄泥古砚,色如深秋蒸栗,触手温润如凝脂。
此砚伴他多年,墨垢深深沁入肌理,每一道凹痕都仿佛铭记着旧主悬腕挥毫时,笔锋游走如龙蛇的磅礴气韵。
晨曦初染林梢,他便携砚至溪畔。
山泉清冽刺骨,初触砚面,沉积的墨垢遇水,立时发出细微绵密的“嘶嘶”声,宛如春蚕在静夜里啮食鲜嫩桑叶。
他以指为帛,就着潺潺流水,细细摩挲砚池深处最顽固的墨渍。
指腹与细腻的澄泥温柔相触,发出一种低沉而恒久的“沙沙
”声,似有无形沙漏,在溪畔细数着悄然流逝的年光。
陈年的墨痕随清流丝丝缕缕化开,在水中曳出袅袅玄色烟痕,旋即被溪水无声地温柔吞噬,了无踪迹。
待砚体洁净如新,水光倒映着朝霞流金,温润如玉,他心中那点因旧日恩怨郁结的燥气,亦如水中墨痕般被涤荡一空。
濯砚之声,沙沙复嘶嘶,便是他拂去心头尘垢、重归澄明的初始清音。
水珠自砚角滴落溪石,嗒然一声,仿佛叩开了“荣”字的第一重门扉。
二荣·栽竹山居倏忽一年,陆一荣自号“二荣”。
他于屋后向阳的山坡,辟出半亩荒地,遍植翠竹。
竹苗纤细柔弱,叶尖犹带初生的嫩黄,根须被湿润的泥团小心包裹。
掘坑、扶苗、培土、汲水浇灌,每一个动作皆舒缓沉凝,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竹根深埋入温润的新土,与周遭的土壤紧密相拥,发出极细微、几乎不可闻的“簌簌”声,如同沉睡的生命在泥土温暖的怀抱中悄然翻身,舒展根须。
竹最喜甘霖。
每遇山雨淅淅沥沥,敲打万物,他便披上蓑衣,静立檐下,凝神谛听雨打新篁的天籁。
初时,雨点落在嫩叶上,是细碎而怯生生的“噗噗”声,如同初离巢的雏鸟,在枝头怯生生地试啼。
待竹稍长,枝叶舒展如翠袖,雨落其上便有了清越空灵的“琤琮”之韵,似玉珠溅落冰盘。
更有山风穿林而过,万竿翠竹随风摇曳,叶片相互摩挲,萧萧之声如潮水漫过寂静山野,又似无数素手纤指,于无形处轻抚天地这张巨大的琴弦。
这风竹之声,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入耳亦入心,渐渐抚平了他眉宇间最后一道执拗的刻痕,也柔化了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锋锐。
竹影婆娑,摇曳于月下风中,摇曳的又何尝不是他日渐平和的心影?
每一片竹叶的翻飞,都在他心湖上漾开一圈圈澄澈的涟漪。
三荣·候月三荣之境渐成,陆一荣决然移居至山巅孤崖。
石屋方寸之地,仅容一人旋身,推窗即是万壑松涛,云海翻涌。
候月,成为他静夜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功课。
月出东山,清辉初洒,如九天倾泻的银霜,将千山万壑镀上一层冷冽的寒光。
松枝承接着月华,针叶上凝结的夜露折射出细碎如星芒的寒
光。
他盘膝坐于冰冷的青石之上,闭目调息,五心向天。
山风凛冽,掠过崖壁嶙峋的罅隙,发出时高时低、呜咽般的尖锐哨音,如远古的陶埙在幽深空谷中奏响的苍凉独调。
起初,这刺耳的风声如无形的利刃刮骨,令他心神摇荡,气息紊乱。
他强摄意念,如驭烈马,迫使自己在这无常的呜咽嘶鸣中,寻觅那深藏于万籁背后的恒定之音。
不知历几度朔望圆缺,某一夜风起云涌之际,他心头忽如明镜乍开,尘埃尽扫。
那呜咽呼啸的风声,在他耳中不再是无序的杂音,而化作了天地间一道宏阔深沉、周流不息的呼吸。
风声入耳,其疾徐顿挫、高低婉转,竟与自身血脉奔流、真气运转的节奏隐隐相契,浑然一体。
月华无声倾泻,松影在地上如墨般缓缓挪移、变幻。
他端坐于这亘古的静谧与流动之间,仿佛自身也化作了山石,融入了月光,与这浩渺天地同呼吸、共脉动。
风声即心声,月移如念转,物我两忘,天人交感之际,便是三荣圆融通达之时。
那一刻,山巅的孤寂与高寒,尽数化作了内心的圆满与清凉。
四荣·听雪一场数十年罕见的暴雪,将终南山封成了琼瑶世界。
陆一荣独坐斗室,泥炉中炭火红亮,煨着一把粗陶提梁壶,壶嘴吐出袅袅白气。
屋外,雪落无声,天地岑寂,仿佛时间都已冻结。
他轻轻推开一线窗缝,凛冽寒气挟裹着细碎雪沫扑面涌入。
万籁俱寂之中,听觉反而变得异常敏锐,如蛛网般捕捉着天地间最精微的声响。
起初是极细密、极均匀的“沙沙”声,似有无数的春蚕在暗夜里不倦地食叶,那是雪粉悄然堆积于窗棂木格。
继而,远处一株老松的虬枝不堪重负,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嘎吱——”呻吟,随之,大块的积雪簌簌滑落,砸在下方的雪堆上,发出厚实沉闷的“噗”响,雪尘四散。
更近处,檐角悬垂的冰棱悄然生长,细微的“噼啪”裂响,如同冰河深处最隐秘的胎动,宣告着寒冬强大的生命力。
最是炉上那壶粗茶将沸未沸之际,壶底聚集的细密水泡,贴着滚烫的壶壁争先恐后地上升,发出极轻微、极密集的“嘶嘶嘶嘶”声,如万千银鱼在幽潭深处同时吐沫。
这壶内沸腾的序曲
,与窗外落雪的沙沙声奇妙地交织缠绕,一内一外,一热一寒,竟构成一种奇异的、充满张力的和谐。
他侧耳谛听,心神空明,捕捉着雪落、冰结、枝折、水沸的每一声细微变奏,仿佛在聆听天地以最纯净的方式,向他展露其深沉而精微的生命脉动。
心若澄澈寒潭,波澜不惊,方能照见雪落无痕之妙谛。
这雪夜的万籁,非关肃杀酷烈,而是天地在素裹银装下,奏响的一曲宏大而精微的寂静交响。
五荣·试剑五荣初成,陆一荣踏入纷扰江湖。
他手中无剑,腰间仅悬一根三尺青竹杖,打磨得光滑温润。
其时“铁掌震三江”裘猛,名动河朔,一双肉掌摧碑裂石,刚猛霸道,罕逢敌手。
裘猛于黄河渡口设擂,气焰熏天。
见陆一荣布衣竹杖,形容清癯,不禁嗤笑其寒酸:“兀那老儿,此乃争雄之地,非是山野樵夫砍柴处,速速退去,莫污了爷的擂台!”
陆一荣不愠不怒,目光沉静如古井,只以青竹杖轻轻点向身前黄土,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请。”
裘猛暴喝如平地惊雷,声震四野,双掌运足十成功力,挟裹着风雷之势,排山倒海般拍来!
掌风激荡,卷起地上沙石如龙,呼啸之声凄厉如鬼哭神嚎,观者无不骇然变色。
陆一荣身形未动,待那刚猛无俦的掌风堪堪及身之际,青竹杖如蛰伏已久的灵蛇,倏然探出!
并非硬撼其锋锐,杖尖只在那雷霆万钧的掌势将发未发、旧力方生新力未继的微妙刹那,于裘猛腕间“神门穴”上轻轻一拂。
这一拂,轻若柳梢点破春水,无声无息,不着痕迹。
裘猛却如遭九天神雷轰击!
那狂飙般汹涌的掌力骤然凝滞,仿佛滔天巨浪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至柔至韧的墙壁。
他惊骇低头,只见腕上被竹杖拂过之处,仅有一点微红,不痛不痒,但整条灌注了千钧之力的手臂竟瞬间酸软如棉,凝聚的雄浑真气如泥牛入海,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股奇异的柔劲逆脉而上,直透肺腑,令他气血翻涌,几欲窒息。
陆一荣早已收杖而立,青竹杖身犹自微微颤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悠长的“嗡”然余韵,在死寂的擂台上空低回。
裘猛面如金纸,怔立半晌,额上冷汗涔涔,最终颓然拱手,声音
干涩:“此……此为何功?”
陆一荣目视手中青竹,淡然道:“非功非剑,不过借君之力,还施彼身,顺其势而导其流,如江河入海,自然而然罢了。”
青竹点穴,无锋胜有锋,借力打力,以柔克刚,方显五荣之至柔至韧,已臻化境。
此一战,陆九荣之名,始传于江湖。
六荣·市隐六荣之境,陆一荣悄然隐于天下繁华之都——洛阳南市。
赁得闹市深处一陋室,自题匾额“六安居”,以代人抄写经书、誊录文稿度日。
市声如鼎沸,昼夜不息:车马辚辚碾过石板路的轰隆,贩夫走卒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浪,骡马颈下铜铃叮叮当当的脆响,隔壁铁匠铺里锤砧相击迸发的铿锵火花,对面茶肆中铜壶沸水翻滚的嘶嘶长鸣……种种喧嚣汇成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无孔不入地冲击着耳膜。
初时,这铺天盖地的喧嚣如无数钢针攒刺耳蜗,令他坐卧难安,心浮气躁,笔下的字迹亦显凌乱。
他强令自己如老僧入定,端坐于简陋案前,悬腕提笔。
墨汁饱蘸于紫毫,落于宣纸的瞬间,笔锋行走间发出的沉稳“沙沙”声,成了他在这怒海狂涛中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他凝神敛气,尝试着在无边嘈杂的汪洋中,专注捕捉那微弱却恒定的沙沙笔音。
渐渐地,奇妙之事悄然发生。
周遭的喧哗鼎沸非但不再刺耳欲裂,反而在他耳中渐渐沉淀、分层、解构。
他能无比清晰地从一片混沌中,分辨出隔壁酒肆老掌柜手指拨动黄铜算珠时清脆利落的“噼啪”声,巷口卖花少女篮中带露茉莉花瓣微微颤动的细微颤音,甚至数条街外洛水汤汤,拍打古老石岸时隐隐传来的、低沉而恒久的“哗——哗——”涛声。
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市井之声,竟与笔下沙沙的书写之音奇妙地应和起来,如同无数条喧闹或静谧的溪流,最终和谐地汇入同一条名为“人间”的江河。
他笔下的小楷,也仿佛被这人间烟火浸染,愈发从容舒展,圆润饱满,笔端流淌出的墨痕,不再仅是冰冷的经文符号,更蕴藏了市井百态的呼吸、温度与蓬勃的生命力。
闹市抄经,心远地自偏,六荣之隐,隐于万丈红尘的喧嚣深处,而心台明镜,纤尘不染。
七荣·观弈洛阳城西,千年古刹
香山寺掩映于苍松翠柏之中。
寺后一株虬枝盘曲的古松下,常设青石棋坪。
恰逢国手范西屏云游至此,与寺中弈道精深的老僧对弈,一时引动洛阳纸贵,观者如堵,水泄不通。
陆九荣亦在其列,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足踏素履,悄然立于人墙最外围,气息沉静如古井。
棋坪之上,黑白二子如星罗棋布,错落于纵横十九道之间。
落子之声,清脆如碎玉相击,一声声,响在幽静的松林深处,格外分明。
范西屏执白,落子迅捷如电,声若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激越;老僧执黑,每每沉吟良久,枯瘦的手指拈起黑子,悬于半空似有千钧之重,最终落下时,其声沉厚如千年古木坠地,“嗒”然一声,余韵悠长。
陆九荣索性闭目静听。
起初只闻棋子零落脆响,疏密不定。
继而,那一声声落子之音在他耳中竟如珠玉相连,演化出无形的棋路经纬,黑白二气在虚空之中纵横交织。
白子之声轻灵跳脱,锋芒毕露,如春涧奔流,激越欢快;黑子之声沉稳迟重,步步为营,似老松盘根,深不可测。
一轻一重,一疾一徐,碰撞交织,仿佛两股无形的、磅礴浩瀚的真气在棋坪方寸之地无声地缠斗、角逐、消长。
棋至中盘,风云突变。
范西屏目中精光一闪,一子“啪”地拍下,其声异常清越激扬,锐利如裂帛穿云,直透九霄!
显是酝酿已久的杀招出手,锋芒毕露,志在必得。
老僧枯眉深锁如沟壑,指尖拈着的黑子悬于半空,久久未落,仿佛凝固于时间之中。
周遭观者尽皆屏息,偌大松林,唯闻山风穿过万壑松针,涛声隐隐如龙吟。
陆九荣心中一片澄澈空明,那迟迟不落的黑子,其“未落”本身所蕴含的静默与深沉,已是一种沉如巍巍泰山的、无言的回应,比任何凌厉的招式更具压迫感。
果然,老僧经长考后,将黑子轻轻置于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边角之地,“嗒”的一声,轻若尘埃飘落。
然此子一落,如定海神针镇于狂澜之渊,又如无形之手轻轻拨动了棋局气机。
范西屏凝视棋局,神色由惊愕转为凝重,最终长叹一声,投子认负。
陆九荣嘴角掠过一丝洞悉天机的微笑,拂袖转身,悄然没入松林深处。
落子无声处,惊雷
已蕴藏其中。
胜负之机,常系于静水深流,而非浪涌滔天。
八荣·抚琴陆九荣的名号传至八荣时,他已重返终南旧地,竹篱茅舍依旧。
这一日,山径苔滑处,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抱琴客,自称受故人(疑是香山寺老僧)所托,千里送琴。
琴乃千年古物,名“松涛”,琴身以雷击梧桐木斫成,漆面斑驳,断纹如行云流水,自然天成。
陆九荣净手焚香,一室清芬。
盘膝坐于蒲团,将古琴轻置于膝上。
指尖方触及冰凉的丝弦,未及勾拨,弦身已因那细微的压力与温度,发出极低微的“嘤”然共振,似沉眠于深渊的蛟龙被惊动,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信手拨动宫弦,琴音初起,并不宏亮夺人,却如深潭投石,余韵层层叠叠,悠悠荡荡,在空寂的山谷间反复回响、交融、扩散。
指法随心所欲,不拘一格:时而如檐溜滴落石阶,清冷短促,一声“滴”音,空谷回响(散音);时而如长风浩浩荡荡穿过千山万壑,连绵不绝,气韵悠长(猱);时而又似轻盈的雪花飘落于竹梢,跳跃闪烁,晶莹剔透(泛)。
琴音并非孤鸣,更与山间万籁天然相和:枝头鸟雀的婉转清啼,是天然的散音点缀;松林间穿行的浩荡长风,是浑厚低沉的按音铺陈;崖下流泉叮咚跳跃,则是最清越空灵的泛音应和。
他指随心走,心随境转,琴音已非他指下刻意弹出,倒似这终南山的钟灵毓秀之气,借他十指流淌倾泻,与天地共鸣。
一曲《高山流水》终了,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融入暮色中苍茫的松风与泠泠的泉响,久久回荡于空山幽谷,仿佛天地也在与之唱和。
送琴人早已听得如痴如醉,心神俱醉,半晌方从梦中惊醒般长叹:“此曲只应天上有!
此非人间凡调,乃天籁假先生之手,鸣响于这山阿林泉之间!”
陆九荣神色平静,手指缓缓抚过琴身上如岁月刻痕般的流水断纹,目光沉静如古潭:“非我能鸣天籁,是天籁假我之指,自鸣其声罢了。”
指下无琴,心中有弦,天地为琴身,万物为琴弦。
八荣之境,人琴俱化,形神皆融于山川草木、风月无边。
九荣·归寂终南深处,云烟最浓处,竹篱茅舍静卧。
陆九荣须发皆如山顶积雪,根
根银白,身着粗布短褐,脚踩芒鞋,荷一柄磨得光滑的木锄,于屋后小圃中安然劳作。
圃中无非几畦青翠欲滴的时蔬,数架缠绕攀援的碧绿扁豆,寻常至极,却生机盎然。
他劳作极缓,动作沉静如画。
锄头入土,深入浅出,只发出极轻微、极柔和的“簌”声,仿佛怕惊扰了土中酣眠的生灵,扰了蚯蚓的清梦。
浇水时,木瓢倾斜,清冽的山泉如银线垂落,均匀洒入菜畦,其声“嘶嘶”,温柔而执着地渗入温润的土壤深处。
他俯身拔除杂草,草根离土的瞬间,发出极细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断裂声,如同渺小生命在寂静中完成一次无声的告别,归于尘土。
邻山樵夫家那个总角小童,常于日落时分,趴在疏落的竹篱笆外,好奇地向内张望。
一日,夕阳熔金,见陆九荣歇了锄,坐于溪边一方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温润的青石上,捧一粗陶大碗饮水,神态安详平和,宛如一尊历经沧桑的古佛。
童子终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隔着篱笆脆生生喊道:“老丈!
老丈!
山下人都说您是九荣神功的开山祖师爷,打遍天下无敌手!
那第九荣,究竟是何等惊天动地、移山倒海的厉害功夫呀?”
陆九荣闻言,缓缓抬眼望向童子。
目光温润平和,如春日暖阳,无丝毫凌厉锋芒,澄澈得映出童子稚嫩好奇的脸庞。
他并未直接回答,只伸出一根枯瘦却稳定的手指,遥遥指向篱笆边一丛开得正盛的油菜花。
金灿灿的花朵在夕阳下流光溢彩,一只黄黑相间的蜜蜂正埋头于花蕊深处,忙碌地采集花蜜,透明的翅翼高速振动,发出低沉而充满生命韵律的“嗡嗡”声,与微风、与暮色融为一体。
童子瞪大双眼,茫然不解,看看花,看看蜂,又看看老人。
陆九荣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如云开月现,平静而深邃,复又低头,安然啜饮碗中清澈的山泉水。
阳光穿过疏朗的竹叶缝隙,在他身上、脸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
篱边菜花静放,蜂鸣嗡嗡不息,锄柄斜倚在温热的青石旁,泥土的微腥混合着草木清气、淡淡的花香,在温暖宁静的黄昏空气中静静发酵、弥漫。
此间无一丝杀伐之气,无半点争胜之心,唯有生息流转,万物各安其所,各得其所
。
这便是他的道场,他的江湖。
是夜,月华满窗,清辉如练。
陆九荣于摇曳的豆油灯下,握一管紫竹狼毫,欲将毕生所悟录于素笺。
墨在端砚中研得极浓极酽,如深潭古墨。
笔锋饱蘸浓墨,悬于雪白宣纸之上,凝滞良久。
往昔峥嵘岁月、山巅听风、闹市观心、竹杖试锋、指下流泉……万般感悟如云海翻腾,却又似清风流云,了无挂碍。
最终,他终未落下一字,只将那管笔轻轻搁在山形的青玉笔格上,如同放下整个江湖。
俯身,吹熄了那如豆的灯火。
月光如水银泻地,自窗棂无声流入,静静流淌在空无一字的宣纸上,流淌在犹带湿意的笔尖,也流淌在他霜雪覆盖的眉宇间。
他盘膝坐于蒲团,气息渐次微弱,终与山夜深沉博大的呼吸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窗外,亘古不变的风依旧穿过浩瀚竹海,松涛阵阵,如天地在永不停歇地、庄严而慈悲地诵读一卷无字之经。
后世江湖,偶有玄奇传闻,道是终南山云深雾锁处,竹篱茅舍间,曾有一位布衣芒鞋的耄耋老叟。
其功无名,无迹可寻;其剑无锋,不露峥嵘。
唯檐下听雪落,市井抄经书,山巅抚琴应天籁,荷锄归晚伴星月。
或问九荣神功之真谛究竟何在?
有智者立于山巅,遥指云海中沉浮的明月,溪涧旁亭亭的青竹,笑而不语,目含深意。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那融入晨昏劳作、雨雪风霜、市井炊烟之中的点滴“荣”光,便是武学尽头,生命本真最深邃、最无言的大道偈语。
陆九荣,亦或是陆一荣至陆九荣的蜕变,早已化入山间一缕清风,溪中一捧明月,成为这浩渺天地间,一个关于寂静与圆满的永恒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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