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玉知徽玉尚书的其他类型小说《剑断魂消处全局》,由网络作家“飞天小蓝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们都投身到广阔天地里去了。1春雨如针,密密织着黄昏。十六岁的玉知徽跪坐在案前,指尖划过冷硬的琴弦,几个伶仃破碎的音节从焦尾琴上跌落,不成曲调。她目光落在祠堂中央供奉的古剑上——乌木鞘,铜吞口,剑身漆黑如墨,造型古朴厚重。父亲玉尚书称之为“昆仑雪”,祖传的镇宅之物,亦是凶物。据说三百年前,它痛饮过敌国数千将士之血,戾气难消,怨魂不散。剑身入鞘,却像藏着一头被囚禁的凶兽,在昏沉的光线里隐隐散发出幽暗的寒意。春去秋来十余载,自记事起,无人时,她总来看它,时常猜测一把黑色的剑为何名为“昆仑雪”。好奇心与日俱增,像猫爪轻挠心底,微微发痒,一种隐秘的、近乎亵渎的冲动在心底滋生。那冰冷的铜吞口,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回望着她,无声地诉说着被尘封的岁...
《剑断魂消处全局》精彩片段
我们都投身到广阔天地里去了。
1春雨如针,密密织着黄昏。
十六岁的玉知徽跪坐在案前,指尖划过冷硬的琴弦,几个伶仃破碎的音节从焦尾琴上跌落,不成曲调。
她目光落在祠堂中央供奉的古剑上——乌木鞘,铜吞口,剑身漆黑如墨,造型古朴厚重。
父亲玉尚书称之为“昆仑雪”,祖传的镇宅之物,亦是凶物。
据说三百年前,它痛饮过敌国数千将士之血,戾气难消,怨魂不散。
剑身入鞘,却像藏着一头被囚禁的凶兽,在昏沉的光线里隐隐散发出幽暗的寒意。
春去秋来十余载,自记事起,无人时,她总来看它,时常猜测一把黑色的剑为何名为“昆仑雪”。
好奇心与日俱增,像猫爪轻挠心底,微微发痒,一种隐秘的、近乎亵渎的冲动在心底滋生。
那冰冷的铜吞口,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回望着她,无声地诉说着被尘封的岁月和铁锈锁住的故事。
指尖被琴弦勒出一道浅痕,微微的刺痛感反而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
她站起身,裙裾无声拂过光滑如镜的水磨青砖。
窗外雨丝斜织,将庭院里几株新绿芭蕉洗得发亮,衬得雕花窗内更加昏暗窒闷。
那柄剑,就在这片窒闷里,发出无声的召唤。
她终于停在剑前。
祠堂冷清,平日里绝不会有人轻易来,除了自小被主母送来祠堂偏院“修身养性”的玉知徽,大抵是因为玉知徽的亲生母亲是位貌美姨娘。
檀木供桌冰凉的气息透过薄薄的绣鞋底渗上来。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了那布满暗绿铜锈的剑柄。
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窜上手臂!
指尖所触,并非粗糙的金属,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寒冽,仿佛瞬间冻结了血脉。
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猛地从剑柄传来!
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抽离,眼前骤然一黑,耳边嗡鸣不止。
她站立不稳,踉跄着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供桌边缘。
剧痛伴随着眩晕,天地在旋转、崩塌。
视野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恍惚看见那沉重的剑鞘深处,似乎有一道极淡、极冷的微光,如同蛰伏的冰龙之瞳,倏然睁开,旋即又隐没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意识在混沌的深渊里漂浮了
不知多久,直到一股凛冽的寒意将她刺醒。
她猛地睁开眼。
没有烛火,内室却笼罩着一片奇异的、清冷的幽光,如同深秋凝结的月华。
她正狼狈地伏在冰冷的地上,额角隐隐作痛。
而就在她面前,那片幽光最浓郁的地方,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个人影。
一个男人。
他身形极高,挺拔如松,一袭看不出具体年代的素色长袍,宽大的袖口和衣袂无风自动,轻轻摇曳。
最摄人的是他那一头垂落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银白,一直流泻到腰际。
他的面容极其年轻,却带着一种历经漫长岁月的疏离与沉静,五官如同冰雕玉琢,俊美得不似凡俗。
那双眼睛,如同寒星沉入深潭,幽邃得望不见底,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万物的漠然。
然而,就在那完美如神祇的颈项间,一道暗沉如铁锈的烙印,如同最粗陋的铁匠随手打制的锁链,狰狞地盘踞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玉知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凝固了。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塞满了冰冷的沙砾,只发出几声短促而破碎的抽气。
“三百年……”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在寂静的室内缓缓流淌,撞在墙壁上又折返回来,空旷得令人心头发冷。
每一个字都像冰凌敲击着玉知徽的耳膜,“……你是第一个见到吾的凡人。”
他的目光扫过她额角的淤青,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快得如同错觉。
玉知徽浑身僵硬,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你……你是……昆仑雪。”
他平静地吐出这几个字。
“昆仑……雪……”玉知徽下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带着古剑的冰冷锋芒,直直刺入心底,那些无聊时的猜测在目光触及到他身上时瞬间有了答案。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手脚却软得不听使唤。
昆仑雪并未上前搀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穿透她单薄的春衫,穿透她仓惶的皮囊,仿佛直视着灵魂深处那点微弱的、不甘熄灭的火苗。
他微微侧首,视线越过她的肩头,投向窗外那片
被春雨濡湿、又被规矩束缚得方方正正的庭院。
几株精心修剪的桃树,枝条弯折成病态的弧度,宛如女子被强行扭曲的脖颈。
他的目光落回玉知徽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碰它,所求为何?”
所求为何?
玉知徽被他问得心头一颤。
她不知道。
或许只是厌倦了每日的描红绣花,厌倦了教习婆子耳提面命的“贞静柔顺”,厌倦了这四四方方的天井里日复一日、纹丝不动的光影。
那柄剑的冰冷和沉重,至少是真实的,与这宅院里无处不在又无形无质的束缚截然不同。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求为何?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点模糊念想,如何能宣之于口?
昆仑雪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
他身形微微一动,那朦胧的幽光也随之摇曳,身影竟开始变得稀薄、透明,如同烟雾般向墙角的古剑流去。
“既有所求,想好再来找吾。”
留下这句话,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室内奇异的幽光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窗外的雨声,以及墙角那柄沉默的“昆仑雪”,剑鞘依旧冰冷,铜吞口上的锈迹,却似乎比刚才淡了一点点。
玉知徽独自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额角的痛楚和指尖残留的寒意无比真实。
窗外,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敲打着庭院里被驯服的芭蕉叶,也敲打着她骤然被撕开一道缝隙的心。
2上元夜,满城火树银花。
尚书府内亦是张灯结彩,琉璃宫灯沿着游廊蜿蜒挂起,将雕梁画栋映照得流金溢彩。
丫鬟仆妇们穿梭如织,捧着各色精巧的点心果子,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和甜腻的暖意。
玉知徽穿着半新不旧的水碧色袄裙,独自坐在角落里,难得她也被叫来参加宴会。
她低垂着头,手里紧紧攥着一方素白丝帕,指尖冰凉,几乎要将那柔软的丝绢揉碎。
周遭的喧闹——长辈们矜持的笑谈,姐妹们娇俏的嬉闹,伶人咿咿呀呀的唱腔,丝竹管弦的悠扬——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模糊的琉璃,嗡嗡作响,却一个字也听不真切。
眼前晃动的,只有昨夜那刺目的红光,那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手中这枚破碎的玉簪。
那是堂姐玉清漪,那个昨日还笑语盈盈、与她讨论
新得花样的堂姐,府里唯一与她亲近的堂姐,被几个婆子强行拖进那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前,挣扎着遗落下来的。
据说是为了一个被贼人掠去半日的“污名”,为了家族所谓的“清誉”,她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将自己焚成了灰烬,成全了名节,她被冠以“烈女”桂冠。
烈火吞噬了一个年轻女子的生命,却被一句“烈女”轻飘飘粉饰过去了。
这锦绣堆,原是吃人的白骨冢!
玉知徽唇齿发冷,跌坐在地,睁眼枯坐至天明。
“……清漪那孩子,性子是烈了些,可这份刚烈,到底全了我玉氏一门的清名!
贞烈可嘉,我已命人连夜写了请旌的折子……” 二伯母带着浓重哭腔、却又隐隐透着某种满足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钻入耳膜,像淬了毒的针。
玉知徽猛地闭上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那枚破碎的玉簪几乎要嵌入她的掌心,尖锐的棱角刺得皮肉生疼,却压不住心底那股冰冷的、灭顶的绝望。
这华美的厅堂,这满目的锦绣,这虚伪的颂扬,都化作了巨大的、无形的棺椁,将她死死钉在其中,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带着腐朽的尘埃味。
她借口更衣,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花厅。
冬夜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清冽的雪意,稍稍驱散了心头的窒闷。
她独自穿过寂静的抄手游廊,脚步虚浮,像踩在云端。
转过一处假山,前方传来刻意压低的、兴奋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
三房那个清漪小姐,啧啧,一把火烧得真干净!
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多少!”
一个小厮的声音带着病态的亢奋。
“可不是!
老爷夫人们都说她保全了名节,贞烈得很呢!
要给她立牌坊!”
另一个婆子的声音接口,语气里竟有几分羡慕似的,“这下好了,咱们府里的名声更响了……响?
我看是晦气!
好端端的上元节,偏生闹这么一出……”寒风像无数根冰针,瞬间穿透了玉知徽单薄的衣衫,直刺骨髓。
她僵立在原地,廊檐下挂着的灯笼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惨白如纸。
胃里的翻腾再也抑制不住,她猛地弯下腰,扶着冰冷的太湖石假山,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苦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那些
仆役的议论,像毒蛇的信子,嘶嘶地舔舐着她的耳膜,也舔舐着她心底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支撑。
名节?
清誉?
贞烈?
就是用烈火焚身的痛苦,用年轻鲜活的生命去换取的?
换来这满府虚伪的颂扬,换来仆役们猎奇般的议论,换来一座冰冷的石头牌坊?
荒谬!
冰冷彻骨的荒谬!
她扶着假山粗糙冰冷的石面,指甲几乎要抠进石缝里,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和干呕而微微颤抖。
那枚破碎的玉簪,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烫在她的掌心。
这深宅大院,这看似锦绣繁华的一切,内里早已被这吃人的“规矩”蛀空、腐烂,散发着比尸臭更令人作呕的气息!
玉知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卧房的。
她像一具被抽空了魂魄的偶人,任由丫鬟婆子服侍着卸下钗环,换上寝衣。
当房门终于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残余的喧嚣,世界彻底沉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玉知徽没有点灯,她蜷缩在冰冷的拔步床深处,锦被裹得严严实实,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黑暗中,她摊开手掌,那枚破碎玉簪静静躺在掌心,像一颗冰冷丑陋的心脏。
白日里强行压下的恐惧、绝望、愤怒,此刻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咆哮着冲撞着她的四肢百骸。
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薄薄的寝衣。
堂姐被烈火吞噬前那凄厉的、非人的惨叫,仿佛又在耳边炸响。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带着血腥气,又被她死死咬住被角堵了回去。
泪水汹涌而出,灼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无声地洇湿了锦被。
就在这时,祠堂那柄沉寂的“昆仑雪”古剑,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嗡鸣。
那声音细微,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击穿了玉知徽濒临崩溃的意识。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爬起来,跌跌撞撞奔出房门。
黑暗中,一点幽冷的微光,如同凝结的星屑,正从那乌木剑鞘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出,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
幽光汇聚,勾勒出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昆仑雪,如同从亘古寒冰中步出,银发无风自动,在黑暗中流泻着月华般的光泽。
他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渊的模
样,寒星般的眸子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她脸上,落在她紧攥着玉簪、指节发白的手上,落在她布满泪痕、写满绝望和惊惧的眼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询问,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冽,以及……一种玉知徽此刻无法解读的、深不见底的沉重。
玉知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所有的恐惧、委屈、愤怒和那灭顶的绝望,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几乎是扑跌着奔向古剑,赤着脚,踉跄地扑过去,一把死死抓住了那冰冷沉重的剑鞘,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
<“带我走!”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疯狂,指甲用力到在光滑的剑鞘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昆仑雪!
求你!
带我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这个吃人的地方!”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仰着脸,绝望地、哀求地望着那光影凝结的身影,“我宁愿死在剑下……也不要……不要像清漪那样……”昆仑雪的身影在幽光中微微凝实了些。
他垂眸,看着脚下这个狼狈不堪、如同惊弓之鸟的少女。
她眼中的恐惧如此浓烈,几乎凝成实质,但那恐惧深处,却燃烧着一簇微弱却极其顽强的火焰——那是对自由的渴望,对生的本能,哪怕是以最惨烈的方式。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短暂却又仿佛无比漫长。
然后,他缓缓伸出了手。
那只手并非实体,而是由流动的幽光构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般的质感。
“抱紧。”
他的声音低沉依旧,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荡起决绝的涟漪,清晰地传入玉知徽的耳中。
话音未落,一股沛然莫御的无形力量骤然卷住了玉知徽的腰肢!
她只觉身体一轻,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整个人被那力量带着,猛地撞向紧闭的雕花窗棂!
“哗啦——!”
脆弱的窗棂如同纸糊般应声碎裂!
木屑和破碎的窗纸在凛冽的夜风中狂舞。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单薄的身体,夹杂着外面鼎沸的人声和烟火气。
玉知徽下意识地死死闭上眼睛,双手不顾一切地抱紧了怀中那冰冷沉重的剑鞘。
失重感骤然袭来!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刮得脸颊生疼。
身体被一股
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向上,再向上!
她猛地睁开眼。
脚下,是尚书府那片熟悉的、灯火通明的屋宇,此刻却变得渺小而遥远。
无数琉璃瓦顶在满城璀璨的灯火映照下,反射着冰冷而迷离的光。
头顶,是深蓝丝绒般的广阔夜空,一轮硕大皎洁的上元明月高悬,清辉遍洒人间。
风,自由而狂野的风,呼啸着灌满她的衣袖,鼓荡着她的裙摆,猎猎作响!
那风,不再带着深宅里的脂粉香和腐朽气,而是带着雪后的清冽,带着远处市井的烟火气,带着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令人心悸的、无边无际的广阔!
她悬在半空,脚下是万丈虚空,怀中是冰冷的古剑,腰间是昆仑雪那无形的、却坚实无比的力量。
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迷离了她的视线。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居住的那座府邸,此刻就像一个华丽的鸟笼,在满城灯火中显得如此渺小、局促。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撼和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了她的四肢百骸!
恐惧尚未完全散去,却被这前所未有的体验冲刷得摇摇欲坠。
她张大了嘴,想要呼喊,喉咙却被风堵住,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短促的抽气声。
“看,” 昆仑雪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响起,依旧低沉,却似乎少了几分寒潭般的冷意,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
他带着她,轻盈地落在尚书府最高的一座歇山顶屋脊之上。
脚下,是光滑冰冷的琉璃瓦;眼前,是豁然开朗的天地。
“这才是人间。”
昆仑雪站在她身侧,银发在月光下流淌着清辉,衣袂翻飞,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朦胧。
他指着下方那无边无际的、流淌着灯火的城池长街。
无数盏花灯汇聚成光的河流,在街道上蜿蜒流动;丝竹管弦之声、鼎沸的人声、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成一曲宏大而鲜活的乐章,随着夜风隐隐约约地飘送上来。
远处城楼上燃放的巨大烟火,在夜空中轰然炸开,瞬间点亮了半片天空,绚烂的金色、红色、紫色光点如雨般坠落,映亮了昆仑雪沉静的侧脸,也映亮了玉知徽眼中骤然迸发出的、近乎痴迷的光芒。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深宅里的灯火再辉煌,也只是一潭死水;这里的灯火,却在奔腾、在
流淌,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那些声音,不再是虚伪的客套和刻板的规矩,而是带着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泪水毫无征兆地再次奔涌而出,滑过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脸颊,却是滚烫的。
她站在高高的屋脊之上,站在猎猎的风中,站在铺天盖地的自由气息里,看着脚下那奔流的万家灯火,看着夜空中绽放又湮灭的盛大烟花,第一次,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清亮,带着泪水的咸涩,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带着冲破樊笼的肆意,穿透风声,向着那轮巨大的明月,向着这广阔无垠的天地,尽情地挥洒出去!
裙裾在风中翻飞如蝶,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随风而去。
3后园深处,假山嶙峋,古木参天,将一隅僻静之地与府邸的喧嚣隔绝开来。
月上中天时,这里便成了只属于玉知徽和昆仑雪的秘密天地。
昆仑雪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华下显得愈发朦胧,如同凝结的雾气。
他并未执握那柄名为“昆仑雪”的实体古剑,只是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淡青色的微芒,森然寒气丝丝缕缕地散逸出来,让周遭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看好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落玉盘,敲在玉知徽紧绷的神经上。
话音落,他身形骤动!
那并非凡俗武夫的腾挪跳跃,而是一种近乎违背常理的流畅与迅疾。
如风过林梢,似惊鸿掠水。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芒随着他指尖的挥洒,在月下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极致的精准、冷冽,以及一种斩断一切滞碍的决绝。
剑风过处,几片离枝的枯叶无声无息地从中裂开,断口平滑如镜。
玉知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努力捕捉着那稍纵即逝的轨迹。
她手中握着一截刚从老梅树上折下的、尚带着韧性的枯枝,权当木剑。
“身如流云,意随剑走。”
昆仑雪的身影倏忽出现在她侧后方,指尖的青芒几乎贴着她的鬓角掠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凉意,“你腕力太弱,心思太杂。”
他的点评毫不留情,如同他的剑气般冰冷直接,“绣花针的轨迹,只在一方绣绷之内。
而剑锋所指……” 他倏然收势,指尖青芒
消散,负手而立,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影,投向高墙之外那片不可见的辽阔天地,“……是方寸,亦是天涯。”
玉知徽心头剧震。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粗糙的枯枝,再回想每日在绣绷前穿针引线的逼仄与凝滞,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在胸中激荡。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昆仑雪的样子,笨拙地挥动手臂。
枯枝划过空气,发出“呜呜”的破风声,生涩而滞重,远不及那青芒的万分之一灵动。
“再来。”
昆仑雪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汗水很快浸湿了玉知徽额角的碎发,黏腻地贴在肌肤上。
手臂酸胀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异常艰难。
有好几次,枯枝脱手飞出,砸在假山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咬着唇,默不作声地捡回来,再次挥动。
掌心被粗糙的枯枝磨破了皮,渗出细小的血珠,混合着汗水,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昆仑雪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在她动作错得离谱时,才会并指一点。
一道微不可察的寒气便会精准地撞在她手腕或腰间的某个节点,带来瞬间的刺骨冰凉,却也奇妙地纠正了她即将失控的姿势。
“剑,是器,亦是心。”
在她又一次因脱力而踉跄时,昆仑雪的声音淡淡响起,穿透她粗重的喘息,“握紧它时,你握住的不是一段枯木,而是你欲破开樊笼的意志。
痛,是挣脱的代价。”
玉知徽喘息着,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磨破渗血的手掌,又抬头望向昆仑雪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
那里面映着清冷的月,映着她狼狈的身影,却没有丝毫的怜悯或动摇,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枯枝,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指尖的痛楚尖锐而真实,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浮躁。
她再次抬手,挥动。
动作依旧笨拙,眼神却沉凝了许多。
这一次,枯枝撕裂空气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微弱的、凛冽的意味。
那一日的冲动过后,玉知徽意识到了问题,她一个闺阁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样仓促离开尚书府,外面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昆仑雪也不能保她一辈子。
她思考了很久,决定让昆仑雪教她剑术,有一技傍身,再出去闯荡,总归要
安全些。
玉知徽只在深夜万籁俱寂时才敢悄悄溜去后园,让昆仑雪教她。
这样的修行不知持续了多久,玉知徽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是夜,月光格外皎洁。
玉知徽练得投入,汗水湿透了中衣。
昆仑雪正以指为引,一道凝练的青芒如灵蛇般绕着她周身游走,让她感受剑气流转的轨迹。
就在青芒划过她颈侧,带起一阵凉意的瞬间——“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骤然从假山石后响起!
玉知徽如遭雷击,猛地回头。
只见负责巡夜的老花匠张伯,如同见了恶鬼般,脸色煞白如纸,瘫软在地,手指颤抖地指着昆仑雪那月下朦胧的身影,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语无伦次地嘶喊着:“鬼……鬼火!
妖怪!
附……附在小姐身上了!”
喊完,连滚爬爬地朝院外逃去,凄厉的呼号划破了死寂的夜空:“来人啊!
救命啊!
有妖怪——!”
玉知徽的心瞬间沉入了冰窟。
完了!
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
“走!”
昆仑雪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促。
那青芒瞬间敛去,他虚幻的身影一闪,便要重新没入墙角的“昆仑雪”古剑之中。
然而,已经太迟了!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惊慌的呼喊声、灯笼摇晃的光影,如同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朝这小小的后园涌来!
“快!
围住后园!
别让那妖物跑了!”
“小姐!
小姐还在里面!”
“快请道长!
快啊!”
整个尚书府被彻底惊动了。
4玉家祠堂,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沉重的紫檀木大门紧紧关闭,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却更显得堂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刺鼻的香烛味和一种奇异的、带着硫磺与药草气息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玉知徽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死死按着肩膀,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她挣扎着抬起头,发髻散乱,脸上还带着挣扎时留下的红痕,眼中燃烧着愤怒和惊惧交织的火焰。
她死死盯着前方。
那柄祖传的“昆仑雪”古剑,被强行从乌木鞘中拔出,横放在祠堂中央的香案之上!
剑身狭长,在烛火映照下流淌着幽暗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冷光。
剑身靠近剑格处,几道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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